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锁春秋 第五章 授艺学艺

作者 :

在吉县的客栈歇息了一晚,大夫替梅环儿包扎了伤口。

秦寮进入旁边的房间后再未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秦寮一打开门,梅环儿就在门口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道:“大哥,早!”

秦寮冷冷地望着他。

梅环儿像被他看破了小秘密一样,低头呵呵一笑。

秦寮不再看她,径直走了出去。

梅环儿跺跺站得有些发麻的腿,跟了上去。

因梅环儿伤口未愈,不方便骑马,秦寮便找来一辆马车,将她扔进去,自己坐在前面驾车。

梅环儿挣扎一下,还未坐稳,秦寮便挥鞭驾马,一个颠簸,梅环儿便狠狠地撞向坐旮。

揉揉摔得发疼的额头,恶狠狠地瞪上秦寮,瞪了一会想到秦寮后脑勺没长眼睛,瞪再久他也不知道,想骂他两句,可又有些胆怯,只能手握成拳在秦寮的背后恶狠狠地比划了一阵,心里才舒服下来。

东看看,西模模,坐在马车里实在是太闷了。一把掀开帘子,梅环儿猫着身子钻了出来,坐在秦寮旁边,冲他嘻嘻一笑。

视野开阔了,呼吸也畅顺多了,心情也好了起来。

“大哥,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

“你知道哪儿最好玩吗?”

“”

“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哦,以前就在扬州转转,有时候出去没转一个时辰,娘就会派家丁把我寻了回去,真是无趣得很。不过,我也有一次跟宝姐姐溜去苏州玩了两天,还在寒山寺留宿了呢,寒山寺里的明空长老留着长长的白胡子,他闭着眼睛念经的时候,我就偷偷地去扯他的胡子。”

梅环儿一说就没法停住,说完了苏州的寒山寺明空长老,开始说府里丫鬟下人的各种趣事,说到高兴的时候,一个人乐得哈哈大笑,声音像银玲洒在慈州的路上。

秦寮神情依旧冷冷清清,像在听,又像没听,只是手中挥鞭的频率越来越高,马车越跑越快。

“大哥,你心情不好吗?”梅环儿撇了一眼秦寮,“我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也不回。”梅环儿嘟嘴表示不满。

秦寮面色有些难看起来,好看的眉毛又皱到一起。

“要不,我给大哥唱个小曲吧。”梅环儿见状立即乖巧道。

未等秦寮回应,当然也没指望他能回应,便细细地唱了起来:

拂柳岸,泪染伊人妆,

绣桥轻叹这时光。

风动钱塘,波光微漾,

雨碎胭脂香,美其芳晨丽景

人醉也还香

声音越唱越低,头越垂越垂低,渐渐地倒靠在秦寮肩头睡了去。

秦寮侧目看时,只有匀匀的呼吸声洒在他冰冷的衣领上。

自卯时便开始在客房门前候着,生怕他甩下她走掉。

本来还以为她精神力多好呢,想不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要补眠了。

一呼一息,密密落在颈处,秦寮不自在地皱皱眉头,缓缓地勒住马车,将梅环儿抱进车内靠在软垫上,复又坐到车前,继续驾马,只是落鞭的频率缓了下来。

行至半路时,看到一家茶水店,想到水囊中水剩不多,秦寮便勒马停车,走进茶水店,顺便买些干粮,免得等下她醒来饿了,嘴巴又会不消停地聒噪。

茶水店的人并不到,只有三五个去往慈做生意与送信件之人在此歇息。

人群中还有一个全身衣衫褛烂的老叫花,他正悠闲地拿着一个青花海碗喝着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马车。

背对着马车买好东西,秦寮心中一动,转身疾步走到马车前,一把掀开车帘,里面空空而已。

秦寮神情微震,居然有人在他身后将人劫走,他竟然未察觉!可见此人的内息与轻功在自己之上,只是他要劫走梅环儿做什么,难道这个臭丫头又惹了什么厉害的仇家。

不管她惹了什么仇家,被劫了也好,世界终于清静了。

“表少爷,我们能找到小姐吗。”吉县人来客栈里,小娟忧心忡忡地问纪存之道。

“一定能找到,有人传出在太白楼内有一个少年与清河帮弟的人曾交过手,据他们描述那个少年的长相,就是环儿。”纪存之回答。

“那小姐有没有受伤?”小娟闻言担心地问道。

“应该不会,据说少年毫发无伤地跟着一个蓝衣青年走出太白楼。据我推算,定是那名青年男子救了她,要不然凭她的武功怎么可能在清河帮手中讨得便宜。”

“我猜这次肯定又是小姐又管了别人的闲事。”听闻梅环儿无恙,放心下来,很了解地进行分析。

纪存之则长叹了一口气。

“又是你这个老叫花!哼,上次抢了我的糕点,这次抢了我来做什么?”梅环儿睡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小破庙里,而上次抢了她糕点的老丐正斜躺在一堆草垛里笑眯眯地望着他。

“小丫头,脾气很大啊。”老丐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擦擦嘴边的酒渍,很享受地躺在草垛里,望着斑驳的庙梁脊。

“你说谁是小丫头呢。”梅环儿加粗嗓门地吼道。

老丐嘿嘿一笑道:“既然不是小丫头,就不要心虚地红脸嘛。”

“我这叫气色好。”

“小丫头,下次扮男子记得还要带个假喉结。”老丐好心提醒。

梅环儿模了模自己的喉咙,闷哼了一起,算是默认了。

“那你捉我来做什么?我跟你无怨无仇,又无任可瓜葛的。”

“的确没有无怨无仇,但瓜葛还是有的。”

“我跟你还有瓜葛?”梅环儿手指按着自己的鼻尖显得很惊讶。

“你一年前是不是救过一个胸口中箭的中年男子。”老丐慢悠悠地说道。

胸口中箭的男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天,自己在家中无聊透顶了,躲过小娟和众家丁的监视,偷牵了一匹马去五灵坡。五灵坡有一个前朝留下的石头阵,至今无人能破,梅环儿便立志要做破阵第一人。

当时还未到五灵坡,就听到路边的草堆里传来申吟声,下马看时,发现一个胸口中箭,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她连忙将男子拖扶到马上,送到了扬州城内的仁济堂医治。在大夫施针吊药确定男子性命无碍后,留上的银子托仁济堂的人照顾那名男子,自己又偷偷地溜回到府中。

第二天一大早她再去仁济堂时,仁济堂老板告诉他,那名男子半夜清醒过来后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这名男子到底是谁?重伤未愈就要急着离开,应该有什么重要的急事吧。

事后,梅环儿便将这事淡忘了,甚至连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也想不起来。

“他是迟翼青将军的左将张纪。”老丐开口释疑,说到“迟翼青”这个名字时语气中带着沉重的忧虑。

迟翼青将军。梅环儿知道这个人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正因他镇守北疆,所以辽国一直未敢来犯,连爹爹都对他赞叹敬仰不已。

当今皇帝年愈五十身体日况愈下,虽有太子执事,但总归太过年轻,此时正当盛年的珂王便迎势而上。于是朝廷渐渐形成两股势力,一股是忠于朝廷的肱骨之臣,一股是拜于珂王势下的奉迎之臣。

对于珂王日益流露出的野心,当今天子虽有察觉,但珂王各方势力扎根已深,如果出手祛除,牵一发则动全身,朝堂将引起掀然大波,只能暗暗制衡,待时机再予以产除,怎奈年老体弱,精神不济,只能扶持太子处理政事。

朝堂除了内忧,另有外患,西夏通过前几年的休生养息,已是兵强马壮,近两年来频频搔扰边境,发生多次抢杀事件,并在三个月前攻占了府谷、麟州两地。朝廷派了彰武节度使出战,一个月下来未胜一场,于是又派以通远军增援,仍是节节败退,一直退至延州。

西夏国越来越猖狂,派来的使臣当场大放厥,扬言当今朝廷无一能将能与其西夏国居离将军抗衡。

使臣的言论激起群臣愤慨,当场被京畿城史梅唯之踢趴在地。

当今天子按额思付许久后,下旨诏驻守在定州抗辽的迟蔚青率青军往西北收复失地,另送金银布匹若干以缓解辽国的关系。

可是救青军的张纪与丐帮怎么又会有瓜葛呢?

这其中的确大有瓜葛,丐帮虽然是武林中的一派,却是真正融入百姓市井的一派,比起那些建立在山林中的其他各派,丐帮更能感受民生的苦疾,正因为关心民生苦疾,就会关朝廷布置与动向。

迟翼青与其麾下的青军都是抗辽的英雄,也是丐帮上下敬仰之人,老丐曾游历至青军驻地时,与迟翼青结识成为莫逆之交,而左将军张纪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当然此段不会与梅环儿细述。

“张纪是抗辽英难,老丐我很敬仰他,你既救了他,我自然要替他谢谢你。”老丐坐起来笑眯眯地对梅环儿说道。

“张纪既是抗辽英雄怎么还会有人害他呢?”

“奸臣当道,国之不幸。其中的恩怨纠搁不说也罢,反正你救了他,我替他感谢你就对了。”

“所以,你就抢我的糕点。”梅环儿仍为了糕点一事愤愤不平。

“不抢的话,你怎么会跟着我走呢。”老丐毫无愧意,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还没来得及跟你说清楚,又因出了点急事,就把你扔下了。”老丐仰头喝一口酒,又道,“我可是跟了你好久啦,小丫头歌唱得不错。”说完咧嘴一笑。

梅环儿嘻嘻一笑,对这位衣衫褛烂的老丐的高义的情怀已有了好感。“救人本就是应该,不必说谢。”

“做人就是要恩怨分明,说要答谢就一定要答谢。这样吧,我看你武功真的是太差了,就教你一套武功吧。”老丐打量了梅环儿一眼自顾自地说道。

武功太差呃,好吧,虽然这是事实,但也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吧,好歹自己是要做一个侠女的。

“学武功好费时间的,我现在正跟大哥闯江湖呢,没时间。”要是她在这儿学个十天半个月的,秦寮早不知道走哪去了,那她去哪找个江湖大树来靠呢?

“我这套武功很简单的,学得慢十来天,学得快两三天内就能学会。”

两三天就能学会,这武功会不会太简单了,太简单了肯定也不怎么厉害。

正出神间,突然腰间一松,老丐从她的腰袋上取走了软鞭。

“我看你喜欢用鞭,我就教你一套梭燕灿金鞭。你看好了,这一路鞭分别是由卸、劈、卷、钩、缠、挑、刺、断、旋、绕、破、逗十二路鞭法组成,不同的鞭法可克制不同的武功,你看清楚了。”

老丐口里念着,手中的软鞭先是挥得人眼花缭乱,先是又快又密,密得透不过风来,不一会儿又转柔,柔得像风,缠得像蛇,散得像尘,把梅环儿看得既兴奋又激动,想不到软鞭原来有这么多种打法,而且每种打法都不同,有刚有柔,有快有慢,有进有退,有攻有守。之前那一丝犹豫早就不知飞到哪去了,只盼自己赶紧学会这门好功夫,再好好地逞逞梅女侠的威风。

“我学,我一定要学。”梅环儿跳起来大叫道。

老丐将一套鞭法走完,对梅环儿求知若渴的表情很满意,便细细地将口诀教给梅环儿,待梅环儿背会口诀后,又走了一次鞭法。

梅环儿心痒难耐地照着老丐的鞭法与口诀练了起来,第一遍动作连惯不起来,第二遍动作有些生涩,第三遍,第四遍,不知走了多少遍终于把鞭法走熟了。

梅环儿很兴奋,额头上布满细细的汗水,俏脸也红红的。

老丐喝了口酒,对梅环儿赞赏地点了点头。

梅环儿得到老丐的认同,心情更是飞扬起来高兴地走到老丐身边道:“师傅,多谢你教我这套鞭法,我。”

“慢。”老丐打住她的话道:“首先我申明一点,我教你这套武功,是为了报答你救张纪,并不打算收你为徒。”

“你教了武艺,就是我的师傅。”梅环儿坚定地说道。

“不论怎样,我都不会做你师傅的。”老丐也不容商量说。

其实梅环儿的资质实属上佳,收这样一个徒弟也是不错的,但除了这套梭燕灿金鞭外,老丐所学的其他武学并不试合女子,总不能教她劈阳掌、断层指吧。

“你虽然鞭法会了,但轻功和内力都太弱,今天先休息了,明天教你轻功和内功心法。”老丐缓缓地说道。

梅环儿点点头,身子刚挨着庙中的圆柱便熟睡过去。

“鞭法虽然可以快速领悟学会,但内功心法却需要每天持之以恒的修行,没有什么捷径可言的。”第二天老丐便开始传授梅环儿轻功与内功心法。

梅环儿认真地点点头,用心地记住老丐说的每一个字。

直到红日渐渐西下。

“记住,每日练习吐纳,增强内息,才能将梭燕灿金鞭发挥到最大威力。”老丐笑眯眯地说道。

梅环儿感激地冲老丐点点头。

“那你好自为之吧,老丐我要逍遥去了。”话音未落,人影已不见。

真正的轻功原来是这样啊。

梅环儿羡慕一阵后,又将这两天学到功夫揣摩了一遍,再看外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梅环儿望着黑漆漆的四周,心中难免有些胆怯,就着夜色一脚深一脚浅地冲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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