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867年3月25日夜。
地点:日本京都,西本愿寺。
这一夜的天空中没有出现月亮,只有零零散散的几颗星星,厚重的云层好像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而压下来。
“嘭!”大门被破坏的声音划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随之而来的是两个响亮的枪声,守门的两个新选组队士应声倒在血泊之中。
这样清晰分明的声音很快引来其他队士,风间千景只是气定神闲的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天雾九寿和不知火匡轻而易举的杀死这些人。
倒地的队士很快全部站起来并转变成罗刹,山南敬助从众罗刹身后走出来,“等你们多时了,你们鬼的对手由我们罗刹队来担当。”
“看起来似乎是那个研究制造出来的东西。”风间千景冷笑一声,神情万分不屑,“攻击要害就不堪一击,这里交给你们了。”
“真没办法。”不知火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没办法的摊摊手。
另一边,外面的喧闹声把土方里树从睡梦中惊醒,大声哭闹起来,安倍末色手忙脚乱的安抚他,一面看向冲田总司,还好今天总司身体不舒服睡得很沉,不然一定会不顾身体状况冲出去迎击敌人。不过这么晚了,袭击屯所的应该是风间千景,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吗?千鹤……
把土方里树哄入睡后,她跪坐在冲田总司身旁,心疼地用手指抚平他蹙起的眉头,她到底该怎么做?再过一年总司就要……
知道历史又如何?还不是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她从不敢奢求什么,对于幸福更没有过多的奢望,只是简简单单的希望自己所爱之人能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活着,只是……这样小小的要求,上天都不能满足她么?命运已经让她和土方岁三失去交集,现如今她怎么能忍受再失去冲田总司!那样深刻的痛,她不想尝试第二次。
心情沉重的穿戴好衣衫,她拿过太刀循声而去,赶到正门口,来袭的果然是风间千景,战况激烈,罗刹队几乎全灭。土方岁三几人也参与了战斗,至于倒在地上的雪村千鹤,想必是被风间千景虏来打昏了。
安倍末色的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风间千景摆月兑罗刹的纠缠,踱步朝她走去,伸出右手表示邀请,“我来接你了。”
她的行动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直接打开他的手。
永仓新八用刀指着风间千景大声道,“离她远点!”
风间千景没有理会他,视线深深的落在安倍末色冷漠的脸上,微眯起眼睛,红色的眸子中射出一些危险的气息,显然是对她的态度表示不满。
她感受到他眼底的变化,不自觉退后一步,想要与他拉开距离,谁知道他的动作更快,以单手钳制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有拔刀的机会,然后用另一只手轻松将她提起扛到肩膀上。
见状,其他人大喊,“放开她!”
“用实力抢回去吧。”
头朝下的姿势让大脑充血,晕晕胀胀的,肚子也被肩骨硌的生疼,安倍末色忍受着涌上来的恶心感奋力捶打着他想要离开他的禁锢,“放开我!混蛋风间千景!”
“很难得,你居然叫了我的名字。”他微微扯起的唇角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放我下来……好难受……”
他别过脸盯住她几秒,分辨她脸上的痛楚之色不是装出来的后果断把她放了下来,这坦率让她感到不明所以,“你……你想干什么?”
他好像不知道她问的是放开她的原因,“我应该说过我会来接你和那个女鬼的。”
“有意思,闯入新选组屯所,不能再放任你们继续乱来了。”
声音未落,土方岁三就和他打起来了,风间千景轻松避开他的刀,也不主动攻击,游刃有余的样子更像是在玩弄自己的猎物,“这两个女人只有跟着我才能发挥价值。”
土方岁三手中的刀重重的被他打飞,深深地插入远处的土地中,他赶紧退后好几步,将手伸向腰间的另一把刀。
可是对方才不会让他得逞,没等他拔出刀就已经举着刀砍下去——
随之而来的并不是皮开肉绽身首异处的血腥场面,风间千景不甚愉快的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纤细的女人,她的个头只到自己胸口,身子骨如此单薄,却紧紧握着剑,满脸决然。
“多管闲事!”土方岁三立刻反应过来揽过她的腰将其护在自己怀里,男人的自尊不允许让一个女人站在前面保护自己。
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她几乎就要这般沉沦下去,但是风间千景的凛冽视线让她找回理智,于是拨开他的手,不容置疑却又略带苦涩的笑了,“对不起,但是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什么……意思……”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模糊了一些事物。
风间千景的脸色较之刚才更为冰冷,“你这是在做什么?想背弃契约与我为敌吗?”。心中涌上来的这股怒意,星火燎原般无法熄灭,说不出缘由,于是烧的愈发激烈。
“我并不想和你为敌,但我应该说过不要动新选组。”安倍末色努力不让双手颤动泄露自己的害怕,她知道,她不是他的对手,她更清楚,眼前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视人类为蝼蚁的高傲的鬼。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至她的武器上,“这是……”
“退魔刀。”往刀中注入妖力,刀刃即刻被明蓝色的狐火包裹缠绕,在夜晚显得格外绚烂。
让人想不到的是风间千景居然在她燃起战意时放下了刀,殷红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的脸,这抹红色说不出的美丽,但更多的是深不可测,“为什么要和区区的人类为伍,反正最后都会遭到背叛,那些被制造出来的假冒的鬼你也看到了吧?和制造出那些东西的愚蠢之辈一起有何意义?”
“这是我的选择,哪怕最终会一起毁灭,也无所谓。”说到这里,她居然抿唇笑了起来,好看的星眸让月轮也失色了,“行尸走肉般活了十多个年头,这是我第一次有了想要保护什么东西的念头,所以即使是你,我也不会退让。”
“风间,你被甩了啊。”不知火匡摆月兑原田左之助的缠斗走过来调笑一声。
风间千景掩去眸中深处不易察觉的一丝失落伤感,把刀收回鞘中转身离开,“真扫兴,走了。”
“拜拜了原田,下次再和你打,洗干净脖子等着吧。”不知火匡吹了声口哨后跟着风间千景走了。
天雾九寿倒是比他们多了一道程序——很有礼貌的福了福身。
等他们全部离开后,土方岁三赶紧命其他人检查一下受损的情况,永仓新八则把仍旧昏迷不醒的雪村千鹤抱回房间休息。
安倍末色收回刀,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神色寥落,黑眸微微泛动着蓝光,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历史并没有站在新选组这边,这点她比谁都要清楚。胸腔内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搏动,述说着生命的延续,她想活在当下,只要知道这一刻自己和大家在一起说笑、战斗,就已足够。未来无法改变?大家都会死?这又如何?不管前方等待着的是什么,她都会和大家一起并肩走过,哪怕是毁灭也在所不惜!
第一次感觉如此豁达和轻松,就连一直躲在云层里的月姑娘也总算露出自己的妆容。
原本想要弄清楚心中这份莫名的涌上来的感觉是什么,但看到她脸上释然的笑容,土方岁三终究是没去打扰她。
庆应三年(1867年)六月十五日,新选组将屯所迁至不动堂村。六月二十二日,后藤象二郎、坂本龙马、西乡隆盛和大久保利通结成萨士同盟,大政奉还之论被提出,要求幕府把政权交还给朝廷。虽然近藤勇经永井尚井介绍与土佐藩后藤象二郎会面,但交涉失败。同年十月十四日发生大政奉还,第15代将军德川庆喜把政权还给了天皇,持续260多年的德川幕府统治结束,还标志着日本封建时代的结束,近代日本的开始。
****************************雪花飘下来***************************
时间:1867年11月13日夜。
地点:日本京都,近江屋。
秋夜的空气透着刺骨的冰凉,呵一口气,从木格子的窗户望出去,只见那半圆的月亮里一片明一片暗,疏散在月亮周围的星星发出微微白光,在微光中的树影显得更为深黑。
木质移门被缓缓拉开,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安倍末色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捏住酒杯的手无法自己的颤抖着,怎么可能……
流畅的线条描勒出姣好的脸部轮廓,多一分会显得太过冷硬,少一分则变得过于柔和。高杉晋作落座后,目光飘到她的脸上,声音凉薄却不显得疏离,“怎么了?脸色很难看。”
“没,没什么。”她很快恢复过来,收起眼底的震惊之色,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将酒杯递到唇边,爽快的一口饮尽,她不喜欢扭扭捏捏的浅酌。
“真是好酒量呢。”坂本龙马见状立刻在旁唏嘘。
中冈慎太郎也表示惊佩,世上少有女子能如此豪爽而不失风雅。
三个男人不会知道刚才安倍末色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历史上记载,当明治维新的胜利曙光依稀在望之时,高杉晋作却因肺结核于1867年5月17日逝世于下关新地,遗命葬在奇兵队驻地吉田,时年不足28岁。本该死去的人如今出现在这里,这让她如何不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毕竟简简单单的几页纸几行字不能以偏概全,更无法透析历史背后的真相。
坂本龙马和陆援队长中冈慎太郎旁若无人的争论起来,前者主张和平演变,后者则主张武力倒幕。坂本龙马本身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所以毫不避讳安倍末色,至于中冈慎太郎,想必他是认为一个女人家根本不会懂得这些政治问题吧。
高杉晋作依旧少言寡语,不参与他们的争辩,顾自喝着清酒,视线偶尔落到同样若有所思的安倍末色身上。于她,他从未看清过,新选组,萨摩藩,她究竟是谁……
当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人别人制造了一个多大的谜团,看着杯中透明的酒液有些神游其外。她本想和坂本高杉这些倒幕志士划清界限,可每次话到口中又被咽下,面对坂本龙马完全的信任终究是没能说出狠话。也罢,今夜便是他最后一个生日,让他就这样保持着对自己的友好记忆死去吧,不然临死前知道自己一直如此相信的朋友竟然是敌人,太可怜了。
“坂本先生,今天是你生日,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就敬你一杯吧。”安倍末色语带歉意的举起酒杯敬他。
“叫我龙马就可以啦,不要那么见外,你能来就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坂本龙马爽朗愉快的笑着喝了这杯酒,丝毫不介意自己没收到礼物的事。
被安倍末色一句话提醒,中冈慎太郎也想起自己是应邀过来为坂本龙马庆祝生日,所以不再和他辩论,改变话题把酒言欢。
一直都没有听到高杉晋作说话,坂本龙马奇怪地朝他看过去,发现他的脸颊微红,眸中带上了一层薄薄的醉意,“真稀奇啊,晋作居然喝醉了。”
面对他的调侃,高杉晋作不以为意,喝口热茶来缓解醉酒带来的隐隐头痛,而后站起身告辞。不太放心他一个人走,坂本龙马只好拜托安倍末色送他一程。
在屋里还不觉得外面有多冷,一走出门寒风呼啸,连走路都要小跑步,安倍末色不禁打了个寒战,将衣服裹得更紧些。
“我本早就死去,却活到现在,见到我的时候你所露出来的惊讶,是因为这个吧?”高杉晋作清凉如水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悠悠然流淌出来。
她讶异的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人,发现他的双瞳异常清澈,恍然发现他并没有喝醉……原来不是酒醉人,而是人醉人。
“在下关的时候我确实死过一次了,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理由,是因为我不再是人类,有人给我服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他张了张薄薄的双唇,吐出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名词:变若水。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明了了为什么有人会喂他变若水。在明治维新历史长卷中,高杉晋作无疑是一位值得重视的英雄人物。其政治生涯是短暂的,但有声有色,威武雄壮,处处是惊涛回澜。在幕末各种政治力量重新组合的过程中,他勤于学习,长于思考,往往未雨绸缪,机智纵横。概观高杉晋作一生,虽有不足,但其思想在不断地向前发展并日趋成熟,其理论和实践始终是与时代变革的脉搏一致的,不愧维新先驱者的称号。这样一个人物,若换做她,也不舍得让他死吧。
解释完这件事,高杉晋作重新起步走在前头,安倍末色安静的跟在后面,到旅馆之前的一段路,两人皆没有说话,各有所思,气氛却异常融合。
庆应三年十月,由于大政奉还,幕府和朝廷迎来了新的时代,但是就在一个月后,历史的重要人物坂本龙马33岁生日时与中冈慎太郎在京都酱油商近江屋遭到暗杀,新撰组也将再度被迫卷入时代的洪流中。
坂本龙马的最大功绩是促使长萨同盟成立和提出大政奉还的方案。前者是团结一切反幕府的力量,以军事为后盾实行武力倒幕;后者是从避免内战不使列强乘机侵略日本的观点出发,实行无血革命。前者为后者制造压力,迫使幕府接受大政奉还。这样说来,坂本便是主张向幕府妥协的无血革命了。不,他不是单纯反战主义者,当然也不是胆怯者。他之所以不醉心于革命战争是出于冷静的态度,这点从他的实际行动可以证明。1866年幕府发动的第二次征伐长州的战争中,他站在长州藩方面参战,驾驶“联盟号”帮助高杉晋作,和强大而数多的幕舰开战。圾本所害怕的是内战持久会给外国侵略者有机可乘,同时实行大政奉还可以避免长萨两藩专权的藩阀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