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花错 第十一章 醉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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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换好衣裳,大家便都开始各自分工忙碌起来。众人将榻腿锯掉磨平,菀璧拿着两根粗麻绳要出去挂在树上,晋阳叫住她:“哎,好久没有试试自己的轻功了,不知生疏了没,挂绳子的功夫就交给我吧,我先去树上挂绳,你们四个准备一下油漆,刷子啥的,等会再一块儿把秋千抬到院子里来吧。”说罢,接过绳子便出去了。

到了院里古柳树下,晋阳选中最是旁逸斜出的一支,扭身一偏,单脚蹬住树身,一个彩云追月便轻轻松松的立在枝上。正当她欲屈身绑住麻绳时,院门突然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一把声音高声喝道:“晋阳公主安在?”晋阳被这声音冷不防的吓了一跳,右脚一滑,只来得及“啊——”的一声,便从近三丈高的树上摔下。

那立在院门口之人见有人从树上跌下,不及细想,忙使出八步赶蝉,腾身而起,在半空中抱住了跌落之人,又借势单足往树身一点,止住了下坠之势,两人方缓缓落下。

晋阳有些惊魂未定地望着抱住自己之人,不由愣住了。只见这人长身玉立,俊眼如飞,羞城北徐公,惭傅粉何郎,一袭银盔铠甲披身,却不见半点莽气,只衬得他愈发的龙章凤姿,器宇轩昂。见此架势,不是尉迟家的二公子,自己的尚未谋面小叔子尉迟潇然又是谁?

而这边,尉迟潇然低头一看,竟有了一刻的怔忡——自己伸出手接住的难道是一个因贪恋人间的美景而失足跌落云头的仙子?怀中的人儿柔若无骨,轻如飞絮,定睛一看,不由得真信了粗服不掩国色这句话,一身靛蓝的粗布棉服,愈发映得她一张莹白如玉的脸庞仿佛闪着一团晶光,让人不敢逼视。虽然春寒料峭,她的额头却布满细密的汗珠,正如自己院中最喜欢的那株玉蝶龙游梅傲雪初绽时的样子一般,一朵无瑕就足以逼得天地都纯净起来。

突然想到自己尚被尉迟潇然抱在怀里,晋阳从未被男子这样抱过,就连丈夫也不曾,不禁羞得满面通红,忙一把将他推开。尉迟潇然也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是谁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在里屋的菀璧听到动静,出来问道。

尉迟潇然敛了敛心神,答道:“我找晋阳公主,叫她出来见我!”

“大胆!”菀璧正待训斥来人,不料站在院里的晋阳拦住了她的话头,道:“你来得不巧,公主今日入宫见皇后娘娘去了。”

“那我等她回来后再来。”撂下这句话,尉迟潇然回身便出了内院的门。原来,收到楚孟鸾的信后,尉迟潇然心急如焚,单人匹马,昼夜疾驰,没几日便赶回了长安,本打算先回府里打听清楚晋阳公主府坐落在何处,再去会会这位自己的新嫂子,看看她到底有何三头六臂可以在短短的时日内便收买了府中上下诸人的欢心,又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警告孟鸾。但就在快到自家府第附近,却看见了一座新建的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的府第,上面正大书着五个金碧辉煌的大字“晋阳公主府”。尉迟明白了,这两府应该是比邻而建,心想如此甚好,不如就此进去会会这公主是何方神圣。也懒得通报,只把马拴在附近,一记鹞子翻身,便跃上墙头,见府中虽是层楼叠榭,但有一处三层楼阁,碧瓦朱檐,玉砌雕阑,凌于众阁之上,尉迟潇然料定便是公主正院,几起几落,来到院门前,一脚踢开院门,便出现了刚才那一幕。谁知,地方找对了,公主却不在,尉迟潇然只得怏怏回府。

尉迟潇然回到自家府前,也没有惊动众人,仍故技重施,翻身入院,先朝楚孟鸾的房间而去。楚孟鸾正在窗前绣花,只听得门一开,一声熟悉的声音叫道:“明鸾!”

楚孟鸾抬头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尉迟潇然,又惊又喜,飞奔过去一叠声道:“潇然,你可回来了!你怎么又瘦了?打仗很辛苦是不是?吃的可好?睡得可好?听谨然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孟鸾关切的语气让尉迟潇然无比的窝心,宠溺的拍拍她的头道:“放心放心!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吗?”。

“那之前的伤呢?伤在哪里?好得怎么样了,让我瞧瞧。”说着就扯着潇然的袖子要看。

尉迟潇然按住她的小手“一点小伤,早就好了。我反而担心的是明鸾你,所以收到信我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那公主有没有再找你的麻烦?”

楚孟鸾见提到公主,初见尉迟潇然的喜悦也被冲散了,神色黯了黯,道:“那倒没有。自从那件事后,谨然就叫我尽量躲着她,不要同她打照面,所以也没什么事。还有,我现在已经不叫明鸾了,以后记得别再叫错了,我如今是孟鸾。”

“为什么?”但尉迟潇然立马自己反应过来了,“要避她的讳?”

楚孟鸾点点头,神色哀伤。“她是天之骄女,我是蝼蚁草芥,如何能争?她一来,谨然便离我而去;她一来,老爷夫人、欣然雪儿都喜欢她得不得了,对我再不像从前了;她一来,连我娘临终前为我取的名字都保不住了。今后,年深日久,不知道还有什么属于我的东西会被她一一夺去。”

“别怕,我且去会会她。本来刚才就我去了趟公主府,偏偏她不在,我就先过来看看你。”

听到这话,楚孟鸾紧张的拉住潇然的衣袖道:“你要去见她吗?你能保证一直都站在我这边吗?我好害怕,害怕身边的人都倒戈到公主身边去了,我觉得好孤单,好害怕。特别是欣然,他是小孩子,所以表现的特别的明显,一看到公主到府里来,就眉开眼笑的好开心,看到我就扭头就走。”

“一定是你多心了,他一个小孩子,能懂些什么?放心好了,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正聊着,刚刚下朝的尉迟谨然也来到楚孟鸾的房中。一下子看到了一年未见的兄弟,奇道:“潇然,你已经回来啦?刚才在朝堂之上,皇上还在念叨着你们还有大半个月才能回到长安呢,你怎么就已经到了?”潇然将情由告诉了大哥,谨然因问道:“那你去见过父亲没?”

“还没呢?我现在去见他,他肯定要说我什么主帅擅自离军,不得给他骂死呀,我倒是不怕他骂,我是想先去会会那个公主,了解一下你们的敌人,知己知彼才能帮你们想主意呀。”于是,三人在一块又聊了聊别后离情,尉迟潇然便要孟鸾别惊动府里其他人,悄悄帮他安排好沐浴更衣,只等晚饭后再探公主府。

等到天已擦黑,尉迟潇然没走公主府正门,也没走两府相连的那个角门,还是如白天般直接越入公主府内院,只见屋内灯火通明,可是鸦雀不闻,便拍着门问道:“晋阳公主可回来了?某有事要见公主。”

不一会儿,含珠从里屋开门出来,“怎么又是你!白天不是来过了吗?跟你说了,公主去宫里看皇后娘娘了,方才差人回来说,今儿就在宫里住下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见他还不离去,索性把大门洞开,果然正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几个拿着拂尘打扫的宫女。尉迟潇然见既然如此,也只得走了。

尉迟潇然回到府中,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却说不上来。便呆坐在桌边,只望着烛火出神。一时灯芯炸了一个花,耀了潇然的眼睛,他转开眼,看到了孟鸾方才为自己准备的明日上朝觐见的朝服,一下子灵光乍现,终于想通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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