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之晨 第五十一章 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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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的身子并不曾痊愈,但听了“白晨为几名白衣人带走”的消息之后,她便再不愿坐等,执意要亲自去寻。付展风实在是拗不过她,便提出只有自己陪伴在旁,才允她出门。情急之下,她也只有一口答应。

付展风的安排倒也不张扬,只有一辆马车和一名车夫及一些随身所需的物品。他说他略懂医术,只要备齐了药物,这一路上应该能护得她周全。临行之前,她却又多了个心眼,开出张方子让他派下人搜罗来。付展风一看,上面所载的俱是毒药和相应的解药,其中的几味颇是难寻。

上官若愚见他望着方子沉吟不语,便道:“你只管放心,我的蛊毒锦囊被火烧了,让你备这些只是为了不时之需,绝不会害到你身上。若不放心,这些解药你可再备一份放在身上作防。”

付展风笑道:“我不怕你防我,你却怕我在防你么?我只是在想,这些药并非寻常药店会卖,这穷乡僻壤的,有几味还真要想些法子才行。一时半会儿的,只怕弄不整齐。”

上官若愚似是颇为心焦,听他这样说,忙道:“尽力便是,不求整齐。”

付展风会意,淡淡微笑道:“知道了。我且让他们尽力去寻,寻到了便到下个镇上交给我们。”

上官若愚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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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并非什么名贵的毛皮,却铺得甚是舒服。付展风笑说:“你的身子尚未大好,经不起颠簸,我想这样铺着,或许能少些辛苦。”

上官若愚感激他的细心周到,抬头说道:“此行不管结果如何,今日之恩若愚终是不会忘的。”

付展风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车夫一提缰绳,马车缓缓前行。付展风放下帘子,与她面对而坐,双手安安静静地放在腿上,闭目养神,极是规矩。上官若愚却是心神不宁,时不时地想掀开窗上帘布瞧一瞧。时不时催促:“能不能再快一些?”

付展风道:“再快,车子便颠簸得厉害了。你此时的身子,只怕撑不了多时。”顿一顿,又道,“我答应了你的事,总会尽力办到,自有分寸。你若是信我,便安安心心地歇息一会儿。别平白地浪费了力气,待到与白晨相见之时,你若是有心无力,岂不更是懊悔?”

“歇息歇息……我如今这般坐着什么都做不了,岂不就是在歇息?”

“身静心不静,再歇亦是白搭。不若让我相助,一掌打晕了你可好?”

“你倒还有闲心说笑。”

“想当年姑娘扣住我和少爷,一路上拿少爷取笑。那时的少爷只怕亦是你这般的心情吧。”

上官若愚虽急却又无计可施,只有连连叹息:“当真是报应不爽!”

付展风抿唇忍住笑,侧过了头去不答。

他虽是这样说,但到底还是顾念她的心情,吩咐马车稍稍快行。上官若愚心急,一路上不肯停歇,纵是吃食亦只简单地买了些路旁的包子。到了下个镇子,便有人在驿站候着,将寻来的药物交到车上。赶了一天的路,路过了三个村镇,直到傍晚,马匹实在是累得不行了,才在第四个镇子上找了间客栈歇息。

上官若愚在房中呆得烦闷,心中想着,不知何时方能见到白晨,亦不知白晨现今如何,辗转之下,实在坐不住,便要上街逛逛。门一开,住在隔壁的付展风便也跟着出来,说要随行。

他话不多,又行事稳重,跟在一旁倒也不觉讨厌。两人走走停停,并不交谈,时值黄昏,夕阳染得石板街道一片艳红。镇上人不多,两边的商贩开始忙着收摊。

上官若愚望着夕阳,只觉得心中空空的,甚是伤感无奈。

忽听一旁人有说道:“这位公子,我瞧你印堂发黑,许是有血光之灾。”

心中一凛,转头望去,却见一年轻的青袍道人手执一面“半仙”布旗,正望着付展风微笑。他面色泛青,极是消瘦,笑起来双眼眯成一线,让人望了甚是不些不舒服。

付展风却是不以为意,淡淡笑道:“在下素来不信相术之说。”

青袍道人道:“卦送有缘人,小道并不收钱。只是见公子面相极恶,命犯天煞,因而才忍不住出言提醒。”

付展风道:“如此说来,多谢相告。”

上官若愚见这道人言行古怪,必不是什么普通相士,又一时模不准来历,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青袍道人见她一双眼睛望着自己,便也对着她一笑。上官若愚只觉得后脊一阵微凉,像是衣服里钻进了一条蛇一般,不由得眉头一皱。

“在下告辞。”青袍道人对着二人一揖,执着长竿布旗转身欲走。

付展风面上笑意清浅,猛然间一掌向那青袍道人的后背拍去。

他这一掌事无征兆,掌风甚劲,却是用了全力!玄鹤步和天鹰手何等精妙,付展风练了二十多年,已得朱景溟真传,脚步轻移间,竟是消然无声,却又瞬息如风。青袍道人哪里来得及躲闪,后背硬生生地受了他一掌,身子立时飞出丈远,口吐鲜血,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

付展风一掌得手,却是不禁色变,叫了一声:“不好!”

上官若愚冲上前去拉过他的手掌一看,只见掌心泛红,竟是中了奇毒!

只见那青袍道人趴在地上,身子微颤,传来低低的笑声。付展风特意留了他一口气,以便套出他的来历。

上官若愚问道:“这是什么毒?”

青袍道人却是不答,兀自笑道:“我这衣袍上俱是剧毒,一沾即中,我以言语相激,又大露门户,便是赌你会来打我。付展风啊付展风,你果然还是一般的阴狠歹毒!亦正是拜了你的歹毒所赐,我才能报得当年蒋家一百七十三口灭门之仇!”

付展风冷冷一笑,左手极快地点了自己肩上几种大穴,以暂时止住毒素上侵,道:“蒋家的人果然是不曾死绝。亦怪我自己当年大意。如今最多是不要了这条手臂,换你一条命,却也值了。”

青袍道人道:“你道这是什么毒,砍条胳膊便能保命么?我这些年为了寻这天下奇毒,远赴南疆,欲拜那小鬼门门下。岂知他们不收异族门人,我便自愿当他们的药人。这些年来,受尽非人之难,身上皮肤、月复中内脏已被糟蹋无一处完好。折磨得这身子再无用处了,才得门主特赦,赐下这无解之毒,便是要你死无葬身之处。如今得手,我蒋世安夙愿得了,此生无憾了!哈哈、哈哈……”他笑了几声,吐出满满一口血来。

上官若愚听到“南疆小鬼门”这几个字,不由得心中一凛,若这毒真是由小鬼门得来,便当真是棘手之极了。

微一思量,当下哈哈大笑起来。

蒋世安勉强侧了侧头,望着她怒道:“你笑什么。”

上官若愚道:“我笑你被人骗了,还不自知呢。”

蒋世安与付展风俱是一惊。蒋世安急道:“你胡说什么!”

“我瞧这毒寻常得很,她却骗你是什么天下奇毒,你竟也信了!想想当真好笑!”

蒋世安怒道:“你胡说八道!想要诓我,却是妄想!”

上官若愚道:“你在小鬼门中不过是个药人,又能接触多少精妙的毒物?贺蓝叶这妖怪可精明得很,又哪会如此大方,肯将她那些珍贵异常炼之不易的宝贝分给你个无足轻重的小小蝼蚁?”

蒋世安听她道出小鬼门门主姓名,心中猛然一惊,却仍是不信,道:“你却是谁?凭何说这些?”

上官若愚道:“你在小鬼门也算多年,可有听人说过他们的毒磷使去了何处?”

“据闻当年门主与人打输了赌,小鬼门毒磷使因而被‘借’去了一方城……”

“不错,当年胜了那赌约的人便是我。”

蒋世安大惊失色,本已失了血色的脸上如今更是惨白一片,口中直是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明明说了,此毒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哼!既然造出得毒药,又怎么可能没有解药?小鬼门中的人日日与毒为伍,深知毒物的可怕,炼制毒药亦定会炼制相应的解药。若是毒药制成而解药未出,则此毒便会当即销毁。只因他们才是与毒物相处最多之人,若真是无解之毒,只怕未及害人,便会先害到自己。”

这话倒是不假,蒋世安一听,思及自己在小鬼门中的所闻,心中更无怀疑,不由得面如死灰。

上官若愚道:“这不过是些赤蝎粉罢了,你却当成宝贝,想想真是笑死人了。”

蒋世安一听,不由得一愕,忽然目光一亮,哈哈大笑起来:“你谎话编得这样像,我差点便着了道!”

上官若愚道:“你说谁在说谎?”

“我在小鬼门七年,虽不过是个药人,却又怎会连赤蝎粉和红蝶散也分辨不出?”

上官若愚脸色忽然一变,道:“你说这毒是红蝶散?”

蒋世安这才知道最终还是被她诓出了毒物之名,不由得又怒又喜,喜的却是见她脸色,便知这毒确是棘手,不由得长笑一声,道:“门主诚不欺我!”过了一阵,笑声渐渐隐去,竟是气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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