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轸听屋里没有回音,以为晚秋睡了,便抬步离去,谁知才向前几步,忽然听到后面传来‘砰’的脆响声,细看不是房顶上的瓦片,倒好像是屋里桌子上的花瓶打碎声,他狐疑万分,一个箭步冲到朱门边,狂敲着门喊着:“晚秋?晚秋?你怎么啦?是不是摔倒了?你开开门呀!”
屋里依旧没有回音,一切还是刚才的样子。他奇怪了,用脚一踹,门倏地开了,迎眼看见一个面容凶狠的黑衣人正扼着晚秋的脖子,牙冠紧咬,手越来越用力扼,而晚秋闭着眼睛,已经没有了支持力,身子在慢慢的下滑。
“晚秋!!!”他震撼至极,快速扑过去救晚秋,哪知才迈出一只脚,扼着晚秋的黑衣人反应过来,立刻扔出一把飞镖过来,芈轸反应极快转身躲闪,头发与上面的丝带在空中挥起,动作迅如闪电,快如疾风。
其他的黑衣人见他身手了得,纷纷射出飞镖帮忙,一时,飞镖如雨点般发来,芈轸月兑掉长袍外罩甩起挥挡,结果飞镖全都落在了地面上,黑衣人发现飞镖根本伤不了他,彼此互看一眼,像是发出什么讯息,然后纷纷扑上去打斗,芈轸丢掉挡衣迎战而上,两方搅在一起打斗起来。
一时场面一片混乱。
屋里的花瓶打碎了,桌子被打成了两半,屋里不时地传来吵杂声,这嘈杂声惊动了做事路过的酒花,她好奇偏头看到这一幕,掩着嘴惊得说不出话来,潜意思后退两步,见四下望没人发现,慌慌张张忙着躲闪。
长廊这头,巡逻的护卫正好看见酒花慌慌张张的样子,忙叫住她问里面怎么一回事,那酒花回答,“没什么!是公主今天心情不好,摔了几个花瓶!”
那些护卫当了真,相互调笑着,“还摔花瓶?真够难伺候的,又是个‘宝盈公主’,难怪古人有云‘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此话不无几分道理!!!”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酒花在笑声中早闪开了。笑着笑着,不料,一个黑衣人从屋里弹了出来,落在院子里摔了个狗吃屎。护卫们面面相觑,全都跑过去查看,这一看不得了了,屋里芈轸正与好几个黑衣人拳脚相对,打得不分胜负。他们知道是黑衣人出现了,忙扑上喊着,“保护轸王子!”
芈轸正在收拾面前的黑衣人,顾不及暇说,“不要保护我,去救晚秋要紧!”
护卫扑上去直刺扼晚秋脖子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见晚秋已死,把她随手一丢,自己闪开了。顿时一大群黑衣人聚在一起,互看一眼,扔出炸药,逃逸了。
屋里烟雾缭绕,墙角处,芈轸蹲在地上,扶起晚秋拍她的脸喊,“晚秋!晚秋!晚秋!你醒一醒呀!”
晚秋两片浓密的睫毛紧紧闭着,脸色苍白,仿佛睡着了一样。
芈轸的心狂跳了起来,他拍的更急,“你醒一醒呀,不要贪睡,睁开眼看看我!我是芈轸呀!”
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侍卫们彼此互看一眼,有人上前说,“轸王子!晚秋公主可能--”
“不!不!我不相信!”芈轸慌了,一把横抱起晚秋,十万火急喊:“太医!太医!救晚秋!救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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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似乎过了许久,因为芈轸在屋里踱了千千万万步,他很焦急,时不时的偏头查看,终于一个背个药箱老太医迟迟的来了,芈轸立刻闪开让太医就诊,那太医从药箱取出个绵垫,再轻轻地把晚秋的手腕放在棉垫上面,然后用食指兼大拇指压住她的玉腕上号脉,号着号着,他的眉心渐渐的突起,越拧越紧,最后形成了个疙瘩,芈轸心惊肉跳,迫不及待扑上来频频问:“怎么样!太医!她有没有事?”
那太医吓住了,立刻跪下:“轸王子降罪吧!微臣实在无能!”
芈轸眼睛瞪得象铜铃,铜铃里满是不解,“什么叫做无能?你今儿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她的情况不好?”
老太医点点头,语言沉重说,“是的,病者的脖子被嘞,时间太久,就诊也迟,!恐怕是魂归天了!您还是准备后事吧!”
“不!!!”五雷轰顶,山河变色,芈轸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他疯狂摇着头,极不相信:“不!不可能,晚秋福大命大,怎么会脆弱得如此不堪一击?你一定是诊错了!你再诊诊,再诊诊吧!”
“再诊千千万万遍也是一样!”太医一脸无奈说,“不会错的,病者脉搏已停,这是事实!若非死亡,绝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微臣以前也接诊过类似的病者,最后可是没有一人存活!”
芈轸失魂落魄,希望由刚才的高涨到渐渐磨灭,取而代之的是混噩,他跌步上前,忽然抓住太医的胸前的衣襟,用命令的口气说:“你一定要救晚秋!我现在命令你,你一定要救,听到没有?不然,我让父王砍了你的脑袋!”
太医惊骇,摇着手,又是求饶,又是诉苦:“轸王子!饶命呀!生老病死乃是人世间的自然规律,微臣一介凡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呀!”芈轸毫不放松:“还嘴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脑袋?”
旁边立着的护卫首领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拉架:“轸王子!你还是尊重现实吧,太医也是凡人,您又何必为难人呢?晚秋公主的意外大家已经很伤心了,难道您还希望有人重蹈江湖吗?和你承受同样的折磨?”
芈轸并非不通情理之人,想想自己却是过了,就收了收心,低沉对那太医说:“我不为难你,你下去吧!”
“谢谢轸王子不杀之恩!”太医叩手叩手再叩手,激动之情难表,完毕之后,背起药箱颤抖着出去,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太医走后,芈轸凝视着晚秋,她的容颜那么的清秀,那么的安静,安静得好像是睡着了一样,怎么会是死了呢?他伸手抚上她冰凉的脸,很温柔,很悲切,很心痛,仿佛天地万物化作虚无,他眼神空洞说,“我们还有那么多的路要走,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呢!你说过你还要替你父母报仇!大仇未报,你怎可轻易离去?”
晚秋安详的躺着,没有知觉,其实死去的人都是没有知觉的,当然更听不到他的话。
芈轸痛楚闭着眼睛,回想着往昔与她的一幕幕,心在不停的沦落···沦落···他痴痴说:“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不容我喜欢你?既然相见,却又无缘,让你来人生一遭,又空空的去了!孤留我一人空劳牵挂!”
护卫首领想劝芈轸,但是这种事情不是人劝就能解决的,由不得不说话了。
那芈轸凄凄哀哀,又说了许许多多在世人看很痴傻的话,忽生天不容他之感,整个人呆呆的,像是丢失了灵魂般:“既然天不容我,那我并没有绝,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她死了,我找个安静的地方也陪她一起去了!”说着横抱起床上晚秋,大步往门外走去。
“轸王子!”走到门口,门口的护卫看到这一幕,横剑拦住芈轸的去路。
“让开!本王子现在命令你让来!”芈轸毫不客气,同时对护卫的碍事之举表现出深深厌恶。
“恕属下不能从命!”护卫们谁也不肯让开。
“你敢不服从命令?”
“要杀要刮随便,只是属下就是不能放你出去!”
芈轸见对方态度强硬,伸手就朝护卫的眼睛上打去,那护卫不慎防,捂着眼睛大叫,乱成一团。慌乱中芈轸施展轻功飞了出去。
护卫们看着芈轸离去,本想还要去追,这时他们的首领走出来说,“不要追了!他不想让我们追到,我们是追不到的!”
“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快去告诉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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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此时正在芈礽府里吃茶看戏,有护卫来报说芈轸携晚秋打伤护卫要出宫的消息,楚王听到来报消息之后,来不及询问细节,一下子拍案而起,怒目道:“哼!轸儿真是太不像话了!简直是丢我大楚的颜面!”
此时文漱刚好也在场,那文漱素日本就与晚秋有些过节,暗地恨她不死,此时听逢此事,当然要出口恶气,于是,她不但不劝解,兴风作浪补不上一笔说:“我看这事也不能怪三弟,三弟之所以那么反常,完全是因为那个晚秋,我早就说过,那个晚秋是个狐媚子,父王您还不信,现在您看看,什么都原形毕露了!”
芈礽表情冷冷的,字字针对文漱,“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希望你能积点口德!不要乱惹是非!”
文漱气愤说,“什么叫做‘我乱惹是非?’我说的是事实罢了,不像你,到现在还在护着那个晚秋,可惜呀可惜,可惜人家不理你的帐,偏偏跟别的男人跑了!”
“够了!你们有完没玩!!!”楚王一阵暴喝,这一喝果然有效,文漱看了楚王一眼,不敢吭声,那楚王气的浑身直打哆嗦,命令下面的人说:“赶紧围住宫里的所有出口,务必截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
“是!”
一时宫里的卫兵四处扩散,指挥的指挥,围路的围路,寻找的寻找,宏大的场面可想而知。
楚王思来想去难安,自己又亲自往‘怡秋斋’去查看,谁知半路上竟撞见芈轸与一群围兵较量,他的怀里抱着晚秋,那晚秋遍身白色单衣,双眼紧闭,似乎睡了,楚王不禁恼羞成怒,所有的不快都席上心头:“都给我住手!芈轸!你这是在干什么?简直是胡闹,快把你妹妹给放下来!”
芈轸固执不理,用无动于衷表示反抗。
“难道为父的话你也敢不听!”楚王厉颜暴喝,瞳孔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父王!”芈轸苦声喊着,一张俊美的脸完全扭曲变了形,“您放我走吧!就算是孩儿求您了!”
“你自小生长在王宫,这会子你要去哪?”
“离开王宫,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芈轸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声音很飘渺,好像来自遥远山谷,“然后陪她去死!”
楚王猛烈震撼着,“你疯了吗?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是!我疯了!疯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是谁了!”楚王他闭上眼睛,深深抽了口气,声音明显低沉了些问:“说!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忽然有这种想法?难道你在宫里生活的不好吗?”。
“不!都不是,只因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从此我的世界就变了,我日日生活忍受着煎熬你,没人理解我,没人支持我,现在倒是好,她去了,我也有机会陪她了!”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楚王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很是不可思议,“你与晚秋是拜了祖宗的,这就意味着你们是同宗,是兄妹,兄妹之间怎可有男女之情?”
“她走了,我现在对尘世间的一切都绝望了,还有什么是禁止的?”芈轸悲哀说,“我生是为情之人,现在情枯了,我也该枯了!”
楚王猛烈愤怒着,“为情?好没出息,这是你一个七尺男儿该说的话吗?为父苦苦教育你这么大了!你就是这样报答了吗?你真是太让为父失望了!”
“对不起!父王!请您不要生气,是孩儿不孝,您对孩儿的恩情,孩儿今生无能偿还,只求来生再回报吧!”
“你最好现在就去死——”楚王气得咒骂,却是无心之举。
“您以后保重吧!”芈轸视如归,抬步就走,脸上根本没有任何表情。“你今儿若要出去,先杀了为父再说!”楚王眼见收拾不了局面,挡上身躯相威胁,他要赌,他要用亲情融化他平慰他,不管是赢是输。没有体会他一颗为人父的心。
“父王——”芈轸矛盾不已,心里不觉乱乱的,不知该走该留。他看了看父亲,苦恼在月复中蔓延,搅得肝胆俱焚。
楚王冷战,芈轸态度毅决,两人对峙,眼中双双盛满了火焰,场面一时之间僵持住了。
面对父亲,芈轸到底是个心怀愧疚,他对峙的同时,也意识到父亲的无奈,可是他更爱晚秋,他不能让晚秋在黄泉路上孤苦无依,“父王!你让开吧,我心意已决!你就不要再为难我了!”
“你只知道一心求死,随你的晚秋而去,你以为你对她的爱伟大极了,超越了世间所有的一切,殊不知你是世界上最傻的人,你不要父王倒罢了,怎么连生命也可以不要了呢?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你还是为父与你母妃的儿子,当年你母妃至死都放心不下的儿子——”
芈轸痛楚看着父亲,思绪不由得拉回十几年以前,母亲临死时都抱着他的场面,那时他才六岁·····
楚王见芈轸不语,又继续说:“你要是就这样去了,你根本就对不起你母妃,对不起你母妃的天之灵!”楚王的话表面淡淡,其实是字字如针,扎得芈轸在退步,在自我否定。
“你现在还很年轻,许多事情都还不太懂,只是凭感觉用事,你不要忘了,你父王我也曾年轻过,也曾恋爱过,也曾疯狂过,但是经过年纪的增长,才慢慢发觉这一切都是虚幻!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一切都变得现实起来!”楚王把自己的阅历说给儿子听,希望儿子不要执迷不误了。
芈轸不语,心里渐渐量起了一道桥,一头站着是父亲,另一头站着晚秋,两者如狂风与巨浪般斗争,翻来覆去,让他失去了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