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底阴暗,枯枝腐叶倒是不少。不多时,宁清便敛了满怀回来。
将柴木放在远离水边的空地,打算生堆火,两人暖下。潭水深寒,若是因此受了症,体内寒毒难驱,会生出各种不适。
摆放好柴木,她又到水边捡起刚才显摆过的宝物,叫上仍旧坐着的美男过去那边。
先行走了几步,李涟却没跟来,回头一望,只见他,起身就是一阵踉跄。
宁清赶忙折返,至他身边,扶住。“你是伤了哪了?”
“无妨,只是方才下来时绊住腿了。”李涟平静说道。再低头看看右手中,仍旧握着残留的忸秙草株,叹了口气。
宁清也觉遗憾,不过又觉此刻性命尚在,已是万幸。俗语常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再去找就是,何苦纠结。
现下李涟这腿可是伤了,也不知严重与否。不过他是神医,神医说没事,应当就没事。如此便放下心来,扶着他到柴堆旁矮石上坐下,开始生火。
这宝物果真是好东西。匣子的模样,一开一合间竟生出火苗来。腐物略潮,上来就燃出些浓烟。
浓烟一过,火势渐起。
“怎么样,厉害吧。”宁清握着方匣,笑得摇头晃脑。水滴顺着发梢飞溅,凌乱的发髻搭在一侧,脸颊几撇淡淡划痕,看着有些好笑。
李涟不由得笑出来,“的确稀奇。”
呀,这笑靥,真真让人心湖荡漾啊。现下窘迫的境况,风情不减,未增半分不奈。
“这可是千年之后的火折子,阁主从来不轻易示人的。”宁清揉揉又发痴的脸,神秘说道。“好了,你赶紧把衣服整整,烤干了吧。不用管我,我可以用内力把寒气逼出来。”
说罢,往火堆里又添几把柴。又拿起几枝粗壮些的树杈,高高撑起个架子,便于烘晾衣袍。
李涟动动身子,又顿住,面上有些尴尬。
宁清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奇怪,“你手臂也伤了?”
李涟摇头,不自在的出言道:“姑娘是否,回避下,得当些。”
宁清恍然大悟,咯咯笑开来,“原当如此。”说着就离开火旁,往远处一山石墩上,背对着盘腿坐下,开始提引内力,驱除寒毒。
背后声响极轻微,李涟此刻应是已将衣服挂上。宁清不禁面上微红,约莫想到此时,未着寸缕的美男图。其实,男男女女的,自己也不是没见过。
碧荷的倚红楼里,尽是些小倌伶人,多少细皮女敕肉,五官精巧。被那女人教起来,各个神态勾人。
半大不小的青涩小子,多出身苦楚,被迫经常要穿着衣不蔽体,动辄媚色横飞,姿态撩人,据说如此才能练就一副厚颜,勾魂摄魄的眉眼,和坚硬无比的内心。宁清初时很不适,对那女人也是常有微词。碧荷得知却很平淡的说道:“即是选择了这条路,就该认了命,觉得作贱自己,楼门畅着,谁也不留。愿意吃这碗饭,就别想什么清高骨气,扯什么尊严,半两银子不值。”
宁清慢慢也明白,有些事,无法一眼看穿,一语道尽。谁不想有人敬着,供着。天边云,地上泥,真是有不同的命么。
就像现在的李涟,他是不同的。即使是在这般不规矩的猜想中,也是清澈如水的美,扯不上半分萎靡之说。如同一幅无垢的画。
臆想被突如其来的碎石跌落声打断,远远的,似在天外。宁清回神,面上熏熏的,而后闭上眼,继续运气。
片刻后,旷旷的谷底,又转为宁静,只有柴木燃烧的噼啪声。幽暗的空间里,火光晃动,一切仿若静止。
渐渐的,宁清自觉身体变暖,一层薄薄的水汽自衣物蒸腾而出。
忽然,一股奇异的香气,缓缓的,飘散开来。初时,淡淡的,悄然探入鼻内,转而愈加浓烈,最终飘满四处,馥郁的让人发晕。
“李涟,李涟,不好,有人施毒。”情急之下,宁清顾不得多想,抬腿往火旁赶,“不行,快逃。”
慌乱中,带翻晾衣的木架,一下子跌倒在衣物后那人的脚下。
宁清本是惊惶,此刻趴在地上,抬头一望,想出口的话,也卡在嘴里。“李……李……不是……”
果然是没着单衣的,神医。看去身形不错,肤理细腻,着实难得。素日单薄的样子,身上倒有些肉。
宁清想着,没敢继续放肆。忙扭头急言之:“公子,这香气怕是有异。”
头顶上,李涟的叹气声传来,无奈之意尽显。“你果然是异于常人。”
“还不起来,压住我腿了。”
宁清听言,赶忙起身,背过去。边不自主的抿抿头发,边说道:“公子,这香,来的突兀啊。”
“无事,那是我,身上传出的。”李涟方才的恼怒气,转为平淡,“遮掩的药物,遇水失了效用。就藏不住了。”
宁清听言大惊,克制住转头的冲动,“什么?你身上的?你们男子,也有体香?”
李涟片刻无语,不用瞧也知道,他眼正上翻。真是,说什么好。“我出生时,就带着异香。你不是查过我吗,慕容家的事,你该清楚。”
宁清即刻反驳,“我哪有?”
“连我喜好细节都知晓,还能瞒得住么?”显然,他早就察觉到,这位三姑娘的动作。
宁清惭愧的低头,“公子,我实无恶意。”
“这个倒是信的。”李涟拽过地上外袍,披上,“你过去下,我整理好,与你细说。”
宁清听话的跑去一边。也不知这人衣物干了几成,都是自己大惊小怪,害的他现在烤个衣裳都不安生。深山幽谷,谁特意跑这里来施毒。真是愧对阁主一番培育。
“好了,你过来吧。”身后传来李涟的话音。
宁三姑娘回头,看看他已穿着妥当。慢吞吞的挪到火边,蹲下,拿根小棍,在余烬里,戳戳戳。
“我本姓慕容,因生时,满室奇香,取名江离,香草之意。慕容家世代经商,家父熟识理财之道,却不热衷它事,此名为母亲所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