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儿被拉开抱走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漂亮的小脸上,那双大大的眼睛里竟然满是泪光,一双小手虽然改成了搂住钟离域的脖子,但眼神还是从钟离域的颈窝里飘出来,直直的落在了海愿的身上。
“域,或许念儿喜欢他呢,不如就带他回去吧。”听到念儿的哭声,钟离桪心中难受,上前一步将钟离域疾步快走的身形挡住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念儿会扑进什么人都怀里,就连钟离域这个父王也没有这样的优待啊。再看看另一边同样满脸泪痕的少年,似乎除了衣服旧了些之外,样貌也不错,就是刚刚的表现确实傻了点,但是不是证明他憨厚耿直,会对念儿好的呢。
“不行,难道哥哥认为,念儿也有问题,真的要和这样的孩子在一起吗?”钟离域有些愤愤然了。
如果说念儿选中的是雀儿,因为雀儿也同样不会说话,他还可以接受,甚至是乐见的。但刚刚那个不行,分明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念儿在一起呢。念儿只是不爱说话而已,又不是脑子有问题。
“域……”听到钟离域愤然大吼的声音,钟离桪忙瞪了他一眼,他是感觉钟离域太过分了,毕竟那样的残障也是该有尊严的,被这样的呼喝真是不应该。
“念儿要休息了,我们回去。”钟离域心里更烦,被哥哥说过之后本来有些自责,但是偷眼看一后那个扑倒在地上正哭的可怜的瘦小身形,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厌恶和烦闷。
明明是个男人,长得白皙漂亮一些也就算了,毕竟男人漂亮了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他怎么还总是这样哭哭啼啼的,而且是自己每次见他都这样哭的期期艾艾的,哭的人心烦,看一眼都烦。
看着因为气愤、暴怒而越走越远的钟离域,海愿整个身子都扑倒在地上,跪伏着爬在那里大声的哭了起来。刚刚念儿被从自己怀里生生扯走的感觉就好象将她的心都掏出来一样的疼,而念儿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的哭声更是让海愿难以自控了,泪水和心酸都一起涌了上来。
她不怪钟离域狠心,毕竟他没有认出自己;她是怪自己太笨,居然把这次相见弄的如此糟糕。如果自己能再睿智一点、再冷静一点,哪怕将之前的表现拿出万一来,让钟离域有点好印象也行啊。结果呢,自己该是多么的失败啊,居然被认为是傻子了。而且海愿能理解,没有哪个父母会乐得找一个残障人士来哄自己的孩子的吧。虽然不是歧视,但肯定会有一些小小的私心的。
“起来吧,这样趴着也不是办法。”耳边一个轻柔儒雅的声音传来,海愿吸了吸鼻子,从地上抬起头来,入眼的就是哥哥那张美如仙人的俊脸。
“哥哥……”海愿不自觉的叫了出来,她还记得三年前的年夜饭,哥哥逗趣着将那串失而复得的红珊瑚佛珠戴在自己的手上,说着打趣的话,那时候的哥哥对自己满是兄长的慈爱。而现在,哥哥的眼底也带着同情和怜惜,那种犹如久违的亲人般的感情让海愿脸上的泪水流的更凶了。
看着面前泪眼婆娑的少年,尤其是他唇瓣轻启叫出的那声“哥哥”,让钟离桪的心头就是一软。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用指月复轻轻的帮海愿拭去了一边的泪痕,柔声的劝慰着:“听话,起来吧。”
“哥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陪着念儿?”海愿猛的一下拉住了哥哥雪白的衣袖,哥哥的衣服布料都是最细的最软的蚕丝精制而成的,被海愿还沾着泪水和灰尘的小手一抓,竟然留下了几个皱褶和深色的指印。
“我……我不是故意的。”意识到自己更加失态了,海愿才慌忙的放开了哥哥的衣袖,一只小手不住的在哥哥的衣服上拍打着,动作很慌乱,也带着一丝的惶恐。
“你知道他叫念儿?”钟离桪没有在意衣服,反而给了海愿一个安心的微笑。
“知道,他是……”海愿用力的咽下口水,平复了一下自己焦急的心情,才继续说道:“他是瑾王的世子,常来这里的。”
“那好,夜,带他回去吧,先安排个小地方待着,回头我亲自安排。如果域问起来,就说是我让的。”钟离桪拍了拍海愿纤瘦的肩膀,站起身来,向着一边还有些发楞的夜吩咐着。钟离桪感觉这个少年虽然做事有些傻,但说起念儿时候眼底的那份真诚和热切却是真的。
虽然他刚刚的表现确实好像是脑子不太灵光的,但越是这样的人心思就越直,对念儿也一定会一心一意的好,加上念儿又喜欢他,所以钟离桪才想要留下他,就算给念儿做个伴儿也好。而钟离桪说的亲自安排,就是想要看看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是可塑之才,如果太过呆傻了当然还是不合适待在念儿身边的。
“啊?!”钟离桪的一句话,让海愿整个人都呆愣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天上掉下来的仙人哥哥啊,可给自己帮了大忙了。
“还不快起来谢过静王。”夜赶紧上前,把海愿从地上拉了起来,也有些不敢置信。不过,静王的心思一向比瑾王还要睿智、高深,能够猜透的人不多。
“谢谢静王。”海愿站起来又低下头去,认真的行礼谢着。看起来有点傻样,但却又不失天真可爱,倒是更像一个老实憨直的少年了。
“嗯。”钟离桪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忍不住仔细的想海愿看了一眼,感觉她那张小脸很好看,眼神也是干净又清澈的,不是那种不谙世事的纯净,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柔与恬适,让看到的人会不自觉的想要从心底怜惜,但又能够感觉到他那种坚韧。
只是……这眼神为何越看越熟悉?为何忽略掉那张娇女敕如水仙的小脸,好像这双会说话的眼睛会让自己有种身边人的感觉?并不陌生,更不排斥,甚至会让自己毫无戒心的想要宠溺一翻?
“走吧,我明天再去。”忽地就发现自己的眼神过于专注了,哥哥才把视线从海愿的脸上移开,向她淡然一笑,让夜将她先带回去。而明天是念儿的第一堂课,钟离桪本来就是要去的,也正好找机会将这个少年安排一下。
“谢谢,谢谢静王。”海愿开心的跟在夜的身后,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的向钟离桪挥着小手。
“窦管事,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钟离桪看了一眼海愿消失的方向,叫来了窦青山。如果是要留在念儿身边的人,底细不问清楚可是不行的。
“前几天来的,之前也是在京城的,只是不知道如何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不过这几天找到了她表姐,今天本来是回来看看孩子们的。”窦青山认真的回复着。而且他认为海愿三年前就曾经帮过自己,应该也是京城的人没有错。
“叫什么名字?”
“叫小海。不过,他说来这里也是为了找瑾王报恩的,您二位王爷帮了那么多人,有人时时念着你们的好呢。”
钟离桪听了窦青山的话,微微的点了点头。其实这寻安居本来就是收留人的地方,来来去去的他和钟离域也没有想让什么人记着他们的恩情。但会有这样知恩、报恩想法的人,会有那样一双清澈眼眸的人,钟离桪就相信他绝对不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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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桐国
这是一间奢华到堪称唯美的浴室,里面的每一根柱子都是用小块的羊脂白玉顺序排列包裹的,其间偶尔用一两块碧玉混淆镶嵌,形成了白中闪翠效果;浴室上方有一盏二尺多长的水晶吊灯,上面一颗颗晶莹的水晶被里面的烛火映照着,反射出七色迷离的幻彩。
而那中间的一丈方圆的水池完全是用剔透的粉晶铺砌的,将那一池净水又染成了淡淡的水粉色,只有中间翻腾的水花是雪白的,带着一串串浑圆晶莹的气泡,将水中那具修长的白皙的身躯一层层的包裹起来。
修长的手时而将水掬起,再轻轻的洒在瘦而有形的身体上,时而抓一下水中那顽皮的气泡,将那些水花拨散又聚拢,似乎玩儿的不亦乐乎。
“二皇子……”汉白玉雕花的对开大门传来几声轻击,那男子才停下了拨打水花的手,看向了门口。
“嗯?说。”简单的一个问句,一个果断的示下,从那粉女敕而带着水光的唇瓣间吐了出来,那声音也是极为清亮悦耳的,只是带着浓浓的寒意和冷傲,瞬间就好像连这温热的水汽都凝结了。
汉白玉的大门微微一动,却没有人进来,只是刚刚的那个声音继续回复道:“长公主还是没有消息。”
“嗯。”这次的回复带着几分的慵懒,随即竟然有一声的轻叹传来,然后,一只修长的手臂从水中伸出来,手臂虽然细瘦,但从上面肌肉的轮廓和张力来看,那绝对不是一条无力的手臂。
抓过了池边搭着的一条白色薄绸,“哗啦”一声响,那具修长挺拔的身形从池水中站了起来,那些浑圆晶莹的水珠从那比丝缎更细滑的肌肤上滚滚而下,一声声“滴滴答答”清脆入耳的落进了池中。
把身体随意的用白绸一裹,挺拔的男子迈开长腿从池中踏了出来,赤着脚走到了门口,不顾身后那一长条的水渍,也不在乎那一头墨色的长发被水打湿后还紧紧的缠在身上,男子用手一下将门拉开,瞪着外面跪伏在地的男子,猛的一脚将他踢飞出老远。
“找了半月,就只有这一句毫无下落吗?”男子的薄唇突出的字就好像一把冰剑,将那个被踢飞才落下的男子刺的浑身一颤,顾不得五脏六腑翻腾的难受,忙摆好了姿势重新跪好,狠狠的磕起头来,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哀声求饶着。
“长公主是人,不是神,还能上天入地不成?”修长的眼型里闪过一丝邪肆的光来,扫了一眼地上跪伏磕头不止的男子,从鼻息里轻轻的“哼”了一声之后,再才转身向那间浴室走了回去。
这次没有再重新迈入水中,而是用一只脚站着,把另一只刚刚将人踢飞的脚在那一池粉色的水来回的荡了当,好像要将脚上那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洗干净似的。
当他把脚洗好了,转身来到了靠墙边的那面一人多高的铜镜前面,对着镜中一个绝美的映像嫣然一笑,随即手一松,那包裹着完美身躯的白绸便落在了地上,那一副充满了张力却异常白皙女敕滑的身躯完全呈现在铜镜之中。
视线通过镜子,落在自己的脸上,但那张脸太过美艳,披散下来的长发还滴着水珠,那水珠在发稍形成了晶亮闪烁的一滴,耀着那水晶灯洒下的幻彩,好像这一具完美的身体周围都有水晶、珍珠包围着一样。
抬起修长的手,指尖异常的纤细白皙,每根手指都女敕的好像可以看到皮下的血管。用指尖触上镜中人绝美的面容,男子轻声的问着镜中人:“皇姐,你在哪里?是要逃离我,还是要彻底的忘了我?”镜中人自然不会回答,但那眼神里却带着浓浓的深情,久久的对视着。
“滴答”一声,是发梢上的水滴落在了雪白的玉石地面上,弹出的极轻微的一响,那个从镜中看着自己的绝美男子才恍然回神一般。
视线在自己的左边耳部紧盯了一会儿,不是在看耳朵,而是看着镜中自己带着的那只小巧精致的金色耳鼓环,顺着镜中自己的脸慢慢下移,先是修长柔美的颈部,再是瘦如刀削的双肩,然后是平坦结实的胸膛和月复肌分明的月复部,再向下……
看到自己男人的标志的时候,那本来美如玉雕的一只大手紧握成拳,狠狠的砸向了那面铜镜。“砰”的一声巨响,那面铜镜被巨大的力道砸出了一个深坑,而上面还有拳骨留下的四个凹陷。
俯身从地上拾起刚刚裹身的那块雪白的薄绸,撕下一条将已经开始流血的手一层层裹住,那绝美的男子才再次转身向门口走来,看到那个还跪伏在地上磕头的男子冷冷吩咐道:“再去找,找不到长公主,你们都可以安息了。”
“是。”坚定的回应里有着视死如归的决绝,那男子知道自己该什么时候死了,所以快速的起身退了下去。
绝美的男子把自己裹好却仍在流血的右拳拿到面前仔细的看了看,那鲜红的血已经透过了雪白的绸,在那只完美的手上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小花儿来,分外的妖娆艳丽。
“皇姐,你真的舍得我吗?要知道,这世上除了我,还哪有人能配得上你如此高贵、完美的你呢。”伸出粉女敕的舌/尖,在自己的染血的指尖添了一下,让唇瓣都被那血染红成了无比妖娆的红色,男子的笑容里却好像带着丝苦涩。
丞相府
蓝桐国的丞相严景然坐在书桌后面已经有近一个时辰之久了,却没有看书或是写什么奏折,粗旷但不失帅气的脸上满是疑惑,只是一直盯着桌上的那一小堆的东西出神。
那串珍珠他反复的数过几遍,一共是九十八颗,这虽然和他本来想象的数字差了那么一颗,但却无碍乎意外失落的可能。而那只已经被翻过来底部朝外的那个荷包上,精绣的那个“婠”字清晰的摆在眼前,却更让他想不明白,这些东西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边界了。
其余的小东西严景然也都逐一的仔细看过了,在不明显的地方有有着长公主的图腾暗记,但送东西的人却说:“这些东西是一名少年的,少年逃去了天启国的方向;另外还有一个奸细,和那名少年一起逃走的,应该是一伙儿的。”
严景然仔细的也问了那个奸细的具体长相、身高,他知道那个奸细是谁了,但他怎么又回来了?那名“少年”又为何偏偏要跟着他,还是都逃去了天启国?
“胡来。”严景然气愤的敲了一下桌子,把那些珍珠都敲的蹦跶了几下,随即又叹了口气,把那只荷包重新翻过来,将那些珍珠和小玩意都装了进去,然后拉动身边的铜铃,马上有一名家臣跑了进来。
严景然向家臣吩咐道:“昭王府的家奴还在吗?找一个过来,我有话要问。”
“是。”家臣应声走了出去,严景然这才起身,在屋里来回的踱步,几乎等待的也很心急。明明过了没有多久,但严景然却已经焦躁起来,又找了一名家臣去外面守着,说是之前去昭王府的回来了马上将人带进来。
这次应该过了没有多久,外面就传来了急急的脚步声,听着起码两、三个人,严景然才重新坐回到书桌后面,但是眼神已经急切的看向了门口。门外来的果然是三个人,两个是严府的家臣,一个就应该是昭王府的家奴了,因为那个家奴还穿着天启国的服饰。
那家奴一见到严景然就跪了下来,很恭敬的磕头叫了一声:“严丞相。”
“我只是问你,你家主子回来过吗?”严景然面上很平静,但语气却有些焦急。
“回丞相大人,我家主子是被皇上亲自下旨逐出蓝桐国的,哪里还会回来呢。而且现在府里的下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估计没有几日这昭王府都要给封了吧。”那家奴如果不是当年跟着钟离烨一起从天启过来的,只怕也早就跑了,只是现在边界吃紧,要回天启恐怕也难,所以才在这里挨一天算一天的。
“嗯,下去吧。好好替你主子守着王府,你主子就算不回来,昭王府也不会被封的。事情总有明了的一天。”严景然从最开始就不相信长公主会和钟离烨有私情的说法,但皇上说是亲眼所见,下臣也自然都随着说钟离烨的不是了。
但严景然想不明白的是,明明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皇上应该彻查、严办的,怎么就只是逐出这样简单呢?
等那家奴走了,严景然又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过一张空白的折子来,打开铺好,提笔略一思索,就写下了一道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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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夫人……”夜将海愿带到了瑾王府侧门,但那声夫人叫的又轻又小声,生怕给别人听到了。
“夜,你叫我小海就行,现在我只能叫这个名字了。”海愿也明白夜的为难,按道理应该是恭敬自己的,可现在他的主子把自己当成了傻子,一百个厌恶,要不是哥哥的话,自己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接近念儿了。
“好,那就先委屈夫人了。”夜点了点头,看了眼前面几步远的侧门说道:“我暂时将您安排在前院的一个小间里,如果主子不问起最好,明天静王爷应该就会来亲自安排,劝主子将您留在小世子的身边,到时候……到时候您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要是王爷真的再怒了,只怕事情就更难办了。”
夜很诚心的劝着,海愿也默默的点着头。如果说自己真的想要和念儿待在一起,扮个傻子倒是没问题,但真的不能再惹钟离域生气了,而且钟离域现在都不肯多看一眼,显然是万分厌恶的,自己也要把那份眼泪和悲情都收起来,做的像样一点,起码也能缓和一下域的态度。
海愿现在真的不敢奢求太多了,不奢望域还能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如何的深爱、娇宠,只要他能让自己陪着念儿就好。而且在这王府里,自己能时时的看到他们父子也就安心了。
“那就随我来吧。”夜先一步推开了后门,然后让海愿先走了进去。虽然现在她说自己是“小海”,可她曾经的本事夜也是见识过的,能让那般清冷、执念的主子对她如此上心,也真是了不得的一个能耐了。若是再加以时日,说不定主子又是回心转意,接受了她呢,所以现在的恭敬还是必要的。
这瑾王府虽大,但是里面的家丁、下人倒是不多,平时各司其职把活都做好了就回去各自的房中等候差遣,几乎不会有闲杂的人随意溜达的。所以夜这一路将海愿带进来,几乎没有遇到人,只有一个园丁模样的提着水桶经过,但是见到是夜带进来的,忙让开了路,头也是低低的。
因为夜虽然没有明确的身份,但他毕竟是瑾王的随身近侍,是在这王府中显然是个比管家还好使的人物,所以上下的人都知道他做事就是代表王爷,根本无人管问,只有低头避让行礼的份儿。
“这间吧,现在王府还是原来的规矩,入夜后不可乱走,夫……小海你要切记。”夜一边说着,见海愿很乖顺的一直点着头,突然就有种很怪异的感觉,好像这个夫人小白兔一样的面容,却是在谋划着他们王府的那只大老虎。而他们几个,现在甚至包括了静王在内,似乎都是帮凶了。
“晚上会有人送饭过来,您不必说话,也不用客气,只管吃就好,不会有人多嘴询问的。”夜又看看海愿身上的衣服,也注意到了她衣领和袖口几乎磨的辨认不清的独特花纹,又说道:“我只能找人送一套小厮的衣服过来了,您现在身上穿的不行。”
“没事,尽管按你的意思安排,真的只要将我当成小海就行了。”海愿从夜的口气里也听出了为难,所以淡然的一笑,希望夜夜能够更轻松一些。自己回来时希望给域和念儿幸福的,如果让他们周围的人都感觉到了不自在,那域和念儿只怕就更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了,这样说来,自己还不如就干脆消失来的干脆。
“我要回主子那边了,如果没事只怕就无法过来了,曦应该也到了,能不能留下就要看主子的意思了。”夜知道自己不能久待,也想不到再有什么可以叮嘱的事情,便向海愿点头施礼,退了出去。
“夜,等下。”海愿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跑到门口极小声的叫着。
“您说。”夜马上停子,转头看着海愿。
“如果……我是说如果域有什么对我不满的地方,就算是要出手打我,你们也只当作没看到好了,现在我是小海,主子责骂下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你们不要为难了。”
海愿是微笑着说的,她想到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麻烦,而唯一知道真相、也不肯轻易接受真相的就是钟离域了,他或许会有排斥,或许会有暴躁,那曦和夜看在眼里,管也不是、不管又不是,海愿是怕他们左右为难。
“那就委屈夫人了,但夜会尽力保全夫人的安全的。”夜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在不危及海愿生命的情况下,他真的没法忤逆钟离域的意思,毕竟他还是钟离域的影卫。就如同曦曾经是海愿的影卫一样,曾经曦也可以为了海愿,而不顾钟离域的命令的。
“谢谢你们了。”海愿真诚的感谢着,然后径自转回屋去,关上了房门。她知道瑾王府的规矩,从前就知道,这里不允许下人随意走动的,所以她现在要做个下人,就必须先守规矩。
夜走了没有多久,就有一个小厮敲门进来,在屋里放下了两套衣服,就走了出去。瑾王府的规矩果然把下人都教育的很好,那小厮从进来到出去都没有多一句话,也没有看海愿一眼,就好象海愿是空气一样。
海愿拿起衣服看看,都是瑾王府小厮衣服的颜色和样式,但是很新。海愿把衣服换上,虽然有些大,但把腰带紧一紧,还是不影响行动的。
而且这间小屋显然是单独的小间,海愿在里面等到天黑有人送饭过来之后,就再没有人过来打扰了。想到了明天如果顺利的话,以后就可以天天都陪着念儿了,海愿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一直迷迷糊糊的到了天都要亮了,海愿才闭了一会儿眼睛,但应该也没有一个时辰就马上醒来了。
海愿知道自己起来的很早,所以把头、脸都洗干净之后,又找了一块抹布将自己的这间小屋擦拭了一遍,地上的又洒了水扫了两遍,因为她知道,域喜欢干净、哥哥更是净如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所以有万一的可能他们会来这里,海愿都希望他们看到这里是纤尘不染的。
等一切都整理好了,昨天那个小厮才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送早饭。似乎是讶异这间小室的变化,让他忍不住就多看了海愿几眼。
“你好,我叫小海,是新来的。”海愿对着那个小厮和气的一笑,认真的介绍这自己。
“我叫小顺,王府的二等杂役。”那小厮倒是也很懂礼貌,马上躬身算是回礼了,并且报上了名字。
“我还没有等级,谢谢你来送饭。”海愿不知道自己算是几级,但是从自己身上的衣服样式来看,好像还没有这个小顺的高级呢,估计是最末等的。
“不谢。”小顺把食盒放下就走了,显然也是话不多的。
过了才一会儿,海愿刚刚吃过了饭,小顺就又来了。海愿以为他是来收拾碗的,忙将刚刚洗好的碗盘整齐的放进了食盒,交给了小顺。
小顺看看海愿利落的动作,没有接食盒,而是说道:“这个先放着,我回头来收,静王让我带你过去的。”
“哦,好好。”海愿一听说是哥哥来了,有些慌又很开心,忙把食盒放在桌上,跟着小顺走了。
钟离桪是趁着钟离域还没下朝的时候就来到进王府的,他估模着昨天夜办事还算顺利,没有听到钟离域暴跳着赶人的消息,所以打算一早点先过来,试探一下那个小海的情况,再考虑如何跟钟离域说把他留下的事情。
看到跟在小厮身后,低头很乖巧的走进来的海愿,钟离桪的眼神就柔和了一下,感觉现在的海愿一身小厮的衣着,倒是低头顺目的很老实,而且没有了昨天乍一看之下的那番莽撞和呆傻,顺眼了不少。
“你识字吗?”钟离桪向着海愿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近前来回话。
“识字。”海愿低头回答着,声音有些发柔,但也不是很嗲很尖细,倒是比较像是少年还未变声时候的童音。
“会写吗?”
海愿一愣,不知道该说会,还是不会。她不会书法,没有写过毛笔字,甚至拿起毛笔要写名字都是歪歪扭扭的;想到这里,海愿摇了摇头。
“不妨,只要你忠心守着念儿就好。读书、识字都陪着念儿,今后慢慢的也就会了。”钟离桪看到海愿摇头的时候有丝犹豫,还以为他为自己不会写字的事情而尴尬呢。其实要读书的是念儿,面前这个是伴读也好,小厮也罢,会照顾念儿就行了,若是机灵些最好,不够机灵的有一颗忠心也就足够了。
“那……静王的意思是?”海愿有些激动,忍不住就抬起头来看着哥哥那双修长的双眸,很恳切的想要知道哥哥的意思。
“我好奇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念儿,留在寻安居不是更自在吗?”这点也是钟离桪不明白的。他甚至想不出来,为什么念儿就会突然扑到他的怀里,好像还很亲密的样子。而这个少年竟然也如此执着的要跟着念儿。
“感觉。”海愿又低下头,咬了咬唇,她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也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说辞告诉哥哥,她如何的忠心可鉴日月,她就是出自一片真心和母爱,但这都不能直接说啊。
“哈哈哈,估计念儿也是凭着感觉吧。”钟离桪竟然轻声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犹如此时天边的朝阳般绚丽温暖。
海愿的回答虽然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合乎钟离桪心思的。他倒是很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因为他曾经被噬骨钉之痛折磨多年,那时候的他完全被当成了一个废人,有人看不起,有人笑里藏刀,也全凭着他还有个皇子的身份和一个静王的头衔,才不至于被欺负到什么程度。但那些人过分虚假的用心却可以让钟离桪一下就分辨出来,凭的也是一种感觉。
所以当看到海愿和念儿抱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感觉这个少年和念儿投缘;当海愿只说要跟着念儿单凭一种感觉的时候,钟离桪就信了,信这个少年会拿真心相对。
“你的事情我和瑾王去说,你先留下,本分老实的待着,需要的时候会有人去叫你的,不要忤逆瑾王的意思。”钟离桪挥了挥手,示意让海愿先下去,没有说马上就让她给念儿伴读的事情。
因为从昨天钟离域对小海的表现来看,那样的厌恶至极,想要说服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所以先让小海留下吧,找机会让钟离域看看他对念儿的忠心,说不定就有了转还的余地。
而且钟离桪坚信,主子和下人之间是靠着缘分的,就好象夜这么多年来随着钟离域一样,若是想要给念儿这样的孩子找一个能够忠心相伴的人确实很难。
“哥哥,你来啦。”钟离桪没有独自坐多久,钟离域就带念儿下朝回来了。钟离域是一早打算将念儿送去静心筑的,去了才知道钟离桪竟然去了自己的王府,所以散朝之后就带着念儿马上回来了。
“是啊,不是说念儿今天要上课,所以我过来看看。”钟离桪向一边抬了抬手,马上又跟着过来的一个内侍递上了一只红木的长条匣子。钟离桪接过来亲自拿到了念儿面前,蹲把盒子打开给念儿看着,并说道:“这是二叔送给念儿的礼物,让念儿好好读书的。”
那匣子里放着一对镇纸,是一翡、一翠的一对;红翡鲜艳如云霞,绿翠油绿如新柳,虽然没有繁复的雕刻上花纹,但翡翠上那自然而成的纹理好像是云雾缭绕的仙境一般,颇有意境。
“小孩子初学写字,哪里用得到这个呢。”钟离域一看就知道是哥哥又将母妃当年都压箱子底的宝贝拿出来了,倒是真看出哥哥对念儿的那一番心思了。
“总是要用的嘛,念儿认真写字读书就好。”钟离桪说完,见念儿仍是没有反应,又把身子凑上前一点,低头附耳对念儿说道:“昨天那个寻安居的少年已经被二叔带来了,今后念儿认真写字,他便陪着你可好?”
钟离桪的声音低低的,虽然是附在念儿耳边轻声的说着,但钟离域的内功高深,自然也是听的一清二楚,眼前马上就出现了那个趴伏在地上,哭的乱七八糟的一个少年的面孔来。
莫名的,一股无名火撞着钟离域的心,好像那少年哭泣的模样不只是讨厌,那一双含泪望着自己的眼睛更是酸楚,惹的自己心烦。想到这里,念儿还未答话,钟离域先吼了一声:“不行,那个傻子怎么可以陪着念儿呢。”
“域,你莽撞什么,怎么就不问问念儿的心思?我看那少年很好,况且哪个忠心随着主子的不是傻子呢?你且问问夜,为什么就拼了命都可以不要,宁愿几十年都一门心思的只是守着你?还不是傻嘛。”
钟离桪一句话,堵的钟离域词穷,是啊,夜在自己身边也有二十年了,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就算是到了三十年,按道理影卫就可以自由了,想来夜也不会离开自己身边的,那难道就真是傻吗?
见到钟离域明显的在犹豫,钟离桪忙又拉了拉念儿的小袖口,轻声的问道:“念儿自己说,要不要他陪着你?”
念儿本来毫无表情的小脸似乎有了些动容,但却看不明显,粉女敕的一张小嘴动了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看钟离桪,又看看身边的父王,然后又看向了钟离桪。就在钟离桪和钟离域都认为念儿会如以前一样低下头没有反应的时候,念儿那稚女敕娇软的声音响起:“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