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蒹葭 第二十一章尘梦初醒(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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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特,都说女儿家有体香,男子竟也有。你该不会是,什么花神下凡吧。”宁清很兴奋的猜测。

方才只当这香气有些怪异,现下,撇开心思,只觉暖意微熏,不是冷冰冰不近人的孤香。

“生时体弱,动辄卧病半载,怎有半分神仙的福气。”李涟不由得浅笑。“初时只当是气虚脉浮,生就的这般。打算送去习武,强健体质,不料连个苦都吃不得,稍活动便半日不能动弹。”

“你自小那样,岂不是出不得门户。”

“后来是真出不得门户了,莫说习武,多行几步都会不适。日日在房内,坐或卧,读书,识字。整日不出院子,入鼻的净是药味。”

李涟的神态像在回忆,微皱着额头,似是沉浸在当初的苦恼当中。

想想也是啊,朗朗少年时,谁不是憧憬别处景色。骑马驰骋,乱红飞过马蹄香;三两友人,醉后不知身外事;或是行侠仗义,惩善除恶。

他应当比谁都渴望室外风光。

“我若没有遇到师傅,后半生不是沉疴固疾绕身,活的无味,就是折于半路。”李涟谓叹。“因此换得新生后,感念万分,殷切跟随大师之行迹,期能云游遍地,救人苦难。”

“这念头倒是好,慕容家世代经商,你是祥瑞临身,身娇肉贵,怎的舍得你出去受苦。”

“心意既定,不愿回头。解除百姓顽疾宿病,应是好事。”李涟目光坚定。想必当初也是一番阻拦,没抵过他信念重重。“跟着师傅走了几年,学得几成,至今仍觉自己肤浅。”

都成神医了,还肤浅。“你为何改姓李啊,慕容不好么,亦算光宗耀祖啊。”用那个名字,显然会有很多便利之处。

“声名多负累,不若无名者起家。家母闺姓李。便改了此姓氏。”李涟停了下,又说道:“这香气自随我来,也是招惹是非,须得用药掩了。堂堂男儿,此样,亦属无奈。”

宁清呵呵两声轻笑,这李涟远不如初见时冷漠,言谈间,反倒看出书生气。“你生性本就是涓细,与江湖男儿不是一路,何必强求那般。只心向善,可救人水火煎熬,不是他人可攀及。”

“涟受人恩德,方得新生,深知病患之苦,因而度人之心,知其之痛,则能用药精准。”

宁清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公子,这忸秙草已毁,如何是好。”

崖顶有人知晓二人落下,自是会来寻,车马内绳索俱全,少则半日即可到达。即便没有来,二人也可自行试过。只李涟的腿伤无事就好。忸秙草是今日来的目的,好容易得了一棵,只剩根尾,颇让人沮丧。

“此处亦属寒地,当是不为世人所知,兴许会生出一二,稍后去四处看看。若是有幸得到,甚好,若是没有,只去别处寻了。”

宁清听罢又是点头,经不住打了个哈欠,有些倦怠,想蜷身小卧。

“阴潮之地,不可沉睡,会着寒湿之邪。”李涟忙出言劝阻。

“哦。”宁三姑娘极不情愿的坐直身体。忽的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满是兴味的,朝李涟道:“对了公子,那个胡番公主,后来,怎么打发的。看势头,三言两语不见得绝了她心思,怎么后头就许给三皇子了?”

“此事系关两国,不是儿戏。皇上旨意与皇子联姻。”

“那……你那未过门的娘子,可好啊。”早就想问这话,宁清有些扭捏。

“娘子?”李涟愕然,随即了然,“原来,你那日也听到么,只是一时情急想起。不过确有其事,幼时父亲与其知交,定下门女圭女圭亲。我便多了个女圭女圭妻。”

宁清的脸顿时垮下。

“不过这么多年,两方一直没有提起过,约莫不做数了。”

“真是憾事啊。”垮着的脸立马笑起来,宁清故作惋惜的慨叹。

李涟见她面上变脸迅速,不由得好笑,“你真是个奇特的姑娘。”

“奇特?官官说,外人看来是,嗯,古怪。”

“你这个性子,有时很让人无奈。心地倒不坏,就是有别于寻常女子。”

“寻常女子如何?我又如何?”宁清反问。

“女子多婉转,端庄……”看着她又瞬间苦着的脸,李涟知趣的不再继续,“你则有些男儿脾气。”

“那日你走的突兀,未及规劝你,皇宫重地,哪是你嬉闹的场所,若是出事,可是大罪,即便武功再高,此举也过于胆大妄为。今后不可如此鲁莽。”

“我是担心你受辱啊。”宁清辩解到。

“我自有全身而退之方,你女儿家,不当如此涉险。”

“哦,碧荷说过,男人都喜欢贤淑温柔女子。你应当也是咯。”自己是没可能招人喜欢了。

“不全然是,不过,与我而言,太渺茫,现下心思不在此。要去之处如此多,所学之术如此多。儿女情长,暂放脑后。”

宁清一阵无语。

这李涟空长一张绝色面容,怎的这般不懂,男女情谊。

“公子,我心慕你已久。如今也没什么念头了。便直直说与你听。”喜欢便是喜欢,说出来心里痛快。“你厌恶我也好,不愿理喻也罢。我只是想你了解我的意图。”

“鲁莽也好,涉险也好,都是因为心里有你。我也不知道,到底喜欢你什么,只是看不到就会想着,在身边,又觉心内悲哀,因为你眼中瞧不到我。最初时只是觉得你相貌出众,有些游戏心态,时日久了,就觉你不似那些风流子弟,摘花戏柳,而是心善艺精,把心力都倾注医术上,又温文尔雅,待人温和。总之,你真的是很好的人。我也不求什么回应,只盼今后尚能称友人,可在危难时,伴你身侧。”

“就如现下,我很庆幸,随公子坠入危难的是我宁清。”

这一番话讲完,宁清心内翻江倒海,面上却是一副凛然状,盘腿坐正,目不转睛。

李涟自是震撼。半日不见回话。后回神才言到:“谢过,姑娘垂青。”

宁清面色不惊,心内应是百抓挠地。感慨激昂的陈词,只换来一句谢谢垂青。真沮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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