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师父找打伤了你是为了一只千年蛊?”听了薛倾漠的话,钟离域和穆子羽对视一眼,实在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那只蛊。因为师父一向行事低调,就算教钟离域武功都是偷偷进行的,也不会轻易在江湖中现身的,现在突然出来这样一节,他们两个虽然是冷澈的徒弟,却也猜不出其中的深意了。
“是的,当时他将千年蛊抢走了,我伤痛晕倒。再醒来之后多方打听过他的消息,想求他帮我把腿上的蚀骨钉拔出,却才知道他已经离奇失踪了。”薛倾漠说完,把头低垂下来,把眼中的那一抹异色掩了起来。
“你抬头,我再问你。从你身上搜出来的那瓶药粉是谁给你的?是不是你在寻安居,下毒害了海愿?”穆子羽用脚踢了薛倾漠一下,薛倾漠才猛然抬起头来,使劲的摇了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你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月痕不懂了,但钟离域却是看出一丝端疑,薄唇露出一个邪肆的笑意来,随后说道:“他摇头是表示不能说谁给了他药粉,而点头却是承认,在寻安居下药的就是他了。”
“那药粉哪里来的?不说,我割了你的舌头,缝上你的嘴。”月痕一下急了,上前一步踩住了薛倾漠的手,随着一声脆响,薛倾漠的左手手骨就别踩断了。而月痕又移到了他的右手上,一点点的用力,可是踩的他疼到汗水直流,还是不肯说出一个字来。
“没事啊,不说也行,地刹那样的硬骨头杀手,我都让他开口了,何况你呢?而且地刹之后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那几个青楼的老娘们又心痒痒了,你现在腿脚也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给她们伺候好了。”穆子羽的笑容更邪肆,就连口气都是玩味的,盯着薛倾漠上下的打量着,看的他心里发毛。
“不如,我先给你尝点甜头,让你知道一下当初地刹是怎么开口的吧。”见薛倾漠哆嗦了一下,却不说话,穆子羽从桌上拿过了那盏油灯,在薛倾漠的脸上一晃。那油灯里的油就洒出了一些,有几滴就正好粘在了薛倾漠的脸上。
穆子羽明显也看到了落在薛倾漠脸上的那几滴油,手里的油灯就慢慢的凑了过去,一点点的挨近了薛倾漠的脸;而穆子羽的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容。
薛倾漠能够感觉到脸上逐渐增加的热度,可是一只手断了,另一只手还被月痕踩着,腿也不好使,行动不方便躲不开来,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油灯里的火苗跳动着,慢慢把脸上的皮肉烤的发烫、发疼,最后那火苗“突”的一跳,竟然将刚刚洒在他脸上的那几滴油点燃了。
“啊!”薛倾漠疼的大叫一声,身子使劲的向后躲去,但躲开了穆子羽手里的油灯,那火苗却还在脸上烧着,直到烧干了那一小滴油才熄灭,而薛倾漠脸上的那一块皮肉,竟然发出了焦糊的味道来。
“好玩儿吗?再来一下。”穆子羽一笑,那张俊脸笑的很妖魅,手里的油灯再次往前凑过去,而这次却把薛倾漠吓的叫了起来:“我说,我说,别烧了。”
“不行,我来了兴致,不烧不好玩儿了。你应该硬气点嘛,等我烧了几次之后再说,这样可以显得你比较男人。来吧,继续。”穆子羽说完,手里的油灯猛的往前一探,在薛倾漠另一边的脸上又烫了一下。
这次穆子羽出手快,薛倾漠根本躲不开,就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一疼,当穆子羽再拿开油灯的时候,一个指头大小的水泡就冒了出来。
“哎呀,这样更好玩儿了,你看看,我可以这样玩儿。”穆子羽说着,竟然从月痕的手里拿过了一枚蚀骨钉,凑近了薛倾漠的连,用蚀骨钉的尖头在他脸上的那个水泡上一挑,那个泡就破裂了,紧接着就流出了带着油味和腥味的液体。
“啊!”那种疼痛让薛倾漠再次大叫出声,穆子羽却撇着嘴,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说了句“真难听”,然后又把手里的油灯凑了过去。
“是皇后娘娘,她说我只要将这瓶药给海愿吃一点下去,就可以把海愿解决掉,许诺我事成之后告诉我将蚀骨钉取出的法子,所以我去了寻安居将那药粉掉一些在水里。本来还想找机会在海愿住的其他地方下一些药的,只是王府我进不去,她又不常出门,就一直把药粉带在身上了。”
薛倾漠吓的一股脑就吼了出来,声音焦急中带着颤抖,但可以听出不是做假的。因为假话不会说的这么快,这么流利。
“那她告诉你取出蚀骨钉的法子没有?”穆子羽嘲讽的一问。蚀骨钉只有亲自打出去的人才有取出的法子,外人是万万不行的;就算是当事人亲自取出,稍有不慎也会使人丧命或留下终身残疾,更加痛不欲生。所以,穆子羽觉得那个皇后娘娘是在骗薛倾漠的,而薛倾漠偏偏就信了,就去害了海愿,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告诉了。”薛倾漠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随即又暗了下去,垂头说道:“原来当年风情楼楼主要那只千年蛊就是为了蚀骨钉只用,只可惜我因此被他所伤,却还不知道千年蛊的作用;而现在,风情楼楼主都下落不明,我又能到哪里去找那只千年蛊回来。”
“什么!你再说一次!”钟离域一下子听出了端疑,上前一步问着薛倾漠。
“不是我说的,是皇后娘娘说的。她说:蚀骨钉因每个人的功力和手法的不同,打出之后除非当事人亲自取出,否则万万没有解开的道理;但也有一个方法可以试试,而且没有危险。就是把千年蛊放入中蚀骨钉之人的体内,让千年蛊将那蚀骨钉一点点的吃净;而当蚀骨钉全部吃净之后,那千年蛊再就因为无食而要饿死,并且被人体的血液融合吸收了,所以蚀骨钉除去之后,千年蛊也不会在那人的身体里留下隐患,可谓是最保险的法子了。”
薛倾漠说完,钟离域和穆子羽、月痕都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知道,蚀骨钉打造的时候里面加入了一种特殊的材质,所以才会入人体而生根,无法取出。但如果说千年蛊就喜欢那种特殊的材料,可以将蚀骨钉吃净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就是说,也许师父冷澈是知道千年蛊的功效,才去找来的,也应该是为了二皇子钟离桪身上的蚀骨钉;那师父失踪,会不会就是和千年蛊有关?冷澈当年找到的千年蛊现在又在哪里呢?
“我都说了,都是实话,我现在虽然知道了取出蚀骨钉的法子,可也找不到千年蛊,你们看在我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别,别为难我了吧。”薛倾漠发现钟离域几个人都不说话,心里也“突突”的跳着,虽然之前一见是风情楼的人来抓自己,能有那样决然服毒的勇气,可是死过了一次的人,真是没有勇气再死第二次了。
而且薛倾漠更加害怕的是要死都死不了,那位羽公子会变着法的来折磨自己,而现在脸上焦糊的那一块肉,和那个已经被挑破了的水泡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先在这里好好养伤,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哈。”穆子羽踢了踢薛倾漠的断手,正好踢到了骨折处,疼的薛倾漠又是一阵的哀嚎。
“害了海愿,他还想……”钟离域却恨恨的,如果不是他把那瓶药放在寻安居的水井里,海愿又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说了让他先养伤嘛,有时候长痛不如短痛,要是恨一个人,就别让他死,给他养好了再慢慢的玩儿。周而复始,年年岁岁,我们还想他长命百岁呢。”穆子羽拦住了正要发作的钟离域,他知道钟离域心里的苦,可现在多杀一个人也没有一点的益处,当然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走吧,去问问我爹。”月痕也明白了穆子羽的意思,上前拉了拉钟离域的衣袖。钟离域心里,和海愿一样重要的就是哥哥了,如果能找到一个帮助哥哥取出蚀骨钉的办法,那钟离域心中的恨意和苦楚也能分散一点,其他的,再慢慢来吧。
三个人回到了风情楼,冷澈正坐在正厅里吃着点心,手里的那朵绸花正是之前海愿给他结的,已经有些脏了,但还是每天都拿着的。
“爹,这个点心好吃吗?”月痕来到了冷澈身边,用手帕将冷澈脸上的点心渣一点点的擦干净,穆子羽则是倒了一杯水过来。
“好吃啊。”冷澈一笑,回答的很天真,但眼神随即就看到了一边站着的钟离域,举了举手里的绸花问道:“你的小媳妇呢?怎么没来?我还找她帮我结花呢。”
“师父,你知不知道一只千年蛊?”穆子羽穿插着问着。
“鼓?敲了咚咚响的鼓吗?不知道,你买个给我玩儿啊!”冷澈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不是,应该是一只虫子模样的,用……用一只白玉盅装着的。”穆子羽想了一下,他听说过,千年蛊应该用白玉盅来装,那样蛊不会跑,而且从白玉中也可以吸收玉的灵气也不会死,应该当年的冷澈也知道的。
“白玉盅?虫子?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不记得了。”冷澈摇头,再摇头,继而又转向了钟离域问道:“问你媳妇呢?”
“师父,您再好好的想想,如果想到了,我把他的媳妇接过了,给你结花,帮你梳头。”穆子羽带着丰厚的条件诱惑着。
“真的?好像在家里吧,我放在那个棺材下面了。”冷澈看看手里的绸花,最后就冒出来这么一句。
“域!”穆子羽心头一喜,马上看向了钟离域。而钟离域的眼底也有了些动容,虽然还不知道真假,但哥哥总是有些希望了。
“你们现在要去皇陵吗?”月痕不仅好奇的问着,她曾经见过哥哥,那样一个飘逸若仙的绝美男人,若是终身残疾倒真是上天不公了。
“还不是时候。第一,我们并不知道皇后说的是不是真的;第二,明日就是决战之时,我们先把这件事情部署周全了,再慢慢把千年蛊找出来,试验万全之后才能用在哥哥身上,所以这个要先放一放。”
钟离域摇了摇头,虽然现在他也希望哥哥马上就好起来,可毕竟是十五年的旧伤了,加上哥哥中的蚀骨钉比薛倾漠要多的多,就连头部都有一枚,所以不找到万无一失的法子,钟离域实在不会让哥哥再去冒险的。
“域,你真的认为这个法子可行吗?”穆子羽又想到了钟离域那个狗血的法子,不仅有些担心起来。
“再无他法,先试试吧。”钟离域长长的叹了口气,如果不这样做,只怕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呢,而或许他能等,海愿能等吗?想到那个名字,钟离域的心忍不住又是狠狠的一疼。
“域,一切都会好的,别想的太糟糕了。”穆子羽伸手拍了拍钟离域的肩膀,之前对于这个师弟,穆子羽都是逗弄的成分偏多,而且这样许多年过来,钟离域的脾气虽然孤傲偏执,却并没有过分的扭曲,也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心智。
可现在看来,钟离域已经完全变了,难道一个女人的魔力居然这么大,可以将钟离域逼至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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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愿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会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色。当初坐车进京的路上已经是冬季了,树叶除了黄就是褐色,少了许多生机。而现在则不同,一片的新绿满眼,更有春风拂面,空气中都弥漫着将要开放的花蕾的香气,让海愿嘴角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主子,前面有个镇子,休息一下吗?”曦从小溪村到京城的路上是骑马的,视线宽阔、对路径也多少有些熟悉了,所以隐约记得前面应该是有个小镇的,而海愿虽然这几天看上去心情不错,但脸上却难掩倦容,曦真担心她会体力不支。
“好吧,已经下午了,今晚就在那里住下,明天睡到自然醒,不急着赶路。”海愿干脆把马车的帘子都卷起来,一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和身边的曦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这个镇子不大,但好像人口却不少,海愿和曦坐的马车进镇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可以看到各家各户的房顶上都冒着袅袅的炊烟,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只有一些大的店铺还开着门,小铺子有的都收起了幌子,大概吃了晚饭都不打算做生意了。
“主子,这间店行吗?”曦向两边看着,就看到前面有个大布幌子,上面写着“客栈”两个字,虽然这幌子挺大的,但走到近处就看到也不过就是几间房围成的一个小客栈而已,但在这一的小镇里,找到一家正经客栈也是不容易了。
“行啊,我们就住一晚而已,能有张床就好了。”海愿点点头,从马车上站起来之前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有曦扶着,才从马车上慢慢的下来。虽然走了赶了两天的路,但海愿感觉除了腰有些疼之外,再没有什么太不舒服的地方,心里也多少放心不少。
“两位女客官是住店吗?里面有单间,您先看看?”店里没有伙计,就只有一个掌柜的模样站在柜台后面看样子四十来岁,长的细瘦的一把骨头,不知道是不是这店的生意不好,还是这掌柜的本来就瘦,看着没有什么福相,但还算热情。
“挑间肃静的,更要干净。”曦直接说道,声音有些冷。
“是,我们这店小一些,但保证干净,您二位住一间吗?我劝您还是住一起吧,这样也有个照应,我看这位小娘子有孕了,别闪着。”那掌柜的还算是会说话,海愿微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回答,由曦扶着,跟着掌柜的往后院去了。
这间客栈真是小,没有二楼,就只是后院有四间厢房,中间一个小天井相连,估计这个天井来回都没有十步的大小,可见这间客栈也真是袖珍了。好在掌柜的打开西面的一间房,海愿和曦进去一看,虽然家具什么的都简陋,但床铺却很干净。被褥都叠的很整齐,看颜色也是八、九成新的,浆洗的很干净;桌上、地面也都擦扫的纤尘不染;就连窗纸好像都是新糊上去的,还是白白的,很透光。
“还好,就这里吧。”海愿感觉挺满意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说道:“麻烦掌柜的把我那个车夫也安置一下,再帮我们做两个小菜,煮两碗面吧。”
“好嘞,您二位先歇着,我去把马车卸了,给马添上料,我家婆娘给您做法去,待会儿给您送到房里来哈。您放心,做菜不一定好吃,但也保证干净。”那掌柜的见了银子,马上更热情起来,把银子接过来点头谢了谢,才走了出去。
“主子……”曦看看这间屋子,又看看掌柜的走的远了,才关上门,回来悄悄的对海愿说道:“我总是感觉不太对劲儿,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住了吧。”
“不对!”听了曦的话,海愿吓了一跳,忙把这间屋子有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只是除了整齐干净,还真就看不出什么来,问道:“你感觉哪里不对了?”
曦也随着海愿的视线,将这间屋子重新又仔细的看了一遍,皱着眉摇了摇头,对海愿说:“我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但感觉是不是太干净了?这些床铺好像都没有人住过一样,怎么窗纸也是新糊的?”
“扑哧”海愿听到曦这么说,忍不住就笑出声来,“没听说干净还是错了,也许这里生意不好吧,住的人不多。又或者来这里住店的都是穷人,住大通铺比较便宜,不住这里,所以东西都是新的。”
听了海愿的解释,曦也点了点头,认为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这样一个黑了天店铺就打烊的小镇子,来往的人少,住店的更少了。不过,曦还是叮嘱着:“主子还是小心点好。”
“嗯,我知道。”海愿点点头,就在床上坐了下来,曦去外面打了盆水,沾湿了布巾递给海愿,让她擦洗了脸和手。都整理好了,就听到了敲门声,外面一个妇人的声音说道:“我是送饭来的。”
“进来。”曦拉开门,就看到一个四十左右岁的妇人,手里托着一个托盘走进来,里面放着两大碗面,还有两个炒菜,一盘腌豆腐干,盘子、碗都好像是新的,确实很干净。
“二位姑娘慢用,面不够我锅里还有的,我再给您添壶水去。”那妇人拿着桌上的白瓷壶走了出去,过一会儿果然又添了一壶开水回来,还给海愿和曦都倒上一杯,没有马上离开,说着:“如果二位姑娘赶路劳累了,可以到后面一个小间里洗个澡。那里的澡盆是可以加柴火的,您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就给您烧上水了。”
“谢谢这位嫂子了。”海愿谢了一声,那妇人忙点头应了,随后就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帮着带上,一来一去都很利落,也不多话、不讨人厌,海愿倒是心里更放松了几分。
只是吃饭的时候,曦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来,把每样菜和那壶水都试了一遍,看看银针没有变色,才放心的让海愿吃了。看着曦那样小心翼翼的样子,海愿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却一番说不出的感动。
那根银针是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曦从一家药铺里买的,说是怕路上的食物不安全,她还要留着命保护海愿,所以不能一一都尝了,就用银针来试,而这两天下来真的就是每道菜,每杯水都试过了才给海愿的。
“吃吧,现在是不是安全了?”海愿把碗端起来,又给曦夹了菜,尝了一口汤,感觉味道还不错。
曦也坐下来,吃着,但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一些紧张的情绪,应该还是对这里有着那种说不出的不安全感。海愿没有再安慰、开解,她知道那应该是曦常年以来养成的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职业敏感,而且对于安全方面,海愿承认曦比她强的多,也想的更周全一些。
这顿饭吃的虽然紧张,但还算舒心的。饭后过了一会儿,那位掌柜的亲自来收拾桌子,还不忘告诉海愿,车夫已经在前面的一间偏房住下了,而马也卸下了套,圈在后面吃草料呢,明天一早准不会耽误了赶路。
海愿感觉都还算是满意,向那掌柜的点头谢了,不忘又给打赏了一小块银子。但房钱、饭钱,加上现在这块打赏的银子,海愿都没有给的太多,因为她也知道出门在外不露富的道理。何况她和曦出来的突然,身上根本就没有准备太多的银子,除了两人身上带着的荷包有些碎银子之外,还是曦找地方“借”了一张银票,才有了雇大车跑长途回小溪村的银子。至于这个“借”字,当初海愿还着实的纠结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感觉穷家富路嘛,借就“借”了。
“主子,你要洗澡吗?”曦看着海愿脸上的倦容,感觉应该洗个澡会舒服点,但她可没打算让那个老板娘去烧水,对于海愿的一切,曦都会尽量亲自打理的,虽然她本来不是丫鬟的出身,但现在却要尽量让海愿舒服些,更要安全第一。
“我先躺会儿吧,现在洗澡怕就睡着了,感觉胸口有些闷。”海愿来到床边月兑下鞋子就躺了上去,不是她不想洗澡,实在是怕澡盆里一泡,热乎乎的出了汗就会虚月兑了。所以想要先歇歇,等再晚点去洗澡。
“那主子休息吧,我在旁边守着。”曦忙帮海愿拉过了被子,搭在她的腿上,现在虽然已经不冷了,但春风乍寒,怕她腿脚受凉了。
“嗯。”海愿沉沉的应了一声,随即呼吸就浅了,曦再回头的时候,发现海愿竟然已经睡着了。
海愿这一睡,曦就有些担心,因为之前海愿睡了两次都是有事情发生,现在远离了京城,没有了主上的周全、细心,也没有了那些个御医的诊治,曦真怕海愿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曦在海愿的床边站了一会儿,听着她的呼吸倒是还平稳,又轻轻的握住海愿的手,试了试她的脉象,也没有什么异状。而且在曦握住海愿的手的时候,海愿还微微的“哼”了一声,可见她还是有知觉的,证明她没有昏迷只是睡着了,曦才微微放心下来。在海愿床边的地榻上盘腿坐了下来,曦认真的开始打坐。
海愿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夜已经深了才微微有些醒来的迹象。曦已经运功两个周天,感觉精神也充沛了,听到海愿的呼吸频率变了,应该是要醒了才站起身来,轻轻推了推海愿的肩膀,叫了一声:“主子?”
“什么时候了?”海愿舒了口气才睁开眼睛,看到曦眼底的关切就是微微一笑,问道:“是不是我睡着了,让你很担心?”
“主子应该是太累了,其实,主子在京城住下就好,何必千里迢迢的往小溪村赶呢。那里毕竟偏远,大夫也不比京城的御医啊。”曦最担心的还是海愿的身体,但是她执意回来,曦又没有办法。
“但京城再好,也没有家的感觉。就算那个瑾王府的小院盖的如何的好,再像小溪村的房子,可毕竟也是那高墙中的一处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世外桃园。”海愿的眼神慢慢的飘远,想着小溪村现在的一幅幅如画般的惬意安详,平和的笑容也不自觉的浮现在脸上。
“主子喜欢就好。”曦看到海愿那充满温柔与期盼的眼神,也不禁动容起来。她又何尝不怀念小溪村的时光呢,就是在那里,曦才有了自己真正的人生。
“我感觉肚子好像又饿了,你看看帮我找点吃的去吧。”海愿坐起身来,就感觉肚子有些空了。刚刚吃了一大碗面就睡,现在起来还会饿,看来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正在长啊。想到这里,海愿的笑容里是满满的幸福,用手模了模隆起的肚子。
“主子留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就回来。”曦微微想了一下,但仔细听听附近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才推开门向外看看。而且这个小店本来也不大,曦打算这不走远,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放心吧,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海愿向着曦安心的一笑,挥了挥小手,曦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小天井里没有灯笼,周围的几间房也没有灯烛的光亮,而且也没有听到有人活动的脚步或是呼吸声,曦认为应该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其他客人了。而因为不知道厨房在哪里,前面隐约有些灯光,曦以为是掌柜的房间,便朝那里走去了。
走进前面的店铺正屋,曦看到大门已经上了闩,那光亮是从右手边传出来的,曦便快步的走了过去,来到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
只是微弱的烛火光亮从门缝里可以透出来,但曦敲门却没有人应。按道理,虽然现在已经晚了些,可这里毕竟是客栈,就是不是整夜收客人的,掌柜的起码也会睡的比较晚才是啊,而且屋里还有灯光,怎么就没有人回应呢。
曦微微一踌躇,手下敲门的声音又重了几分,还是没有人答应!曦的眉头一皱,手下用力,就向那扇门推去。“吱嘎”一声,门竟然没闩上,曦用力一下就将门推开的老大,里面的情况也就一目了然了。
屋里的摆设仍旧是简陋的,而且分外干净;桌上有一支还燃着的蜡烛,让曦可以看清床上躺着一个人,不是掌柜的,而是她们雇的那个车夫。只是从曦推门开始,那个车夫就一直仰面朝天的躺着,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反应。
曦跳进门来到床边,往那车夫的脸上一看,只见那车夫双眼突出,舌头外吐,脖颈上还有一条明显的勒痕,显然是遭了什么人的毒手,早已经气绝身亡了。
曦马上警觉的跃出屋子,也再没有去找什么掌柜的,直奔海愿的屋子而来,好在这中间没有听到海愿的叫喊,曦还算微微的放心一些。
但是,当曦飞快的回来,推开海愿的房门的时候,屋里站着的那个人就让曦的心头一紧……
“地刹!”屋里正中站着的正是地刹。曦叫了一声,忙从门口往里冲,好在地刹就一直站着,没有阻挡曦的意思,在曦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也没有出手,曦才顺利的到了海愿的身边。
“主子,你没事吧!”来到海愿身边,看着海愿还安稳的坐在床上,曦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是眼神马上就犀利的看向了地刹,沉声的问道:“那车夫是你杀的?”
“车夫?”海愿吃惊的叫了一声,随即也看向了地刹。从地刹突然进门,海愿虽然也惊慌了一下,但看着地刹就只是那样站着、看着自己,海愿也平静了下来,才没有高声叫曦回来。
因为海愿知道地刹的功夫,也知道曦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就算把曦叫回来,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反而是先稳住情绪,稳住地刹更为重要。但是听到地刹居然杀害无辜,海愿不禁有些自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应该就是这个道理了。
“哼,我还不屑杀他。”地刹斜了曦一眼,嘴角有个嘲讽的笑容出来。逍遥阁虽然被尽数灭了,可他自认还是个杀手,他杀人是要很多钱的,一个车夫还不值得他动手的。
“你可以跟我来看看。”地刹这句话是对曦说的,而且说完就径直往门外走去。海愿和曦都是一愣,海愿向曦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跟着一起走出了屋子。
地刹看着海愿也跟了出来,并没有制止的意思,而是绕过天井,直接往后面去了。在后面的一个小柴棚里,地刹推开门,曦和海愿就同时都看到地上躺着两个人,两个被困的像是粽子的人,正是这里的掌柜和老板娘。
“这是间黑店,你们自己问吧。”地刹再次对着曦轻蔑的一笑,那意思分明就是在嘲笑曦的失职,居然连黑店都分辨不出来。
而曦被地刹的眼神看的微微低了低头,但还是不信邪的上前一步,从掌柜的口中掏出了那块破抹布。而其实在曦眼里,地刹才是最不可信的坏人,所以这个掌柜的话她还是要问清楚的。
“大侠饶命,姑娘饶命,我们夫妻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那掌柜的嘴巴一松开,马上就求饶起来,说的口气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他的老婆也在一旁使劲的点头,嘴里“呜呜咽咽”的叫唤着,像是在喊冤。
“不说实话吗?”地刹的眼角一斜,抬脚就踩在了掌柜的腿上,脚下微微一用力,将那掌柜的踩的“嗷嗷”直叫唤,才又求饶起来:“说说,我们开的是黑店。”
“我们的那个车夫是怎么死的?”曦的眼神一暗,冷冷的问着。
“是我,是我趁送饭的时候将他勒死的。可我们就是向图个财,想要那匹马而已。我们不会害你们二位的。尤其是这位夫人,还有了身孕,我们怎么会下手呢,那可是真正的伤天害理啊!”那掌柜的竟然恬不知耻的这么说着。
“杀了人还有借口,还想狡辩?那我刚刚在哪里抓住你的?”地刹的脚再一用力,那掌柜的腿骨就是脆生生的一响,随着掌柜的一声杀猪般的哀嚎,应该是腿骨被地刹踩断了。
而看着只顾着嚎叫,没法回答的掌柜,地刹看看海愿,再看看曦,才说道:“你出门只顾着往前面走了,这两个家伙就要偷偷的闯空门,如果不是我来了,只怕你轻功再好,回头赶过来也没有他手里的刀快。”说到这里,地刹的眼睛就往柴门边上看,曦顺着地刹的眼神,就看到那里的地上插着一把匕首,应该是突然月兑手飞到这里的。
“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好武功,轻功倒是不错,所以他们在这院子里来回走动了两次,你都没有发觉。”这也是地刹嘲笑曦警觉差的原因之一,曦应该是只顾着打坐了,而且只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海愿的身上,怕她的呼吸乱了有了什么差错,就没有留心外面的情况。
“谢谢你。”听了地刹的说词,海愿向着地刹真心的谢着。虽然之前在小溪村的时候见他真的没发现他是什么好人,现在对他也没有半点的好感,但他救了自己却是事实。
“海刹,为什么和我还要这么客气?难道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吗?”地刹的眼里明显有一丝的动容,仔细盯着海愿的小脸,声音里有些微微的颤抖,随即说道:“我从京城一路跟你到了这里,我知道你被赶出瑾王府了,那你不要回小溪村,跟我走吧。”
地刹说完,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抓海愿的手,但海愿微微退了一步,地刹抓了个空,而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地刹的心里有些酸,“我知道你的身体,我知道你就要……可即使这是你最后的日子,我也想要守着你,难道不行吗?为什么你可以接受太子,可以接受王爷,却不肯接受我?难道就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江湖杀手吗!”
地刹的声音明显的有几分激动,而且他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海愿,然后又看着海愿头上的那一根琥珀骰子发簪。薛倾漠说的没错,海愿确实带着这支太子送的发簪,那她和太子……
“我接受的是太子殿下的一片真诚,并没有什么暧昧的意思。而你,若是真心想与我知交,我也愿意,只是那不可能是男女之情。”海愿看着地刹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不是忘了之前,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那个海刹,若是你想要重新认识我,我也可以接受你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