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错 第十章 度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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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父亲说他,他只装聋作哑的应付。晋阳日日到鄂国公府对二老晨昏定省,也常常过来探视尉迟谨然,只要她一来,他就躺在床上装病,或者干脆装睡,避不见客。

一来二去,菀璧先沉不住气了。那日,尉迟谨然明明刚下朝回来,可公主到了凌风阁,又见他半躺在床上似睡非睡,晋阳进屋了也不理睬。菀璧冲到床边推起他:“驸马,你的病病得蹊跷。日日上朝都可以,怎么一回到家就病恹恹的。”

尉迟谨然冷冷一笑:“我们做臣子的,食君之禄,自然要担君之忧。就算病得再重,在没断最后一口气之前,是爬也要爬去上朝的。怎么?回家了,还不许我歇歇吗?”。

“你既然娶了我们公主,公主府就是你的家。你要养病也可以,怎么不回公主府,天天猫在鄂国公府算什么回事啊?”

“菀璧!”晋阳开口制止她,“驸马是为了我们好,怕这风邪之疾感染了公主府诸人。何况,既然是养病,自然在最熟悉的地方养要好些,凌风阁就很好,挪来挪去的反而于病无益。驸马,你好生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见晋阳并不拆穿他,尉迟谨然暗笑,你不是喜欢装贤德吗?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多久。

转眼已是二月。那日,尉迟恭和尉迟谨然上朝,回来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远在边关的尉迟潇然带领精兵奇袭突厥,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大营,然后和李靖将军两路夹击,将**打得溃不成军。如今**可汗已派人上表乞降,尉迟潇然也即将得胜班师了。听到这一消息,阖府上下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几日之后,尉迟潇然带领大军正要往长安回师,突然收到家仆三百里加急送来的急信,打开一看,竟是楚孟鸾写给自己的。她在信中说,尉迟谨然已于月前与晋阳公主成亲,又将公主赏赐自己剪碎的孔雀绫之事细细告知,在信的末尾说道:“公主入门日浅,我便已不能见容于公主。如今谨然虽在府中装病,不去公主府,但捱一日是一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三人之中,只有你素有急智,现谨然同我已然束手无策,盼君速归!”尉迟潇然看完信,心中大惊,没想到自己在外征战一年,家中竟已发生如此大事。但近几个月来,也与父亲有家书往来,他却只字未提,定是知道自己素与明鸾亲厚,所以故意不告诉自己。从明鸾的信中看来,这公主定非好相与之人,所以明鸾才急着盼自己回去。想到明鸾这几个月来所受的委屈,尉迟潇然一阵血气上涌,忙和李将军商议,说家中有要事要办,让李将军带大军按部就班的往长安回师,自己则跨上战马飞驰而去。只见得烟尘滚滚,古道凝云,晴空赫然。

而就在此时,离尘宫飘香榭外,一只信鸽从湛蓝的天空俯冲而下,落在一个蓝衣女子的肩头,她取下信鸽脚环中的信,只见上面写着:“战事已了。宫中庶务交由左使主理,着右使速去长安建立新的联络点。”

日子就这一天一天的滑过。晋阳还是每日到那边府里晨昏定省,风雨无阻。有空时就去探望可以上朝,但总是“抱恙”的丈夫,兴致高的时候也像一个平常人家的妻子一样,做些汤汤水水,精致糕点给丈夫送过去,虽然丈夫总是表情淡漠,疏离而有礼,但晋阳反而觉得自在,觉得这样更好,可以有时间让彼此慢慢熟悉了解。所以,她每次去凌风阁只是闲聊几句,坐坐便去,也没有催尉迟谨然回公主府去住。

这样的生活好像同未出阁时没什么区别,还少了些拘束,也许,就这般生活下去也是挺好的。

只是,她的心中仍有一处不足为外人道的隐忧,就是丈夫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她百思不得其解,而作为一个公主的骄傲,又让她无法将此事宣诸于口,即使是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只盼着日子有功,就像即将到来的和煦的春风,能拂化两人之间看不见的坚冰。“等天气暖了,一切都会好的。”晋阳望着雪后初霁,被冻得碧透如一整块蓝水晶的天空自言自语。

“还不知道要多久天才会暖和呢!今年也真是怪,都开春这么久了,还下这种鹅毛大雪,冷死我啦”,菀璧一边呵着手,一边翻动这炭盆里烤着的红薯,“好香,好香!马上就可以吃了。”

“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偏像个馋嘴猫似的。”含珠笑骂道,又转头问晋阳,“公主,你看驸马的病到底什么时候能好啊?公主,您又懂医理,为何不为他诊治诊治?”

“我看也不算什么重病,时候到了,自然会好的。”

“可是驸马总不回公主府住,老是在鄂国公府里猫着,也不是个事儿呀。”

“他不是怕传染给我们吗?”。

“可公主府那么大,他随便住哪个院都行,干嘛一定要在那边府里住着?”

“他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我觉得这样也不坏呀,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就这般盲婚哑嫁了,我同驸马在成亲那日才第一次见面,就要立刻生生逼成休戚与共、不离不弃的伴侣,说实话,我心里是有些犯怵的。如今倒也好了,大家像朋友似的先熟悉一下,也许反而能更长久呢。”晋阳不愿再多说,扭头问菀璧道:“丫头,冷不冷?”

“冷死啦,耳朵都快冻掉了。”

晋阳笑了,“我倒是有一个好法子让大家都暖和起来,要不要听听看?”

“什么法子?”众人都饶有兴趣的围拢来。

“昨夜虽然一夜大雪,但眼看着春天就要逼近了。你们知道的啦,春光最是晴柔,我向来爱在屋外看书。我看这院子什么都好,就是缺了个让我看书的地儿。”

含珠最善解人意,问道:“公主说的可是秋千?”

“正是。黛湖边的荼蘼架下倒是有一架秋千,可是偏太远了些,我懒得日日走动。不如在内院里也搭上一架来。”

“那我立刻叫人从库房里找一架秋千来。

“不用麻烦。我见书房里有一架美人靠,可颜色太沉,我不喜欢,不如把它的腿锯掉磨平,不就是一架现成的秋千了吗,可坐可卧,自在随意。再把它的颜色漆成鹅黄,正好挂在院子里的那棵古柳上,待天气一暖,这鹅黄的秋千同‘搓得鹅儿黄欲就’的柳丝岂不相映成趣?所以,也不必找别人,就咱们几个,把这事儿热火朝天的办起来,保证你们都不冷了。”

“公主,你是说就咱们五个人来做锯凳腿儿、刷漆、挂秋千架这样的粗重活儿?”菀璧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动起来不就不冷了吗?”。含珠戳了一下菀璧的头,“公主都没嫌粗重,你一个做丫头的倒还挑三拣四起来。”

“听起来好玩,就我们做吧。”抱月弄晴也跃跃欲试。

晋阳逗菀璧道:“要不,菀璧姑娘就做我们的监工吧。”

“公主,您可别折杀我了。哎,好吧,大家都陪着公主疯吧。你们都等着,我先去找郭妈妈要几身干净的粗布衣裳给大伙儿换上,不然怎么做事?就公主你这身烟霞影的料子,别说做木工活儿了,就算被羽毛挂一下,都能勾起丝来,还是小心些吧。”

大家都笑道,还是菀璧考虑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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