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日当午,汗滴如水柱。
楚夜景被丢进了洗衣房,从此成为人人可欺的宫中洗衣女,那里的人都是些犯了错被处罚或者被主子看不顺眼丢进来的,比宫女还低一级,大部分都没有机会走出这里,死了也没有入土为安的权利,拿个麻袋一裹往乱坟岗随便一扔了事。
楚夜景从太子妃的位子上直接落泊成洗衣女,因为这里见过她的人很少,被扔进来时只当是和他人一样被主子厌弃的宫女,所以并没有人问长问短说三道四,只和其他人一样,每天只不停要洗衣,定时吃饭,吃不饱也没办法,晚上睡几个时辰,第二天天没亮即起床继续洗衣服。
她当了五年多的宫女,虽然这里的活更累更苦些,吃得更差些,睡得也更少些,但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她只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好,什么都不愿去想。自进来后她甚至都没说过一句话,不少人都以为她是哑巴。
管洗衣房的嬷嬷见她从不偷懒,从不挑三拣四,从不多嘴,从不抱怨,虽然木纳了些,但是容易管,又不容易出事,所以倒也没对她多加责难,随了她去。
这日正午时分,有位公公过来对管房嬷嬷说,某宫里需要清洗的衣服已在洗衣房外五里处,派几个人过去取。
管房嬷嬷忙不迭地应着,转身叫上离她最近的两个洗衣女:“你,还有你,跟公公走一趟吧。小心着点,那衣服可比你们娇贵多了,可别弄坏了半分!”
楚夜景和另一个看起来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齐声说“是”,然后跟着公公走了。
洗衣房被认为是脏地方,一般宫里正常的宫女和太监都是不愿意靠近这里的。所以衣服都放在五里外的石坡上,由洗衣房派人去取。等各宫来收时,再由洗衣女抬了放到石坡上,各宫的人领了回去。
楚夜景和小女孩都没出声,跟着宫宫往外走,走到一半,公公回头对她们说:“我还有事去静贵妃娘娘处,你们自个儿去石坡领衣服吧。可千万仔细着些!若有半分差池,小心你们的命!”
两人唯唯喏喏地应着“是”,低头快步向石坡走去。走了一段路,出现一个岔口,两条大道延伸出去,都一眼望不到边。她们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得出结论:两人都不曾去过石坡,不知道哪条路。
公公早已不见踪影,而即使追得上,她们也是不敢去问的。
左顾右盼一番,小女孩对她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回去晚了又得嬷嬷罚。不如这样,我们分开走,若找到半坡了立马回头通知对方。若没有找到,以心里数300下为限,也要回头,到时再想办法。”
楚夜景点头说:“好。”
于是两人分开行动。
1、2、3……为了在数300下以内能走到更远的地方,楚夜景走得很快,几乎是用小跑的,她怕石坡刚好在第400下的地方,所以走得越远越保险。
298、299、300……环顾四周,还是没有传说中有成堆衣服的大石坡,于是只好往回跑,希望对方已经找到了。
还没跑到路口即见那小女孩匆匆跑来,见到她时松了口气:“你怎么去那么久,不是说好300下吗?”。
楚夜景心想我就是标准的300下啊。
小女孩又说:“我找到了,就在那条路上,离路口不远,我们快点去吧,回去晚了嬷嬷该说我们偷懒了。”
两个朝着目的地向前跑去。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脚步声,以她多年的宫女经验,这样心定神闲的脚步声一定非等闲之辈,即使是宫女太监,也必是在宫中深有地位的。
小女孩看来也听出来了,于是她当机立断,拉着楚夜景闪身躲进了路边的灌木丛后,压低声音说:“等他们过了再走吧。”楚夜景点头同意。
奇怪的是脚步声到了她所在的区域时居然停住了,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动静,难道在这里看风景?不至于吧,这里就是条普通的大道,连花都没一朵,有什么可欣赏的?
正不明所以,又不敢伸出脑袋观察,突然一个身影嗖的从天而降,真的是从天而降,一点声响都没有的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还未等她们反应过来,就一手拎起一个哗得往外扔。
“唉哟!”“啊!”两个实实地摔在了地上,同时忍不住发时痛呼,五脏头腑都要摔出来了。
还没等睁开眼睛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人的脖子上就都多出了一把剑,锋利的剑口就抵着脆弱的咽喉,稍微动一下就会去往另一个世界。
楚夜景吓得不敢再动弹一下,不明白她犯了什么错要如此大动露干戈。
“嗖”的一声,那个把她们扔过来的人又飞了回来,恭敬地说:“王爷,卑职已察探过,只有这两个宫女,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兵器。”
王爷?楚夜景被剑横着脖子,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心想哪里来的王爷,突然就要她的命。
只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有路不走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
楚夜景没出声,只心想这王爷的声音倒是听着挺年轻有力的,而她旁边的小女孩颤颤威威地说:“我、我们是洗衣房里的洗衣女。”
那清亮的声音说:“洗衣女为何会跑到这里来?你们想溜出宫吗?”。
“不不不、不是的!我们是被嬷嬷派来到石坡取衣服的!可是我们都不认识路,所以在前面的路口走错了,正想走回去!”
“那为何躲起来!”
“因为我们听到脚步声,知道王爷要走过这里,怕我们这等卑贱身份冲撞了,所以躲起来想等王爷和众位将军过了再走。”
楚夜景心下惊叹,这个小女孩年纪轻轻,没想到未被吓哭,反而口若悬河,思维清晰。
顿了会儿,架在脖子上的剑终于移开了,楚夜景大大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是怕死的,否则怎么会心跳如此之快。
一个低沉平静却又透着股张力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楚夜景应声抬头,终于看到了六王爷的尊荣,穿着雍容华贵自是不说,浑然天成的皇族气息也不必说,偏偏那高贵中却带足了潇洒飘逸,有一种仙人降临的错觉。
“咦?”他旁边那位英俊而严肃的持剑长年发出一声疑惑,楚夜景听出刚刚对她们发问的就是这个人,此时他正贴近六王爷旁说了些什么。
王爷说:“你确定?”
他坚定地说:“确定。”
六王爷又看了看她们,吩咐道:“把她们两个押回王府,我要亲自审问。”
楚夜景吓得低下了头,不知道还有什么要审的,小女孩也吓到了,浑身颤抖,说:“可是洗衣房……”
“自会有人去洗衣房说明情况。带走。”
楚夜景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下了靖王府的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