王泽带着东南军队在巷子口神情焦急,低声喝道:“停!”
“是。”
王泽疾步走到中君面前,急道:“四爷发生什么事了?”
中君看着云天祈离去的方向,抿唇不言。
“四爷?”
“王泽!”小吴从楼上跑下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王泽见到小吴眼里一亮,急道。
“建明……被云天祈带走了。”小吴犹豫着边说边观察着中君的脸色。
“什么?”王泽一惊,下意识看了眼中君,“我看四爷来了这么久没有音信,派出的探子都有去无回,担心出乱子就带兵赶过来,果然……”
“四爷,我们……”
“回军部。”终于,中君低低吐出三个字,沉重暗哑。
顾家二楼书房,古铜色的钟摆发出啪嗒啪嗒的转字声,流沙簌簌,顾长春站在落地窗前,不断的模着嘴边的胡须,沉声道:“天祈,你觉得会是谁?”
云天祈坐在书桌前,微斜着身子,身后是檀木雕花凤吟书柜,左边摆放着葡萄红的留声机和一个青瓷莲花烟灰缸,此刻他正略有所思的看着桌上的白玉砚台微微出神,高挺的鼻梁被阳光笼罩着淡淡的光晕,完美如瓷。
“天祈?”顾长春转过身,提醒道。
云天祈微微一顿,漂亮的睫毛颤了颤,沉声道:“不是薄傲寒,余六已经死了,在上海能找到那批货,且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地方,只有两个人。”
“哦?哪两个人?”顾长春来了兴趣。
“英国人和……”他顿了顿,似乎在思索用哪种方式来称呼她,沉吟道:“我弟弟。”
“中月还是云杨?”
“中君。”
顾长春思索片刻,吸了口烟,眉头紧锁,叹道:“时间不多了,薄傲寒那边我已经交涉过了,云老夫人等众家眷暂时不会有危险,你这次回来是借着家事的油头和婚事才得以抽身,都过了这么久,东北那边怕是耐不住了,必须尽快找到那批货,加快计划,能……跟君儿谈谈吗?他毕竟年纪还小,难免意气用事,分不出轻重,信得过就跟他说明白,最好能让他明白其中深意,助我们一臂之力也未尝不可。”
云天祈眉梢微微挑起,静静皱起眉头,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扳指下还隐约可见清晰的细碎齿印。
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撞击声,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私语,云天祈起身,猛地拉开门。
“哎呀,哎呦,姐……姐,你挤着我了,疼!”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猝不及防的摔倒在他脚边。
顾家小少爷龇牙咧嘴的推着压在身上的顾清璃。
顾清璃抬脸偷偷瞄了眼云天祈深入寒潭的冰眸,唰的羞红了脸,手忙脚乱的站起身,抱着小弟弟拘谨的立在门口,“父……父亲。”
“混账!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诚儿不懂事,清璃你也不懂事吗?”顾长春一见俩心肝儿偷听,顿时大眼圆睁,呵斥道。
“父亲,我听母亲说阿姐下个月十五要成婚了是吗?我想看看未来的姐夫长的什么样子。”顾小少爷边说边挣月兑顾清璃,围着云天祈走了一圈,上下打量,忽地跑到顾长春面前抱住父亲的腿,却看着云天祈,笑问道:“你就是我姐夫吗?长的真好看。”
顾清璃羞得无地自容,心跳突然加快,偷偷观察着云天祈的表情变化。
云天祈神色如常,只是勾起浅浅的笑,向着顾长春道:“顾叔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了。”
“这么快,不留下吃饭吗?”顾长春愕然道。
“母……母亲把饭都备好了,做的都是你最爱吃的。”顾清璃突然开口抢白道,神情娇羞无限。
云天祈看了一眼顾清璃,目光依旧深寒,转而对着顾长春淡笑道:“昨日的事还要给英方一个交代。”
顾长春了然的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宝贝女儿,“来日方长,天祈还有正事要办,就让他走吧。”
顾清璃不甘的咬了咬唇,迟疑着让开路子。
副将早已等在顾家豪宅外,见云天祈出来,忙打开车门,沉声道:“督统,酒井小姐发来电报。”
“什么事?”云天祈的声音突然低沉了八度,神色也骤然冷了下来。
“酒井小姐让督统立刻回去,日本当局对督统的行为表示怀疑。”
云天祈波澜不惊的眼里一闪而过的诡色,唇角勾起冰冷的笑,沉声道:“回电,十日后完婚,即刻带着云夫人回东北。”
副将微微一怔,不是定的十五成婚吗?若是这样少说还有一个月,计划难道有变?
“是!”不敢多作犹疑,副将喝道。
“青儿……怎么样了?”云天祈揉着太阳穴,眉目间满是倦怠。
副将从后车镜上观察着这位年轻的督统,十五岁就带兵在北城南征北战,替当时的统帅韩耀光打下东北半壁江山,立下赫赫战功,被各大军阀称为常胜将军,十六岁以少胜多,在军火补给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攻下沈阳,将大军阀头目史纲赶出东北,十八岁整合各自为政的军阀混乱局面,统一东北成为今天令南方各军阀闻风丧胆的天之煞神。
这个男人今年二十五岁,年轻的脸上却有着超乎同龄的成熟与睿智,那不是二十载阅历的成熟,而是岁月沉淀的厚重,历史遗留的精粹。
短短几日,他在这张脸上看到太多过去没有看到的情绪变化,隐忍不发,稳而不静,冰而不冷,周旋在日本与英国之间,还要时刻提防东南军的动作,东北军暗中作祟的爪牙,最重要的还有……
副将突然从心底浮起一丝敬畏和同情,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督统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冷,副将暗暗叹了口气,低低回道:“那孩子倒没受什么伤,不吃不喝好几天了,天天站在门口,怕是在等督统回去。”
云天祈缓缓睁开深如寒潭的眼睛,唇角不易察觉的略微扬起。
东南军部此刻正门来来往往的军人神情严肃凝重,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军机会议室内几位带伤的高层来回的踱着步。
后院休息室内安静异常,赵文澈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名中将,神情焦虑。
“赵长官请回,四爷身子不适,有事改日再议。”门外的守卫拦住赵文澈恭敬道。
赵文澈铁青着脸,又吃了闭门羹,连着两次被拒之门外,气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赵文澈刚走,王泽紧跟着来,守卫脸上略微挂不住,尴尬道:“王长官,赵长官刚走,四爷谁也不见……”
“我知道,这是第几日了。”王泽坚毅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担忧。
“回长官,第……第三日了。”
王泽担忧的看了眼密封的屋内,窗帘拉的严严实实,自那晚回来,四爷已经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什么人都不见,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会不会旧病复发?
这样想着,王泽下意识的推了推门,门从里面反锁,“四爷?”
无人应答。
“快,把门打开!”王泽突然感觉事情不对,厉声喝道。
守卫一震,犹豫道:“可是……”
“四爷要出了差错,谁担当得起,快!”
守卫变了脸色,忙拿出一串钥匙就要开门。
突然,“咔嚓”一声,门内传来拧锁的声音,王泽和守卫同时一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是王泽吗?”屋内传来干净润和的声音。
王泽面上一喜,轻轻推开房门,待把门关上,方道:“四爷。”
屋内一片漆黑,阳光照不进来,只隐约可见书桌前端坐的身影。
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许久,中君动了动身子,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瞬间倾斜进来,晃的她轻轻眯起眼睛。
王泽怔了怔,才短短三日,四爷竟消瘦的如此厉害,看着她溢满阳光的眸子,王泽微微有些动容。
“四爷……”
“叫我君儿。”中君伸了个懒腰,扭头看着王泽,漆黑的眼睛明亮无比,目光柔和。
她的眸里竟有了温度,不见阴郁,少了分计较,多了分释然。
王泽愕然张了张口,叹道:“四爷……”
“嗯?”中君眉梢一扬,佯嗔道。
“君少……”
“嗯?”
王泽一咬牙,“君儿。”
中君弯起唇角,淡淡道:“查的怎么样了?”
王泽一顿,忙低下头,沉声道:“李诚确实和顾家的人秘密来往,这次李诚重伤,盯了几天都没有动静,后来我派人监视赵文澈等人的行踪,果不其然,赵文澈去见了李诚后,就进了顾家位于中央大街的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