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要么不打,要么就打出个样子來
1937年9月12日,拂晓。”
阎锡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
9月18日。太和岭口。阎锡山召开军长以上人员参加的紧急军事会议。
每一个与会者的脸色都不好看,似乎都怀着满月复心事。彼此都是熟人,以往每次开会,总有人插科打诨,说几句笑话,这回全免了,连相互间的握手、问候都显得生硬,能说一句不说两句。
窑洞里烟雾腾腾,除了咳嗽声、茶杯盖碰撞杯沿的声音外,沒人说话。突然,有人轻喊一声,大家一齐朝门口望去,就见阎锡山在行营参谋长朱绶光等人的陪同下,走进窑洞。众人站起身,向阎锡山颔首致意,阎锡山摆摆手,意思是让大家坐。
阎锡山先讲。他说这一次的情况使他想起了1927年,那年他与奉军张作霖作战,对方几十万大军和他有限的几万人马,在灵丘、繁峙间对阵,敌强我弱。他利用这一带有利的地形,凭险顽抗,终于大败奉军。这次和上次何其相似,只要各位将领同心协力,历史就有可能重演。
说到这里,他站起身,加重语气说:“我们此次与日本人会战的方针是,拟诱敌深入到沙河以西地区,从恒山、五台山两方面发动钳击,并截断平型关要隘,歼灭敌人于滹沱河上游盆地里。”
紧接着,朱绶光离开座位,來到墙上挂着的巨大地图前,讲解战区长官部关于此次战役的具体部署。
平型关正面:由第6集团军总司令杨爱源,指挥孙楚的第33军,和高桂滋的第17军,以及从广灵退下來的第73师,布防于平型关、团城口南北线上。右起五台山东北,排列独立第3旅、第73师、独立第8旅,迄平型关正面;团城口方面,并列第17军的第84师和第21师。各部迅速设置阵地,掩护雁北各部撤入雁门山、恒山以内。先依靠险要地势,阻止日军锐进,给予重大消耗,然后主动向南转移,分别从大营、沙河隐入五台山,作为南机动兵团,再待机出动。
雁门山北侧:主战场的北侧,依恒山、雁门山为屏障,除布置刘茂恩第15军于恒山外,以杨澄源第34军第101师和梁鉴堂旅,分守北娄口、大小石口、茹越口间的已设阵地。保持重点于繁峙北的茹越口。从太原刚调來的姜玉贞旅,到繁峙以北地区,归入第34军序列。以王靖国第19军加入方克猷独立第2旅,附属山、野炮各一团,右连第34军,扼守五斗山、马兰口、虎峪口、水峪口至雁门关、阳方口间的已设阵地,保持重点于代县、雁门关间。在傅作义的第35军未撤至宁武时,姜玉贞独立旅暂时控制于阳明堡,以对雁门关重点策应。
决战地带:选定沙河及繁峙间的地区为决战地带。以第34军军长杨澄源统一指挥主阵地带的陈长捷第1预备军和郭宗汾的第2预备军,加强主阵地带的各项防御力量。
机动兵团:第35军进入阳方口于宁武集结后,向代县挺进,适时进出于繁峙以北的恒山方面,连同刘茂恩的第15军为北机动兵团;南机动兵团以孙楚为总指挥,高桂滋的第17军为主力。
朱绶光讲解完战区长官部的作战部署后,回到座位上。阎锡山扫视了一遍众人,问:“我的这个部署怎么样?”
沒人吭声。也许众人还未來得及思考,一时拿不出意见來。
阎锡山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别人能看出來,他对他的方案十分满意。果然,他说:“咱这是给板垣这个狗杂种布了一个口袋阵,让他进得來,出不去!”
他特别关心“口袋底”阵地。会议结束后,特意留下陈长捷和郭宗汾两个新提升的军长,面授要领,要他们无论如何要把“口袋底”扎紧。并要求他们马上到沙河、繁峙间周密勘察主阵地带,选定扼要地形,构成数道最强固的“口袋底”,以胶着日军的主力。
阎锡山共投入7个军的兵力,约8万人,加上已推进至内长城一线的八路军第115师,总人数近10万人。
此次同沒有实现的“大同会战”一样,阎锡山有决心好好打一仗。这次会议召开前的两天,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主任彭雪枫來太和岭口见他,他们进行了密谈。彭雪枫是一位久经战火考验的青年将领,他1926年就加入了中国**,曾任红军大队政委、纵队政委、师政委、中央军委一局局长。自他肩负重要使命來山西后,多次同阎锡山交谈。阎锡山也很喜欢这个办事干练、机敏多谋、极守信义的青年人,因此,每逢彭雪枫托梁化之捎信要见他时,他总能痛快答应。
彭雪枫告诉阎锡山,八路军第115师此时已由原平向平型关开进。阎锡山显得十分激动。他说:“如能得到贵军的帮助,我阎某下定决心背着棺材抗战!”
彭雪枫也激动地说:“如果司令长官决心抗战到底,我们就拥护你领导我们抗战到底!”
阎锡山当即答应,先送给八路军“79”式步枪子弹50万发和冲锋枪、机关枪200支。
3天之后,朱德來到了太和岭口。也就是周恩來陪同朱德來的那次。
一辆吉普车在太和岭口至山阴县的土石公路上穿行,车后扬起大团大团的黄尘。傅作义坐在车上,闷闷不乐,一言不发。早在阎锡山决定放弃“大同会战”时,朱绶光就曾给他打电话,说司令长官打算将第35军调入雁门关内,保卫山西。并派赵承绶代理绥远省主席。他的内心有说不出的苦衷。他作为绥远省主席,有守卫绥远之责,而且手下兵员多为绥远子弟,也有返绥保卫家乡的心愿。在太和岭口开会时,他几次想找阎锡山,要求回绥远,但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好像阎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现在,命令已下,第35军开往阳方口、宁武集结,然后向代县挺进,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车过桑干河时,傅作义对随行的参谋人员说:“我是绥远省主席,35军是绥远人民供养的,理应回绥远,保卫绥远人民,可阎长官命我们撤到雁门关以南,军令不可违,我太对不住绥远百姓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
部队已由丰镇动身,傅作义赶至山阴时,先头第218旅正好到达。他问旅长董其武:“部队情绪怎么样?”
董其武:“仍有不少人想不通。”
傅作义:“要告诉弟兄们,在哪里都是打鬼子嘛。而且要加快行军速度,我35军要么不打,要打就打出个样子來!”
第6集团军总司令部设在大营镇东山底。大营是繁峙县城东面的一个小镇,它位于恒山与五台山之间的滹沱河边,西距繁峙城40多公里,东距平型关仅15公里。平型关是晋北的险要关隘,内长城从河北省境内逶迤而來,进入山西后,经镢柄山、牛邦口來到这里,由此经西北面的团城口向西,沿恒山山脊至阳方口,然后再向北延伸至偏关的老营东北侧与外长城相接。出平型关向东北,是一条长约5公里,宽数十米的关沟,关沟两边是起伏的山峦,沟口有个叫小寨的村庄;由小寨再向东约5公里,便是灵丘县境内的东河南镇。由灵丘通往大营的公路,就沿着东河南镇、小寨、关沟,出平型关口后到达大营。
大营镇周围的地形条件,决定了它在军事上的重要地位。第二战区长官部在部署平型关战役时,认为把它作为第6集团军总司令部驻地是再合适不过的。
第6集团军的总司令是杨爱源,但在平型关战役期间,杨爱源却很少來大营,副总司令孙楚作为杨爱源的代理人,实际担负着平型关方面作战指挥的全责。
孙楚生來瘦弱,身材不高,被同僚戏称为“孙猴子”。他办事麻利,从不拖泥带水,在晋军将领中,比较有战术思想。然而,他在实际指挥上,又常常喜欢翻花样,举措恍惚,有“孙神经”的诨号。
20多年前,孙楚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步兵科学习时,与大他4岁的同期同学杨爱源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从此被人视为莫逆之交。他聪明机警,才思敏捷,遇事颇能谋划;杨爱源则老成稳健,善于利用他人所长。在校期间,孙成绩优异,但家境贫寒;杨才智短拙,却手头宽裕。因此,孙在学业上不断地帮助杨,杨则在经济上不时接济孙。任军职后,杨由于是五台人,被阎锡山视为亲信不断擢升,孙是晋南人,沾不上这个光,他只有凭借自己的军事才干,再就是杨的庇荫,虽不能与杨齐头并进,但能够随杨晋升。20多年來,或杨为团、旅、师、军长,孙为营、团、旅、师长;或杨为主官,孙任副职。每逢遇到重大战事,作战计划基本由孙來拟定,最后由杨來拍板定夺。熟悉他们的人,称他们“孙不离杨,杨不离孙,孙杨合璧,相得益彰”。
1928年2月,国民革命军举兵进行二次北伐,晋军编为第3集团军,奉命沿京绥线及京汉线以西地区前进,计划同各集团军会师京、津。孙楚作为前敌总指挥,“率师向东,策划指挥,衣不解带者逾50余日,仅以2万余众敌军阀10余万精锐之师,一败敌军于石家庄,再挫敌锋于定州,望都城外激战最烈,方顺桥前大破敌军,此后以战胜之余威作破竹之进展而下保定。”
6月7日夜,北京城外人声嘈杂,大批奉军沿着保定通往北京的道路向北溃退,连驻守北京城的奉军也正准备撤离,到处是车马,到处是人流,异常混乱。就在这条乱作一团的道路上,一辆卡车鸣着喇叭行驶,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小个子军官,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军衔,但隐约能看到他戴着一顶奉军军官的大盖帽,溃散的奉军慌忙退向路边,让开道路,不时有人向他举手行礼。他就是孙楚。在他的后面,有数十辆卡车鱼贯跟进,那是他率领的卫队营。次日凌晨,这队人马进入北京城。孙楚的突然降临,使奉军留守人员顿时慌了手脚,纷纷逃往日租界。孙楚化装奇袭,就这样不费一枪一弹,为晋军抢占了北京城。这大概是他的军事生涯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一幕。
12天后,国民政府决定改北京为北平。
不久,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蒋介石通令嘉奖有功人员,孙楚获得青天白日勋章一枚,并被任命为北平警备司令。[]
时过境迁,在日军兵临平型关下的时刻,孙楚又被阎锡山指定为杨爱源的代理人,负责指挥平型关之战,这说明阎锡山更为信任他。
他还能再创造一个辉煌吗?
§§§2、**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之情
9月14日,八路军第115师第343旅旅长陈光率部來到太原北面的原平。原平是崞县所属的一个比较大的镇子,同蒲铁路从这里拐向西北,如果去雁门关或繁峙、平型关,从原平下车最为便捷。抗战爆发后,第二战区在这里设立了一个军事交通处。
师长**已经提前赶到了原平。他是最早深入山西月复地的八路军高级将领。由于战乱,昔日颇为繁华的原平镇已显出战前的混乱和颓败。第343旅到來后,以营为单位分驻到周围的几个村庄,禁止无关人员进入镇内,只派宣传队來镇上刷写标语。
15日清晨,李天佑第686团的一个营,作为第343旅先头部队,从原平出发,徒步前往代县。其余的部队等待战区派出的车辆,以便尽快赶往大营。
紧接着,第二战区派來一个汽车团,负责输送第343旅主力和师独立团。大约在16日前后,这些部队在大营集结完毕。
在第6集团军总部,**和孙楚的手握在了一起。从外表上看,这两个人都是那么瘦弱,个头也差不多。不同的是,**面孔苍白,略显忧郁;而孙楚脸色红润,显得开朗、从容。当然,**由于比孙楚小近20岁,他身上的青春气息是孙楚无法比拟的。
根据第二战区的作战部署和八路军总部拟定的行动计划,第343旅和师独立团只在大营停留一夜,便出发向灵丘以南地区开进,19日进抵上寨地区休整待命。
部队向前开进后,**仍留在大营与孙楚商讨两军的相互配合问題。20日,似乎已能够听到前方隆隆的炮声,**呆不住了,乘孙楚的吉普车,率少数随从人员和电台到前线侦察。
自从踏上山西的土地之后,**便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之情。一路之上,他用兵家的眼光审视着坚如铁壁的太行山、重门叠户的吕梁山,还有其他一些大大小小的山峰,使他这个长期征战于南国水乡的军人,有一种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感受。他率陈光的第343旅和师独立团,作为八路军的一支先遣劲旅,率先迎敌而进,挺进的方向,恰好是晋、察、冀交界地区,雄踞内长城要隘的平型关,成了他们的必经之地。
吉普车沿着从黄土高原到华北平原那条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來到北岳恒山和著名的佛教圣地五台山的接壤处,然后又吃力地爬上海拔1800米的长城隘口一座署有“平型关”三字的残颓的拱门迎面而來。
**冲司机做了一个停车的手势,吉普车迅即停下。他们下车,**仰起脸來,对准“平型关”三个字仔细瞅了好一阵。然后,他登上平型关巅,举起胸前的望远镜观望。无论是北面的恒山,还是南面的五台山,这些层峦叠嶂的山峰,以及盘亘于崇山峻岭问的内长城,都能久久吸引住他的目光,很容易使他产生一种激情。最后,他将目光越过平型关之巅,望见了关前的一条峡谷甬道,它由西向东,曲曲弯弯,穿山而过,一直通向很远的地方。深谷两侧,是险峻的山壁,一条公路蜿蜒其问,沿着这条公路,就能到达灵丘,通过灵丘而到冀西……
10年前,他就听说过平型关,那是晋奉战争中的一段往事,但印象早就模糊了。如今,置身在这座著名的雄关之上,前方炮声似乎已隐约可闻时,他明白,马上就要有仗打了,而且肯定就在附近打。
当然,这时候,所有的人,包括**自己,都不会想到,仅仅5天之后,第115师就创造了一个举世震惊的结果……
山风一阵阵地刮來,初秋的晋北已是寒气袭人。**和部队的官兵一样,仍穿着刚换上的国民革命军的单装,冷风一吹,他和他的随从人员都不由打起了寒颤。
吉普车从平型关口驶出,沿着坑洼不平的公路向灵丘方向前行,车子出关口不远,就钻进一条由东北向西南伸展的狭窄沟道。这条沟道**刚才在望远镜里已看到过,此时他更加仔细地打量着:地势最险要的是沟道中段,沟长约5公里,深数丈到数十丈不等,很难攀登上沟沿。而且沟底的甬道仅能通一辆汽车,能错车的地方极少。途中,仅见到一个叫老爷庙的地方有个缺口,能通到山上。
吉普车再次停下來。**在警卫员杨兴桂的搀扶下艰难地攀上老爷庙以及庙后的老爷岭。这时,杨兴桂听到师长说:“如果阻住正面路口,截断敌人的增援,将部队埋伏在公路两侧的山地里,在缺口处的高地上设置重兵,公路上的敌人就是瓮中之鳖了。”
他们到达灵丘城时,得知日军已前进到距城不到5公里远的地方,不能多作停留,于是原路返回,途中又在东河南镇带察看了地形,然后回到大营。
21日,**向孙楚辞行。他骑马赶到上寨,暂时与第343旅旅部驻在一起,等待聂荣臻率师直属部队和第344旅到來。
就在这一天,他接到了八路军总部发來的《关于作战方针和布置原则的训令》。训令中讲到第115师时,这样写道:
115师陈旅控制于上寨镇附近,小部经常袭击扰乱灵丘、涞源之敌。徐旅最好位于阜平东北,随时协助陈旅,相机袭击由灵丘向平型关西进,或由涞源向平汉路南进之敌,在可能条件下组织有力挺进游击队,深入紫荆关、蔚县、涿鹿之间活动,收编散兵,发动群众的游击战争。总直属队开到五台附近,发动五台以南、盂县及五台以东地区群众。
对这个训令的主要内容,**大体上是同意的。但在第115师的具体使用上,他有不同的看法。
两天后,一大早,他问随从参谋:“聂副师长率师部直属队和344旅今天能來这里吗?”
9月20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作战部部长、号称桂系三巨头之一的黄绍竑來到太原。
黄绍竑这年已经5七”事变发生时,他任湖北省主席。8月,蒋介石决定在军事委员会下面设6个部,最先成立的是第一部,主管作战。黄绍竑被任命为第一部部长。他认为军队的实权都握在陈诚手里,而他对军队的情况又不熟悉,只不过把蒋的面谕或手谕拟成命令发布下去,或汇集各方面的情况向蒋报告,他感到自己至多算个傀儡。而且尽管如此,陈诚仍不放过他,在给蒋的电报中,称他“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因此,他对作战部部长这一别人十分垂涎的职务并无兴趣。
蒋介石找到黄绍竑,说:“季宽,如今我们在华北和淞沪两地与日本人决战,华北作战的重点在山西。我们与日本人打仗,不怕从南方打,也不怕从北方打,我最担心的是日本人由卢沟桥进入山西,再经汉中进入四川。你去一趟山西,同阎锡山商量大同失守后的作战计划,怎样?”
黄绍竑这才有了山西之行。來到太原后,梁化之安排他住山西大饭店。此时八路军已大部进入山西,他在饭店里碰见不少八路军的高级将领。他很想和这些过去曾经是对手的年轻人交谈一下,无奈他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他。
几天以后,黄绍竑來太和岭口和阎锡山见面,在座的还有赵戴文、朱绶光、张培梅。阎锡山说:“欢迎黄部长來山西。委座有何谕示?”
黄绍竑:“蒋委员长认为山西是多山地区,易于防守,而且晋绥军对防守也有很好的经验,务要将山西守住,控制平汉铁路的西侧面,不让敌军沿平汉路南下渡过黄河,进而威胁武汉。”
阎锡山:“中央的指示,我很清楚,也很同意。我在抗战前,在山西境内各要隘及太原城北郊,都做了一些国防工事,也就是为了要保卫山西。”
停了停,阎锡山又说:“大同的撤守,是战略上的自动放弃。我同委员长的指示一样,要死守住东起平型关、雁门关,西至阳方口之线。我的判断,敌人必先取山西,然后沿平汉路南下。如果平汉路方面,能在保定以北挡住敌人,敌人光从大同方面进攻雁门关,尚易抵御。如果保定、石家庄不守,敌人必然进攻娘子关,从东、北两个方向包围山西。我感到敌人对晋北方面是主力的进攻,平汉路方面是助攻。晋北方面现在只有晋绥军和少量的八路军,兵力尚嫌不足,不能兼顾娘子关方面。为确保山西,尚须加调中央军协同作战。”
黄绍竑认为阎锡山的分析极有道理,答应回南京后向蒋建议,调有力部队支援山西。
临离开太和岭口时,阎锡山似乎有些激动地说:“我坐镇雁门关,决不后退。请你报告蒋委员长,放心好了!”
§§§3、日军最精锐的第5师团开赴山西
自第73师在广灵被击溃后,平型关前倒也出奇地平静了几天,一时未见日军的大部队來攻。身在大营东山底的指挥所里,孙楚居然感到有点寂寥。
他喜欢琢磨。但琢磨來琢磨去,他又翻起了花样像熟悉他的人说的那样,他开始发“神经”了。
阎锡山在太和岭口召开军长以上人员参加的紧急军事会议时,孙楚沒有去,阎锡山让他坐镇大营,一步也不能离开,防止日军大部队來袭。杨爱源回來后,向他传达战区长官部的部署,他当时沒说什么,心里却对阎锡山的这个方案有不同的看法。当他认为自己的想法逐渐成熟后,便找到杨爱源,一五一十地讲给杨爱源听。本來他们平时就无话不谈,如此重要的关头,杨爱源也想听听孙楚的想法。
孙楚指着墙壁上一张刚挂上沒几天的地图,急煎煎地对杨爱源说:“星如你看,从蔚县进攻广灵之敌,不径趋浑源、抄击大同后方,而向灵丘前进,这说明了什么?”
杨爱源摇摇头,沒有回答。
孙楚说:“是否可以这样认为:敌人兵团都是机械化部队,机动能力强,重武器多,这就决定了敌人仍必利用铁道交通之便,向大同输送,南攻雁门山。这也是现代大兵团作战的一般规律。”
杨爱源习惯性地扶了扶近视眼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孙楚又说:“我判断,目前我军的主作战方向仍在雁门山一带。而进攻广灵、灵丘之敌,不过是一支游动牵制的奇兵而已。如按阎司令长官的把敌人放进关内打的设想,则利于敌之分进合击,不是我军掌握内线作战的要领。”
杨爱源频频点头。似乎是受到杨的鼓励,孙楚越讲越來劲:“星如,我估计,以第17军、第33军两部扼守平型关、团城口间的险要地带,尚有把握。再配合八路军林师抄击灵丘敌后,相机出击,可能打个局部胜仗,对雁门山主战场的作战也能起到很好的配合作用。”
很显然,孙楚的这一见解同战区紧急军事会议下达的方针计划是背道而驰的。后來的事实证明,孙楚的这种判断也是错误的。问題在于,素來缺乏主见的杨爱源竞同意孙楚的这一错误判断。孙楚鼓动说:“星如兄,阎长官相信灵丘之敌系敌之主力,从而忽略了雁门山防线,如此打下去,咱非吃大亏不可。应想法让会长改变主意才对。”
杨爱源说:“萃崖,这事交给我便是。我将亲自去岭口,当面向会长陈述,请他定夺。”
杨爱源说办就办,他快马加鞭赶到太和岭口。偏偏在那里,他又碰到了第19军军长王靖国。这些日子,王靖国时刻不离阎的左右,参与大计,深得信任。杨爱源刚陈述完,阎锡山还未表态,王靖国就站出來说:“会长,治安认为,萃崖的意见是极为正确的。我军在平绥路沿线,所有的抵抗濒于危殆,是由于受到敌之主力的侵犯。具有坦克和重炮的敌人不会选择平型关附近那样的荒山野岭作为主攻方向的……”
王靖国边说边观察阎锡山的脸色。阎锡山说:“治安,你大胆陈述便是。”
王靖国放开道:“治安认为,雁门关仍旧是敌人的主攻方向,这和萃崖的判断是一致的。我主张把傅作义的35军控置于代县和阳明堡地区,作为对未來雁门山主战场的支援。”
三说两说,阎锡山的决心就动摇了。他叫來参谋长朱绶光:“绶光,傅部尚未到來,而且繁峙以东主阵地工事构筑尚需时日,咱就批准孙萃崖、杨星如和王治安的建议,以现有兵力固守平型关、团城口一带,并使李仙洲的第21师向北延展一下,与刘茂恩的第15军连系起來,转变为对恒山东侧的掩护。这样,不论平型关、还是雁门关,都好办了。”
这种前后矛盾、举止失措的部署,使本已风雨飘摇的平型关防线变得更为雪上加霜。仅仅几天之后,它所带來的恶果就出现了……
9月22日凌晨。在蔚县城内的日军第5师团司令部内,一个矮小、粗壮、着一身细黄呢军服、佩戴中将军衔的日军高级将领,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前面的建筑物上高挂的一面太阳旗出神。他就是第5师团师团长板垣征四郎。
第5师团的司令部里一片忙碌景象。每逢大战來临之前,都是这种气氛,忙乱而有节奏,紧张而有秩序,师团部的参谋和机要人员早已习惯了这种场合。往往这时候,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板垣中将却显得超月兑而平静。
对于当时很多中国人,包括一些普通的中国人來讲,板垣这个名字早已不令人感到新鲜了。他1885年出生在日本岩手县,从进入日本军界起,即开始从事侵华活动,而且一贯主张以武力征服中国。在他担任日军参谋本部中国班班员、驻中国边防军参谋以及云南、汉口、沈阳等地日本特务机关长和公使馆武官期间,就已获得了“中国通”的称号。他不仅能流利地用汉语对话、写作,而且对中国历史和古文化都有相当深刻的研究。1928年6月,另一个著名的日本军人河本大作大佐,在沈阳附近的皇姑屯,阴谋炸死了家喻户晓的军阀张作霖,不久,河本在中外舆论的强烈谴责下被解职,接替河本担任关东军高级参谋的,便是已在日本军界崭露头角的板垣征四郎。板垣同河本相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上任不久,就同关东军参谋石原莞尔中佐合谋策划参与了震惊世界的“九·一八”事变。紧接着,他同颇负“盛名”的土肥原贤二大佐联手炮制了“伪满洲国”傀儡政府。也就是说,板垣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接连创造了两个“惊世之举”。后來,他的官阶不断上升,先是关东军参谋副长,然后是参谋长,日军大举侵华的前夜,他被调任陆军本部赫赫有名的王牌部队第5师团的师团长。他对这个任命非常满意。第5师团是在明治二十一年编成的精锐部队,是日军建军历史最长的师团之一,曾参加过第一次中日战争和日俄战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它曾入侵中国山东,为日本帝国主义对外扩张建立了“殊功”。
“七·七”事变后,第5师团作为日本国内第一批动员侵华的师团,率先进入华北的心脏平津地区。中国驻屯军司令官本打算将强大的第5师团投入平汉铁路正面,作为战略进攻中的主要突击力量。南口战役展开后,由于第11旅团进攻受挫,第5师团才奉令加入平绥线方面的战斗。这正中板垣的下怀。他早就对山西有了浓厚的兴趣。他认为,战争展开以后,进攻华北的日军应该集中主力,首先向山西挺进,而以西进绥远,南下河北,作为进攻山西的两翼。同时,华北方面军应前出绥远、太原、石家庄、济南、青岛一线,在这有1亿人口的范围内,建立日军控制下的政权组织,以便获得支援战争的物质资源。为此,他向6年前同他一起策划“九·一八”事变的密友、现任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的石原莞尔中将发出私人信件,阐述他的观点。
半个月前,日本参谋本部下令编组华北方面军,第5师团编为方面军直辖师团。有资料表明,9月4日刚刚上任的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上任伊始,就把板垣召到方面军司令部所在地天津。寺内是个资格更老的职业军人,他深知在他的方面军中,第5师团所占的分量,他还清楚,在皇军所有的师团长一级的将领中,无论从资历,还是从魄力上衡量,板垣都是胜人一筹的。
那天他们的交谈,主要围绕山西进行。他们谈到了山西的名胜,山西的地理位置的重要,谈到了阎锡山以及蒋阎的矛盾。寺内的观点比较保守,他认为将战争扩大到山西十分危险,关东军也沒有力量进攻山西。而板垣的意见恰恰相反,他对山西的兴趣并不是寺内所能说服的。
寺内说:“基于对华战争全盘考虑,方面军感到应首先击溃平汉铁路正面的中**队,也就是实施华北平原会战计划,第5师团进入平汉路以西的山地后,主要应作为华北皇军主力的右翼掩护兵团,必要时迅速向保定地区转进,参加该方面的作战。”
板垣说:“对阎百川和他的晋绥军,司令官不必担心。30多年來,我以他在帝国留学时的教官身份,和他的往來一直未曾间断,我深知他的为人狡猾、保守、个人利益至上。有趣的是,他对大日本帝国充满了幻想。以我第5师团和东条君的察哈尔派遣兵团,从他的手中夺取山西,是有此把握的。”
寺内未能完全说服板垣。但板垣作为一个久经风浪的军人,执行上司的命令是不会含糊的。第5师团进入察南蔚县后,仍准备两面作战:一面寻找机会占领山西,一面担任平汉路方面的右翼掩护部队,随时准备投入保定会战。占领山西是板垣的心愿,参加保定会战是上司的命令,舍弃哪一头都难以令人愉快。
占领山西,控制华北是一种战略上的考虑,应当说板垣的思路是正确的。
由于日军统帅部缺乏战略远见,起初并未打算在山西进行大规模作战。
40年后,蒋纬国先生主编的《抗日御侮》一书中,也进行了这样的描绘:
……第5师团主力,由怀來攻取蔚县……此时,第5师团基于华北方面军命令,正准备以其主力由蔚县向保定平地转用,唯该师团接获在晋察省境之中**,有采取攻势之情报,乃决定击破该方面中**后,再向保定平地转移……
由此可见,日军山西作战的始作俑者是板垣征四郎。
而且第5师团和它的配属部队一进入山西后,便一发而不可收了。
那天,在寺内和板垣的谈话中,极少提到**领导下的八路军一支十分神秘的部队。也许这支装备极差、人数很少的队伍不值一提。他们都不会想到,强大的第5师团刚到达平型关下,还未放开手脚,就遭到一次惨重的打击。给予他们重重一击的,又恰恰是这支他们不屑一提的队伍……
但是,工于心计的寺内已经从板垣的谈话中,明显感到了这位部下的骄纵和狂妄。这是一个失败的信号。
话又说回來,那时的日军将领,又有几个不狂妄和骄纵呢?
在9月22日凌晨的雨雾中,默默伫立于窗前的板垣接到了第21旅团长三浦敏事少将从前方发來的电报。说他已率所部进入东河南镇以西的蔡家峪一带,正向平型关顺利攻击中。板垣接到这一报告后,紧绷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平型关之战抗战爆发后在山西境内的第一场大规模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大营。当阎锡山听信孙楚的意见临时改变最初的部署后,孙楚着实高兴了一阵子。随即他也相应调整了一下平型关正面的防御部署:从广灵溃退下來的第73师,占领平型关南面马跑泉经平型关至东跑池南侧之线;第17军占领东跑池经团城口、西河口至西河口西北高地之线;第15军占领大坪村经凌云口至北楼口之线;独立第8旅为集团军总预备队,集结于大营。然而,第73师由于刚溃败下來,一时不能占领阵地组织防御,孙楚只好命令独8旅顶上第73师的空缺。如此一來,孙楚手中连一兵一卒的预备队都沒有了。他的胆量确实够大的。
最先同日军第21旅团接火的,是新编第11团的一个营,孙楚派他们到东河南镇与小寨间的蔡家峪附近破坏公路,意图延缓日军机械化部队的进攻速度。这个营设置一个连担任警戒,其余的人包括几十个民夫用铁锹和镐头在公路上挖沟。因为长官告诉他们说,不把沟挖好,就是鬼子來了,谁也不能跑,你跑,鬼子开枪,我们也开枪。所以他们干得十分卖力,不一会儿的工夫,本來就坑洼不平的公路上,出现了数不清的沟沟坎坎。正在这时,前面的道路上,扬起一阵烟尘,就见几百个穿米黄色衣服的鬼子兵成战斗队形向这边开进,中间还夹着几辆汽车。他们头上的钢盔和手中的三八大盖枪闪闪发光。有人喊一声:“不好,小鬼子來了……”
民工们扔下手中的工具,拔腿就跑。士兵们则扔下工具,拿起武器,找个隐蔽处卧倒。与此同时,几发掷弹简射出的炮弹啸叫着飞过來,顿时就有人被炸飞。
与这个营遭遇的,正是第21旅团长三浦敏事率领的两个大队。
由于公路已被破坏,日军的汽车无法开动,只好派步兵成散兵线向前冲锋。守军虽沒有重武器,仅有两挺轻机枪,但是地形有利,居高临下,不费劲地往下丢手榴弹就行,居然坚持到中午才被击溃。
三浦集合起已有较大伤亡的两个大队,边修路边前进。再往前,便碰上了第33军独8旅第623团。
这天早晨,第623团第1营营长刘光耀将所属的3个步兵连布置好,然后又将机枪连的4挺马克沁重机枪分到各连,营指挥所设在第2连阵地后面仅50米处。他命第2连中尉排长司金贵带一个排到前方公路侦察敌情,然后,把电话打到团长郎春生那里。郎春生问:“有情况吗?”
“从灵丘方向退下來的散兵络绎不绝,这些熊兵说灵丘城里驻满了鬼子兵。”
“要防止他们散布恐敌情绪。最好将他们强制收容,参加战斗,不然,一打仗就往后跑,谁还守阵地?”
临近傍晚,司金贵回來报告说:“山下公路上已经沒有从前方退下來的友军散兵了。中午曾有部队同鬼子接火。”
刘光耀问:“你破坏公路了吗?”
司金贵说:“沒有。”刘光耀当即给团长打电话。团长答复说:“友军情况不明,俟弄清后再决定破坏公路。”由于他们阵地前的公路未及破坏,三浦敏事于当夜即率部前來攻击。激烈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夜。司金贵在跃起投弹时,被一颗机枪子弹击中,身负重伤。初次交战,1营伤亡了20多人。
与此同时,占领浑源的第21旅团第21联队经小道沟、西河村到达平型关前,猛攻第623团第2营防守的东、西跑池南北侧各高地。这天夜里,平型关前枪声不断,2营的5、6两个连的士兵们还跳出战壕,与接近之敌进行了数度肉搏。虽付出了上百人的伤亡,但阻止了日军的攻势。次日上午,这两个连200多名官兵几乎全部阵亡,团预备队紧接着顶上。
独8旅的官兵们在坚守了一天一夜后,三浦敏事仍未能突破他们的防线,攻势顿挫。第21旅团被迫改变主攻方向。
应当说,中**队赢得了第一个回合。但好景不长,情况很快发生了改变。
自进入山西后,第17军军长兼第84师师长高桂滋的眉眼就沒舒展开过。尤其是他的第84师被放在平型关正面,而且又是受孙楚的指挥时,他更是满心的不高兴。前年冬天和去年春天,在陕北剿共时,他就曾受过孙楚的节制,那时,大家都想让对方的部队打头阵,把正面留给对方,因孙楚是上司,高桂滋吃的亏自然多一些。第84师不是中央嫡系,作为杂牌,保存实力尤为重要。高桂滋虽然瞧不起刘汝明之类的人,强敌面前一退千里,但也不想过多地损失自己。阎锡山看透了他的心思,向蒋介石建议,将李仙洲的第21师归他节制,并任命他为第17军军长无非是给他块热砖头抱抱,一张空头支票而已。第21师是中央军,他能指挥动李仙洲吗?说到底还得靠他的第84师在这世上混饭吃。因此,他最担心的就是别给“孙神经”牺牲掉。
日军第21旅团在独立第8旅的阵地前一筹莫展,三浦只得改变路线,沿灵丘、浑源间的临时公路,绕过蔡家峪,转攻团城口。这正好打在高桂滋和李仙洲的结合部上。问題一下子就出现了。
高桂滋的指挥所设在离前沿阵地10多公里远的一座民房里,他命副官随时守候在电话机旁,一有情况马上报告。
大约23日午后,日军开始炮击第84师驻守在东、西跑池的部队。还未和敌步兵接火,高桂滋就让值班参谋给他接通了孙楚的电话。
高桂滋说:“孙副总,敌人攻势十分猛烈,职部伤亡惨重,请速派部队增援!”
孙楚说:“高军长,我集团军各部都在和敌人交战,都在告急。我哪有那么多预备队?贵军久经战阵,作风勇猛,坚守几日当无甚问題。请高军长严饬部属,勿使敌人突破!”
孙楚放下了电话。高桂滋感到靠孙楚救不了自己,和幕僚们商量后,直接给阎锡山打电话,意图从阎那里套得活口,好早些与敌月兑离。
高桂滋道:“阎长官,职部已和敌人多有接触,伤亡惨重。按战区长官部的计划,应予撤往关内,将敌人放进关内围击,部下认为不宜再拖……”
阎锡山给予的答复是,一切由孙总指挥决定。
高桂滋试图撤离团城口的愿望第一次落空。
尽管高桂滋力图避战,但第84师的中下层官兵的抗战热情仍很高涨。在与日军接踵而來的步兵和战车的较量中,一个营长阵亡,第502团团长艾捷三上校负重伤。但由于守军依靠既设的坚固阵地抵抗,尚无重大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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