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凝望着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笔挺匀称的身形、轻盈稳健的步伐,夜景双手支在桌上托着腮,默默地红了脸。
葳蕤华结情,婉转风含思。
他就像是冬日里那道最精致的阳光,在寒风横扫,叶落飘零的清冷中,给了她势如惊鸿、细入纹理的暖意,看似不经意,却深入得彻底。
于是落叶的飘荡变成了曼妙的舞姿,于是寒风的萧瑟变成了轻柔的拥抱,于是她的心里,滋生出一朵洁白无瑕的圣洁之花,问其名,曰之为:爱。
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爱!
这样一个温文尔雅,却有着惊天魄力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爱上!
她曾装作不经意地问兰悦,为何王爷年至32仍未娶妻,甚至连个侍妾都没有,这在皇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兰悦小心翼翼地说,王爷曾经与当朝宰相的千金严小姐情意相通,就等先皇赐婚,谁知还没等到,先皇病重,不久病逝。新帝即位,不知为何迟迟不肯赐婚,王爷又不想委屈了她娶来做侧妃,一拖再拖后,严小姐不幸染病过世。此后不久王爷便开始游走四方,在京城的时间很少,皇帝几次赐婚,都被他推掉了。
也许,他的心里,还记挂着那位情深缘浅的严小姐吧。他重情,她知道。想那严小姐一定是个才貌双全、慧质兰心的可人儿,才能得到王爷的垂爱,思念至今。
只是,她对那位命薄的千金小姐的认知只停留在这段故事上,并无感情可言,她只是心疼王爷,为何老天爷总是跟他作对,先带走了他最爱的母亲,又带走了他敬重的父亲,最后连他深爱的女子也轻易地带走了。
她自知身份低微,才疏学浅,其貌不扬,甚至,甚至连自身的清白都已被南清福拿去,她没有资格成为他的人,也不敢妄想得到他的爱,她只想永远站在他的身后,伺候他,照顾他,只要他需要,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不需要什么回报。
可惜,她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他说,她是太子妃,那她便只能是太子妃,即使她有几千几万个不愿意,也要回宫去,去面对太子的鄙视冷漠,去面对宫里的波涛汹涌,去勇敢地让自己活着。
她能做的,唯有在离开前的最后一点时间,想尽办法让他笑,哪怕不是发自于肺腑的开怀,哪怕只是一时半刻的欢愉,她也满足了。
另一边,南华靖浸在偌大的温池中,雾气氤氲,水声潺潺,他闭着眼,想着该怎样安排晚凝与夜景相见。
晚凝必定无法在她回宫前赶回来。而一旦进了宫,想出宫就是不那么容易的事了。安排晚凝进宫倒不难,只是宫中耳目众多,两人姐妹情深,又七年未见,情绪失控在所难免,被人发现了怕生出事端。
其他人还好说,太子既然嫌弃她,自然也不会花心思去观察她的举动。唯一担心的是三皇子。他心思缜密,眼光锐利,且奉皇上之命负责宫中的安全,对宫中之事十之八九都瞒不过他的眼。更何况,最近他的表现太过谦和恭顺,南华靖隐隐觉得他似乎对皇位蠢蠢欲动。若真如此,作为他必须除去的当朝太子的正妃,夜景的处境将更加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劫深渊。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无论是夜景公主,还是楚夜景,他都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损伤!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通知晚凝,不能让她去宏都。她这一趟,必然接不到她的妹妹不说,也许还会发现夜景已经冒充公主嫁入南天国东宫。她爱妹心切,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
思及此,他一个挺身从水里出来,呼了声“来人”,门外立即有丫头应声进来为他擦身更衣。
他一直在思考着晚凝的事,也未曾注意,直到为他穿上衣服的指尖微微颤抖划到了他皮肤,他才有些疑惑地低头一看,惊讶地看见了那张红得快要燃烧的小脸。
“景儿???怎么是你?”
夜景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正常,稳了稳心跳,才强装镇定地答道:“兰悦病了,昏倒在外面,柴公子送她去医药房了。”
兰悦病了,她自然来替她服侍他,她本没有想那么多。直到开门进来,掀开垂帘,看到了她从没看到过、连想像都不曾有过的画面,才惊觉此事与平常他起床后为他更衣是不一样的。
若是在之前,他对她来说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是带她出宫给她安逸生活的恩公,是一个心思深不见底的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她为他擦身更衣,就像服侍绮烟公主一样,眼前的躯体只是她需要尽力服侍的主子,无关男女。那她也不会紧张不会慌乱不会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撑得满满的像是在爆炸。
而现在,他在她心里不仅仅是她的主子,更是一个男人,一个让她心动爱慕的男人。连平常靠得近些她都会心跳到窒息,更何况像这样的直接冲击。
她为他擦干身上的水珠,半闭上眼,不敢直视他的身体,却又有些贪婪地想要看个清楚仔细。他健康的肤色,他精致的纹理,他壮实的胸膛,他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力量,还有他……最为神秘、身为男人最骄傲的地方……
她从未见过男人的身体,从来不知道他们和女人的身体构造是不一样的,即使已和太子圆房,在新婚之夜她也只是看着帐顶或者干脆闭上眼,连太子的脸都没仔细看过一眼,遑论其他。
她止不住地颤抖,擦干水珠为他穿衣时,有几次根本没办法把衣袖套入他的臂膀。
头上方传来他的声音时,她几乎要晕倒过去。
不行,她不能让他发现她的心思。在他眼里,她是夜景公主,是太子妃,除此再无其他。他不会对她产生与她同样的感情的。若让他发现了,也许他会厌恶她,会嫌弃她,会从此再不愿见她。
不!她连一辈子当他的侍女呆在他身边都不敢奢求,她只求他还能对她存在一丝好感,至少在日后还有机会见面时,他不会躲开她不会厌烦她,他能够对她笑,能再用他那动听的声音喊一声“景儿”,如此,她便知足了。
她爱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只要悄悄地爱他、悄悄地为他做事就好,除了她自己之外,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南华靖出生皇家,自小习惯了沐浴完由丫头侍奉着,从来也没觉得不妥。但是当看到夜景红到脖子的羞赧劲,他竟然也有了一点点窘迫的感觉,空气中仿佛有一股暧昧的气息在四逃窜动,这人没来由地悸动不安。
他假咳了一声,暗暗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沉声说:“我背后有点痒,你帮我抓一下。”
“是。”夜景站到他身后,无助地舌忝了舌忝嘴唇,将手从衣服下摆中伸进去,触到一块温热滑腻的肌肤,“是这里吗?”。
“上面点。”
“这儿?”
“左边点。”
“这儿?”
“呃……右边一点。”
“这儿?”
“好像在下面。”
“……”夜景没好气地说,“王爷自己也不知道何处痒吗?”。
“嗯,刚才知道,现在好像不清楚了!”
夜景绕到他面前,看到了他奸计得逞一般明晃晃的笑容,愤怒地一拳打在他肩上:“王爷真坏!居然没事戏弄我这下人!衣服你自己穿!”
说完一溜烟地跑了,生怕脚下一慢就会被他捉回去似的。
嘿!这小丫头片子胆儿够大啊,还真把他一个人晾在这儿了!这王府到底是他当家还是她当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