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里富丽堂皇,兽形的金炉里闲消着瑞脑,日日夜夜。紫纱帐边,楚王后膝在桌边喝茶,一旁站着管事的拿着册子,正汇报着近来**开支情况,当读到孟蝶飞一千蚁鼻时,楚王后停顿一下,抬起头开始询问了,"怎么那么多?正常夫人级只有伍佰蚁鼻,你是不是抄错了?"
管事的仔细看了看册子,回答,"没有错,蝶夫人上个月是发一千蚁鼻!"
"谁允许你给她加分例的?你不知道咱们大楚近来训练兵马,耗资严重吗?"楚王后虎视眈眈,与上次在大殿上表现的形象判若两人。
"这······"管事犹豫,想了一下说,"蝶夫人深得王宠,一千蚁鼻很正常的,过去瑾夫人得宠时还加过五千的,胭脂费数都数不清,那时也没看您这样吃惊过呀,宫里面分例,加不加那是陛下的一句话,奴才也只是按吩咐办事!"
楚王后心里很不舒服,一面气奴才出言猖狂,一面回想着过去自己病在床榻之时,楚王剥削她娘家权势,不顾她与芈缇的死活,日日与瑾妃腻在一起的场面,越想越气,但身为国母又不得不表现大度,所以矛盾之余,她又把怒气压下去了,而是转开话题又问其他的碎事说,"哦!对了!上次本宫在司银库里瞅定了一些上好的银条,叫那里人去定制几支玛瑙缕空球簪子,中间顺路去看过一次,模样儿倒是挺好,也不知现在完工了没有!"
"回王后娘娘!已经完工了!"管事的说,"只是昨儿个取东西返回之时,碰上了意外!"
楚王后疑惑不解了,皱眉问,"什么意外?难道是你走半路跌了跤,摔坏了?"
管事的干笑了一下回答,"娘娘那里的话,奴才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呀,是半路碰到了陛下,他问奴才在忙什么,奴才说‘给娘娘送几个定制好的簪子‘,谁知陛下随手就收了去,说是蝶夫人生日快到了,要给夫人一个惊喜!"
"蝶夫人?怎么又是蝶夫人!居然还拿了本宫的东西!该死的,你居然昨天不报!"楚王后恨得咬牙切齿,所有的不快的袭上心头。
管事的察言观色,发现异常,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已经是来不及了,他很恐慌,‘啪‘的一声往自己嘴掌去,跪下说,"王后息怒,奴才脑子呆笨,不会说话,掌嘴掌嘴!"说完又左右掌嘴,表示知错。
楚王后端起茶碗,吹了吹用茶,佯装没看见。此时屋里一片安静,孤有一阵阵‘噼噼啪啪‘的掌嘴声,清脆而娇响,像极了燃放的鞭炮。
这时,楚王后的贴身女乃母赖嬷嬷从外面走进来,这位嬷嬷大约五十来岁,精神与模样儿都尚好,只是头发已然有了些许白丝,她不紧不慢走到王后身旁,趴在其耳朵上小声说,"娘娘!王子妃求见!"
楚王后抬起头,与赖嬷嬷一个互视,微微惊撼之后,又平静下来,她斜看了眼跪在地上掌嘴的管事,冷冷吩咐说,"你先退下吧!以后再逢这样的事,不报者定不轻饶!"
"是是是!"那个管事的点头如捣蒜,激动不已。起身掸掸衣服上的灰尘,退下了。
这边,芈礽之妻文漱踏进门槛缓缓走了进来,此女大约二十来岁,月牙眼,五官清秀,笑起来时像尊米莱佛,或许这就是命相里所说的贵处吧。只见她后面紧跟着个年纪相仿的小丫鬟,丫鬟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四碟子点心。
楚王后打量着她这个内贤侄女,打从心坎里有成就感,因为她的婚事是她一手争取来的,她之所以能登上今天的宝座,完全是出于扩张娘家权势为主导,当然这确实让文漱风光了。
文漱上前两步,弯身行了个礼说,"给母后请安!"过去原本是叫姑妈的,而现在做了芈礽的媳妇,一切都遵守夫家的叫法了。
"平身吧!"楚王后一脸笑意,模样看起来很和善,"府里的事情都忙完了吗?今天怎么有闲空来看母后了?"
文漱回答,"一切小事都交给下人们打理了,我呢,天天忙倒不忙,就是觉得太寂寞了,所以就找母后您谈谈心!"说到这里,她四下望望,又问,"对了!我的那个表妹怎么没看见?"
"你是说宝盈呀!"
"是啊!"文漱接过话说,"我去公主府去看她,下人们说她来这里了!"
楚王后淡笑,"她早上过来了,后来说有事要办,又去了!"
"哦!原来如此!"文漱转目,不由得从齿缝里发出口音,忙招呼丫鬟把糕点放在桌子上,又回头与楚王后说话,"都说宝盈表妹长大后脾气不太好,别人与她说话,高兴时还好,不高兴时理都不理你,出身这样富贵之家庭,呼风得风,唤雨得雨,几乎是万物之灵长了,应该各方面很好呀,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楚王后叹了口气,诉苦说,"你哪里知道我们富贵人家的苦处呢,宫廷里人员复杂,她就光姨娘与哥哥就有几十位,这倒也罢了,居然还不时的有个别收养进来的,要维持如此庞大的家庭谈何容易?要得到父亲的关爱谈何容易?真的很难!时间一长,性格孤僻便是自然的事了!"
"母后说的极是!"文漱表示赞同,"富贵有富贵的苦,贫穷有贫穷的哀,这中间确实很难说!"
楚王后邀请侄女在她身边坐下,令赖嬷嬷泡茶。
文漱挨着楚王后坐下了,喝着赖嬷嬷泡的茶,心里很自在,忽念起姑妈说什么‘还不时的有个别收养进来的,便问,"母后刚才所说的收养之人是不是那个叫晚秋的妹妹?"
"是呀!年纪很青,也极知书达理,可是每次本宫看到她,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楚王后没有任何证据,就单单凭直觉说话。
文漱听了并没有上心,只是云淡风轻说,"我看母后多心了,她人我也见过,印象还不错,没看出哪里不对劲呀,我猜母后定是年纪大了,思女得不到宠爱,便怪起她来!"
"或许吧!"楚王后不确定回答。
"我真的很不明白,父王那么多女儿,为什么还要收养呢,难道他不明白养女不如亲女的道理吗?"世人都知道的问题,为什么陛下会疑惑?
"怨的时候,夫妻之间都可以变成仇人,女儿是感情的附属,又能算些什么呢?"楚王后哀怨说,"我现在想开了,他忙他的,生为女人还是不要管太多,只要过得去,一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事情都好了!"
文漱翕了翕唇,想要说些什么,不料没说,又咽下去了。
楚王后收起旧绪,舒缓下精神,凝眸问文漱,"你不是说要找母后谈心吗?怎么?新婚燕尔,芈礽惹你不开心了?"
文漱嘟着嘴说,"他倒是没惹我生气,只是时时回府很晚,问他在忙什么,他总是跟我说在与父王商讨政事,刚开始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后来我觉得不对,就几次去父王那里找他,谁知他三番五次的不在,问父王,父王说不清楚,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背着我,日日与芈祥,天浩他们偷溜到宫外去!"
"在宫里闷了,偶尔出去出去也是正常的,你为人妻的应该多多体谅才是呀!"楚王后劝告她说。
"那怎么可以?"文漱不乐意了,"外面的世界那么乱,我不在,他万一沾花惹草了怎么办?"
"男人嘛,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再说芈礽是老大,按历代规矩,他将来是要当王的,当王以后,你就是王后,没有宽广的胸怀,怎么统领**呢?"
文漱想着将来与许多女人共侍一夫,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她赌气说,"我不要,如果这样的话,这个王后我不当也罢!"
"又在说胡话了,你姑妈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捧上王子妃的宝座,你说不干了就不干了,那我与你爹娘的心血都白费了,你不为我们考虑,你也要为自己将来考虑!要知道没有地位是会被人践踏的!"
文漱想想有理,不由得低下头。
楚王后继续说,"你现在还很年轻,一味的沉溺与情呀爱呀的,你要知道,那些都很飘渺,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会变,尤其是男人,男人一旦变心,任何东西都无法挽回!做女人应该懂得,有了地位财富就有了一切!"
文漱默默喝茶,不作任何评论。其实,她自有她的想法,人太现实了反而不好,因为那样太累了,在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纯洁的角落,那有山有水,还有她爱的人,而她也一直相信真爱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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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了楚王后,文漱带着小丫鬟从原路回去,不巧半路碰见了老五芈祥,那芈祥倒也识相,迎面之际,在没有他人的情况下也上来问安一番,文漱想起丈夫日日晚归,不由得对这个赖皮王叔很不满,她皱着眉头,没好气说,"你还好意思过来,都是你们这群不长进的把我们家芈礽给拐出去了?现在他日日晚归,还学会了躲我骗我,你说,这个帐我们该怎么算?"
芈祥嘻皮笑脸凑上来说,"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我,你要怪就怪天浩,他们自称同是天涯沦落人,时常来往,你去找他吧,这个我不知道!"
"你还想狡辩!你与芈礽的一些破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文漱发煞了,一副什么事都瞒不过她的样子。
面对嫂子的不友善,芈祥很头疼,可转念一想,何不将错就错,在中间挑拨他们的关系,然后报复晚秋,并讨回上次的亏损?想到这里他打心底里雀跃。
文漱见他不答,立刻逼问说,"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了,不然我告到父王那里去,你们都没有好果子吃了!"
芈祥收敛的心底的雀跃,立刻摆出一副见不得光的尴尬样,他侧了侧身子,强笑着说,"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王嫂的法眼呀,不错,我是跟大哥常一起呢!"
"承认就好!"文漱傲慢无视他,"说!你们背着我在忙些什么?"
"瞧王嫂把话说的!其实忙什么,除了喝酒之外,就与那新来的晚秋妹妹谈谈心、唱歌跳舞什么的!"提到晚秋,芈祥想到嫉妒是女人的天性,于是,故意夸大其词一番,"王嫂知道吗?那个妹妹长得标志极了!真是我见犹怜呀!大哥也有这种感觉!"
文漱听了果然很嫉妒,转念一想他们是兄妹,竟又放下心了,"你少在这里忽悠我,再貌美也只不过是兄妹关系罢了!他们手足聚聚,我还没那么小心眼!"
芈祥继续挑拨说,"按理说,聚聚原本没问题的,聊天本是人之常情,可是那个妹妹太不检点了,跳舞跳热了,当着众人的面就褪纱衣,雪白的肩膀露得一清二楚,简直我们都迷死了!"
"什么?父王新收养的晚秋妹妹竟然品行如此低劣?"这话任谁听了都不大吃一惊,文漱是个传统的女人,当然也不例外,她心里开始因为芈祥的话而结了个小疙瘩。
"低不低劣我不清楚,但是她的这种行为我看不雅,我现在真的是担心时间长了,大哥耐不住寂寞!"芈祥由衷的说。
"芈礽是个正直的人,我相信他是不会的!"虽是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在害怕,说句实话,对于芈礽她并不甚了解,之所以这样说也完全是她自己哄自己罢了。
"王嫂真是太天真了!是男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大哥没那个心,那个妹妹日日这样暧昧,谁能控制得住?古今男人又有几人是柳下惠?"芈祥看出了嫂子的犹豫,更加变本加厉开始说了,"万一相互看上了,那就是兄妹,将会受到万人的唾骂,一辈子都会被人瞧不起头的,想想看,那时候王嫂你的立场也不好吧!"
芈祥的话句句触动文漱的心弦,大火烧到眉毛了,她怎么能坐着不动?那样不是让她比死了还难受吗?"不行!我是不会让他们走到一起的,我现在就去找芈礽,让他远离那个狐媚子!"
"别去了,这事我看还是算了吧!"芈礽表面上劝告,实际恨不得她马上飞过去,然后狠狠教训他们这一伙人。
"算了?没那么容易,若他真的背着我找女人,我也不是吃素的!"文漱毫不淑女拼去找芈礽了,看来她的怒火烧得很旺,浇都浇不灭了。
"嫂子!"呼喊间,文漱已经弃他而去了,芈祥看到这个场面,嘴角不由得绽放一个得意的笑。哼!跟我斗,我整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