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丞相大人……”听到消息之后,卫平山已经沉默良久,卫京不免有了几分担忧。
今夜本是在与丞相商议小姐大婚一事,不料中途探子传回消息,竟是皇宫失玉。龙血玉被盗实乃大事,一旦传出后果不可预料。顾虑大局,国君司马跃下令对外隐瞒实情本无可厚非,但私下却并未派人前来通知丞相,若不是宫中眼线回禀,丞相竟被蒙在了鼓里。一向唯丞相之命是从的司马跃一反常态,此举背后的意思便耐人寻味了。
“樱儿大婚的事宜就照此安排,务必准备仔细,万不可出一点差错。”卫平山挥手示意卫京退去,却见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道:“其他的事情,暂时先缓缓。这几日便不要让樱儿出门了。你,下去吧。”
待得卫京离去,房门重又关上,卫平山脸上顿时乌黑了一片,早没了先前谈论卫红樱婚事时的意气奋发与喜悦之色。
这一年多来,自己忙于朝事,未曾对司马跃多加管束,却不料这小子动静不小。尤其是听从燕无尘挑嗦之后,对龙血玉起了心思。先是派人混入朝熙皇宫,伺机盗得东方龙血玉。接着西方血玉现世,落入朝熙的消息传出,便故意增强皇宫护卫力量,引来上官瑞麟一行,欲再设法得到西玉。如今倒好,西玉未得,东玉与北玉俱失,真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忽然想起自己不日就要将宝贝女儿嫁给司马跃,卫平山急忙止住思绪,暗恼自己竟想了个晦气的比喻,愤愤地决定秋后再找司马跃好好算帐。这燕无尘,看来亦不能再留了。
初一当天,乌其众臣依惯例一大早入宫拜年,参加新年庆典。朝熙众人入乡随俗,自然也一同出席。另外,庆典过后,上官瑞麟亦会出面辞行,这是昨夜早早商定之事。
新年庆典,一年内乌其皇宫中首次正式庆典,场面自然恢宏壮阔,气势逼人。相比之下,昨夜里的除夕晚宴宴请了众人及家属,有几分家宴味道,故而带了几分轻松随意。而当下的新年庆典,群臣均着正式朝服出场,举止庄严整齐,一步不差。
“祝陛下万寿!祝我乌其永乐长安!”
“祝陛下万寿!祝我乌其永乐长安!”
“祝陛下万寿!祝我乌其永乐长安!”
礼台下,群臣跪拜,震耳欲聋的朝贺声响彻云霄。一身红色朝服的丞相卫平山跪在脚下,而身后,即将主持祭天的国师燕无尘垂首躬身。司马跃心头一阵愉悦,此时方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抬眉间,朝熙使团众人的身影亦撞入视线,并未跪拜而只是躬身而立,虽在庆典队伍的边侧,却显得那么突兀碍眼,司马跃喜气四溢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随即朗声高呼:“天佑乌其,永乐长安!”
“永乐长安!”
“永乐长安!”
“永乐长安!”
再次三呼三拜,群臣的朝贺声再次直上云霄,久久不绝。
……
新年庆典过后,司马跃独自静坐在太合殿中,静候卫平山。昨夜宫中的动静,自己下令封口,但必然有人会传消息给卫平山,依照卫平山的脾气自然会前来兴师问罪。
“陛下,上官公子求见。”卫平山尚未出现,上官瑞麟倒是有了动作,一时间,司马跃亦想不出他所为何来,遂皱眉道:“宣。”
“瑞麟参见陛下。”
“起来吧。不知公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陛下,瑞麟是来辞行的。”
闻言,司马跃一愣,心中不免疑惑,先前这上官瑞麟可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怎的忽然间起了归意?若说是因为私下联盟达成一事,也有些勉强,毕竟如今卫平山尚在,理应待尘埃落定,大局确定后方可安心离去不是?莫非……随即心中一惊,联想到昨夜的失玉事件,司马跃不由得眯着眼睛打量一番,试图从上官瑞麟脸上看出些许破绽。面上却不露声色,一脸关切的问道,“哦?为何如此突然,可是宫人们招待不周?”说完便欲唤人前来询问。“来人,唤……”
“陛下且慢。”上官瑞麟展颜一笑,打断了司马跃。“多谢陛下关心。自我等入宫,事无巨细,宫人均安排得妥妥贴贴,毫无遗漏,岂有不周。这待遇,比起瑞麟在朝熙的日子,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啊!”这最后一句,似是颇有感触,伴随着一声长叹。
司马跃自然听懂了这明褒暗讽的话语,却不好接话,只得装糊涂,依旧一脸困惑的问道,“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急着离去,连这难得的新春亦待不得?昨夜除夕,诸位不也尽兴而归?怎的今日,便有了去意?”
此时离去,司马跃必然有所怀疑,好巧不巧的是,正好有一个较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司马跃必须放行。“陛下,其实并非突然。我父大寿在即,瑞麟身为人子,岂能不归?前几日国君陛下忙于庆典,瑞麟便不曾开口。然,算上路上将花去的时间,已是不得不向陛下辞行了。”
恩?朝熙国主大寿?司马跃倒是没反应过来,明显怔住。一旁宫人见他有些犹豫,便上前几步耳语了几句,告知确有其事,朝熙国主生辰在二月中,司马跃方才轻点点头,道:“倒是不能不归。”
“哎……本君的大婚不日便至了,还等着公子喝杯喜酒呢……真的不能再多留几日了吗……”随即,小心翼翼的询问,竟委屈的有点像小孩子的撒娇,司马跃撅着嘴角抱怨着,巴巴的望着殿下之人,眼神中,留恋有之,不舍有之,委屈亦有之……
“……”若不是已然知道司马跃为人,被如此话语、如此神情一激,还真有可能软下心来。然而此时上官瑞麟心中,只对其演技大为佩服。
“陛下,瑞麟在此先祝陛下大喜,与未来的国后琴瑟合鸣,白头齐老。”提到大婚,上官瑞麟心中不禁暗叹。卫平山是司马跃掌权之路上的绊脚石,必须除掉,那么其女卫红樱,自然也成不了国后。定于十八日的国君大婚,八成举行不了,还有二成可能是照常举行,未来国后换人。“陛下亦不用遗憾,瑞麟先行启程,吴铮等几位大臣多留些时日。一来处理下随后的相关事务,二来亦可代瑞麟出席陛下的大婚,沾沾喜气。”
上官瑞麟竟然留下吴铮等人处理随后事宜,自己率先离去,可见其急。“那么,公子的意思,这几日便要动身?”
“恩,就这一两日吧。”
司马跃静静的看着上官瑞麟,既不答应也不挽留。半晌,才幽幽道:“公子果真如此信得过本君?不用留下来确定大局后再走?”
心中明白司马跃所指何事,上官瑞麟淡淡一笑。“瑞麟,相信自己。”
“哈哈哈,好!那本君在此祝公子一行一路顺风。也请公子代为向国主贺寿,祝朝熙国主福寿延绵,身体康健。本君特准备了一些礼物,随后会有人送去,望公子笑纳。”
“多谢陛下。”上官瑞麟面色如常的谢过。“瑞麟告辞。”
“来人,宣孟玄德。还有,带上昨夜去迎霄仰星两殿搜查的护卫队长。”上官瑞麟前脚刚刚离去,后脚皇宫护卫便被宣进了太合殿。
“赌牌?总共四人?”听完护卫的陈述,司马跃反复思考这其中的可疑之处。
“这四人都是谁?”
“回陛下,是萧公子,上官公子,南风公子,还有……”言至此,回话的护卫队长自己也困惑了,犹豫道:“还有,一位大人?”仔细的回忆着昨夜迎霄殿中的情景,护卫忽然意识到当时在场四人中的那位大人到底是朝熙使团中的哪位大人,自己竟怎么也想不起来,一时愣住。
“臣失职,请陛下责罚。”孟玄德见此状况,顿有所悟,立刻跪下。护卫们在宫中当差,对宫中之人岂会不熟,尤其是特意交代过要多加留意的朝熙使团众人,此时竟说不出人名,那此人身份必有可疑。
护卫尚在苦苦思考,见孟玄德此举,也意识到了问题,顿时汗如雨下,忙不迭的磕头谢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果不其然,好个上官瑞麟!事已至此,哪还有心思去责罚殿上之人,司马跃冷哼一声,随即一拍手,招出暗卫。
初三这日,大吉,卫平山携女卫红樱入宫,接受国君礼聘之日。同时,亦是上官瑞麟一行有意挑选的离去之际。如意料中那般,众人的注意力和焦点都放到了国君大婚上,丞相府至皇宫门口这一路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巴巴的等着未来的国后出现。而为朝熙使团送行的乌其官员仅仅数人,一路旁观的百姓也寥寥无几,比起入城那日的场面来,可说是相当的凄凉。然而,就是这情形方才合了上官瑞麟一行的心意,留心的人越少,便越不会有人注意到,离开汾水城十里后,朝熙使团的队伍中多出个俊俏的少年。
话说乌其的国君礼聘,其实是“礼”和“聘”两个仪式。由于国君地位非凡,因此大婚当日不会有传统的花轿接新娘的仪式,取而代之的是大婚前,宫轿队伍接准新娘(包括后与妃)及其长辈入宫,称之为“礼”。随后准新娘将由宫人进行一系列检查,如长相是否端庄,身体是否健康,是否处子……而其长辈则与国君商议大婚细节,这个过程称之为“聘”。
值得一提的是,礼聘只是大婚的一个必要步骤,却不一定能顺利完成,因为在此过程中常有意外发生。比如,宫轿遭遇抢亲,在乌其,抢亲合法,新娘被人抢去行了礼便只有认命的份,哪怕是未来的国后亦是如此。再比如准新娘通不过检查,长辈与国君产生分歧……因此,卫平山才会分外重视,事先让卫京做足了准备,顺利的与卫红樱进了宫。看着卫红樱随宫女而去的背影,卫平山心头的大石才算放下。检查的医女是自己人,亦不用担心,想到此,卫平山亦转身随宫人向司马跃所在的品乐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