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雪尚羽 第二十六章 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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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尚羽!我庄雯绝不会欠了你!”

那个叫庄雯的女人吃了解药,刚吃下解药恢复过来便坐在地上地拿了匕首往脖子上抹,我看着便有冲动将她重新毒晕。真要自杀便别在这装模作样地跟我大喊大叫!我心里这样想,可手上还是迅速打掉她手里的匕首。

“先别死,给我解药。”我蹲下来,跟庄雯平视地说。“别问为什么,你欠我人情。”

给龙翎发去密信的大概是眼前这个变态女人。因为庄雯给我发的那封信也是绑箭上射出来的,上面就很不怕死的有个丑陋陋的署名庄雯,是告诉我说现在世上有三个人中了她的销魂散,要解药便得在今晚的这个时候到这林子来。

我以为这销魂散是什么下流玩意,便去问了一下共由,共由一听就愣了,说那是他云游而去的师父的不传秘方药。

翻箱子找了半天拿出个破书来指着上面说,这破迷药只能在人昏迷的时候才能下,会在人体内潜伏一段固定的时间后才毒发,然后中毒者会毫无意识地一直昏迷致死。

我初时不怎么为意,还觉得这迷药有点废,便转而去想道共由他师父会不会是跟共由一般下流才收了这个徒弟。

略一深思后猛地惊了一下,我想起被左婬右贱捉住再到见到武承文,中间是昏迷了一段时间的。又想起龙翎说过,今天她进宫的时候是被迷晕地被捉的。而漫雪被我在龙瑕那里救下的时候,她睡在梦中……

我拿出那封信去问共由,这毒能解么?

共由只说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现在,龙翎已经昏过去了,算着时候,快轮到我跟漫雪了……

这系铃者呢,自然是有什么目的,不然她心理变态闲着发慌么。

或许第二个解释会贴合点吧,这女人唰地就从怀里挖出一红一黑两纸包来摔到地上。

“先红后黑,兑温水口服。”我打个手势,共由过来捡起药就默默转身走了。

这是事前便拜托了共由,让他去把那红毛给弄醒。共由听了也没了说什么,但脸色挺难看的,一时想不清他在想什么,也没闲暇去为意。

我回头又一手张大手板,一手指了指背后的树林。“你还差我一条命。要知道我这么出来,不捉个人回去实在不好交代呢。”

“你无论如何都不好交代,也不差这一点。”那庄雯说着又是冷笑,“何况那狗腿是武承文的人,你要怎处置怎处置。”

我皱眉,干脆一坐地上。“你到底想我干什么?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欠了你。”

敢情这女人是有目的的变态啊。

这回麻烦了,若说只找我麻烦便算了还好,像这样还拿女人要挟我的话,我想死刚烈点还得带点想法。

“你?指望你做事似乎需要点勇气。”那女人胆敢一脸轻蔑,“你凌尚羽是出了名的不讲原则。”

哼,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别说得这么不堪。“我凌尚羽若有半分弃言,定必粉身碎骨。如何?”

“好,你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拿去,干吞的。”那女人从袖子里又掏出来一纸包,白的,塞我手里。

然后我就站起来。她有点愕然,虽掩藏得很深,但表情的微妙变化把她出卖了。

“第三份不要了?”

“难道你有本事做出三份解药来么?”

她沉默一会,慢慢起来,开始带着不屑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你从何得知,但事实就是如此。”

共由那破书上不是明写着么,话说得这像是什么惊天大秘密似的。这烂迷药得拿迷药本身做药引做解药,而且每次炼药只能混三份毒药,两份解药,真够乱七八糟变态无聊多规矩的。

“好一个薄情郎啊,后会无期吧。”

庄雯说完,捂着胸口地,步履蹒跚地走进了树林的黑暗中。

回去找漫雪时,漫雪已经昏迷了。季韵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跟我说小声点,别吵醒她。

我只是默默地抱过漫雪。走到不远处的一个断崖边放下漫雪时,我已经筋疲力竭了。强抑制住毒性,我已经耗掉不少内力了,腿脚也有点不听使唤了。

“我舍不得你。”看着漫雪的脸,拨弄着她的头发,心里突然很酸很酸。离别总是引人伤感吧!我以为我早就不会伤感了。

嗯,不会伤感的人大概有两种,一种是乐观的傻子,另一种则是伪装成这种傻子的。很遗憾我属于后者。

有时候觉得难以接受自己情感很淡,觉得自己应该敢笑敢怒,应该敢爱敢恨,洒月兑而狂放做着自己。但我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刻意了这么久才是一直做不到的真正原因。

“但终究要道别。”我清楚,明白,知道漫雪是听不到,但我没有机会等到以后再说了。

“原谅我,漫雪。原谅我自私一次,我生来就有太多的背负,国,家,然后才是你我,坚持至此我已经太累了。有时真希望我们生为平民,那么我们便可以爱得义无反顾,不会有此刻的生死抉择,亦不必生离死别。”

要压抑毒性,血液流通不好,身体开始麻痹,感觉犹如万虫啃食。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要想我,找处好人家。”拿着药包,手上突然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调息好镇定下来后,竟连扳开最的力都没有了。“这漫雪,这种时候还嘴硬。”

一想,也懒得硬扳了,低头便深吻下去。

漫雪,永别了……

“西门小姐,你便不要为难小的了。”

我确信,我醒来前是睡了一觉的,我并不是在废话,我只是在反复确认自己不是被迷晕的,更没被打晕。

我之所以去怀疑,是因为意识的抽离实在太突然,以致我至今只能依稀记得眼皮合上之前看到的是季韵睁大的双眼。这个问题没让我纠结太久,毕竟这之前几天都没有睡好,而且眼前还有另一个问题。此刻,我不得不侧身坐在这么一匹由马卒牵紧,体味颇浓的军马上,随这帮所谓的禁卫进宫见所谓的驾。醒来前,我似乎是被驭这马背上一直运到这里来的,是马蹄跟大街上的青石敲碰的声音使我苏醒过来。

我无从得知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更不知道尚羽季韵他们铺哪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来理会我。除了那个马卒愿意一问三不知地答三两句。

我突然像看一下天。

今晚的陵安城的天,就像大城市的天,同样的灯火通明。但要知道,文明之下的灯光纵使再亮也不过抹去了那份星光灿烂的浪漫,绝不会有此时此刻的火光让人压抑。

“混账!没长狗眼睛,禁卫正办事!滚开!”

前边明显出了状况,一帮黑衣士兵将我们包围了。

我本来还没什么想法,但突然想到尚羽在入夜前下了宵禁令,又想到爹爹在入宫前调配手下加强城中守卫。我的心开始不安了……

说完全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没可能的,但当叛军一刀砍翻发话的那个禁卫,那血肉横飞的惨烈真的发生在眼前时,我还是吓得魂飞魄散,眼前一黑,从马上摔了下来。

情况一下子混乱了,我只知道我脸上溅了点什么,一模发现是血以后,喉间一苦便吐了一地。本来捂着心口还要吐,看到那滴血的刀刃便下意识地转过身跑。

一直跑,一直跑,直跑到河边时脚上一软,往边上扑倒,一下子往下滚了好远。没来得及爬起来又听到什么声音,惊得一颤,连滚带爬地往什么里边躲了过去。直到背靠着什么停了下来,身上的骨头好像瞬间散架了,连动一下脖子都牵动了全身的痛。

顶上的波光粼粼令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在一拱桥的底下。虽说比呆在外边来得安全一些,但这水光令这儿亮得可怕。

头顶上的人声令我无助得想哭,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非自愿地穿越来这鸟蛋地方便算了,本来日子好歹还过得安乐,偏偏现在又遇上犯上作乱这种鸟事。

“尚羽,你在哪里……”

我看着流水发着呆,我突然回忆起跟尚羽经历的种种,我轻笑一声默默地哭了起来。然后,我闻到了呜呜的风中夹带着的那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再然后,一个黑影已立在洞口外,往地上滑过来一把匕首。

“同是女人,我不杀你。”那黑影处冷冷地说。“自己选个地方下手,别让我失去耐性。”

“尚羽……原谅我不能陪你了……”

我要死了吗?

我这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该何去何从呢?在这里轮回呢,还是回到自己的世界?

忽然觉得我跟尚羽都很幼稚,总是处在毫不停息的打闹中。或许我们都早已厌倦了这种状态,或许我们都是在配合着对方而表现得兴奋,或许我们都在错误地理解对方然后错误地投其所好,却不知道这样的妥协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一次又一次给对方一个深深拥抱的机会,我们甚至没有过一次的深吻。

我后悔了,抹着脸上一滴滴滑落的泪水,我越发地后悔。我后悔当初的得过且过,我更后悔当初的理智和顾虑。最该后悔的,是自己从始至终都没能揭斯底里地爱那么一次。

尚羽太优秀了,无论是哪一方面的天赋都令我如受千斤重压,优秀得令我感到害怕,害怕他终有一天感受到我的平凡后决然而去。

于是我不敢有半分卑微来面对这份感情,于是我不敢全然投入这份感情。卑微的爱,我宁愿不要。我害怕尚羽会因太易得到不懂得珍惜,我只能通过距离来保持我身上那本就不多的神秘感。

特别是龙翎的出现,她让我越发地感受到自己与尚羽的不般配,然后越发地不安,在不安中开始抗拒接近。

原谅我,尚羽。我这个坏女人,理智容许我喜欢你却不容许我爱上你,喜欢你这么久却来不及爱上你。

我的离开会是很好的成全吧,有多少人是这样想的呢?或许,这就是杀身之祸……

“本公主终究是一个人的命。”

抛下火把取走桌上的信,一抹脸颊才知道,原来那满面的湿润竟是泪水。

估着尚羽走过的路径出门,竟慢慢地走到了花间一处塌掉的地方。

尚羽那混蛋,又把我的花压死。现在又让我怎么找你算账去……

躺下没能让我的眼泪倒灌回去,反令泪水来得越发让人来不及抹去。

“尚羽,你给我留了什么惊喜?”我望着天,哽咽得说话都有几分吃力。

我竟不舍得把信打开。

这薄薄的一纸,我甚至不愿意去想象那会是如何轻浅的内容。

会是绝情书吗?就像你留给漫雪的那封。我实在不敢奢望我有这个资格,但要是你真的给我写,我现在就跟你走,说到做到。

大概会是道别,说要去远行。就像你让红叶转交给你爹的那封那样。若说,你还没有省去骗我的那份功夫,我多少会感到恩惠的。

对了,尚羽,你可知道。红叶是赤羽卫,父皇派去监视你们凌家的。你想要欺瞒我的一切一切,那些我宁愿死也不要知道的事实,我竟然该死的因为这种原因而全部都知道。你烧掉的那封关于销魂散的密信的内容,你暗调手下偷送漫雪出国的计划,你吻别漫雪后从山崖上的纵身一跃。这些我都知道,当然也没能瞒过父皇。

突然,响声令我一惊。才发觉,竹庐已在大火中倒塌,火星四溅。

尚羽。我本以为,今天在我这个位置看着我的竹庐没于大火的人会是你。然后,你一如既往的令我捉模不透。

这又是何必呢?你可以舍我而去,跟漫雪远走高飞,平凡的日子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你选择将解药留给我跟漫雪,何必呢!你这是在怜悯我,还是为保全你的家族而惺惺作态?我宁愿是后者,我自知在爱上你的那天起我便不值得怜悯,我的自尊亦绝不允许你可以对我有半分怜悯!

“尚羽你个混蛋!白痴……”

你知道吗?天将亮的时候传来了漫雪的消息,据说是有人看到染红的河水找到她的。找到她时,她早已没了气,手上还紧握住割腕的匕首,脸上是僵硬得反复抹了许多次才闭上了眼。

我没有颜面,更没有胆量去见她最后一面。

其他人可能会相信漫雪是外界传闻那样,是因为你的绝情书,是受不住打击自杀。但事情轮不到我不相信,漫雪的死,是父皇的意思。奉命带漫雪进宫的禁卫不过是陪葬品罢了,袭击他们的所谓叛军不是真的。真的叛军没有那个实力跟你派去的人斗得难分难解,更不可能在战败之际自尽。

至于原因。或许,是父皇像我那般同样猜不透你。于是不忍我作为活死人终其余生,于是先下手为强,于是引发了这场悲剧。又或者,一切尽在父皇的掌握中。在这又一轮的高明手段下,终于将他梦寐以求的,曾名动天下的三将军的兵符收回。无论如何,纵使父皇真的错了,因为他是至高无上的皇,他就从来不会错。这便是他残忍的理由。

命运弄人。若你一开始就选择将我放弃,你便不必选择如此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你没有决绝地走上绝路,红叶便不会试图营救。红叶没有下山崖,漫雪便不会被禁卫带走。然后,漫雪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死得不明不白。

尚羽,你可有想过。若你一开始便选择将我放弃,那结局该会多么的美好……

突然想起你的一句令我无言的话。

“奢侈于我们过于简单,简单于我们过于奢侈。所以世人追名逐利,我们正好相反。”

不错,我渴望抛开公主的身份只是想要简单罢了。简单的友谊,简单的爱情。我追求的只是这么两个简单,但这简单的需求让我等得太久,太久了,以致当我得到前者时,我很快便为寻求后者而疯狂。落得一个曲终人散,人去楼空,一无所有。

事已至此,一切的后悔都来得太迟了。

我,何去何从呢?

轻揭开信纸,大片的空白令我一阵心如刀割,反应过来信纸已被紧紧按在胸前。

该死的凌尚羽,死了还这么折磨我。

深呼吸一口气,捂着信纸地移开胸前,再慢慢移开手指,发觉字真的很少,很残忍……

“我,爱……”爱?我顿了顿,继续移开手指往下读。“你?你?你!我爱你!?”

我没看错,确实没错,真的没错!没错……

“我爱你,原谅我……”

尚羽,你真的很残忍!为什么要爱上我,为什么还要把原谅说在后面!?叫我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等我,我们月下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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