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水靖得都太监总管齐胜回报,北静王爷将带着黛玉入京,便再也安稳不下来,一会儿便要问上一遍,“他们几时到京?”“他们现在到那里了?”“有信来没有……”“你说玉儿妹妹还会不会认得我……”只烦得老齐胜头大如斗,只恨不能立刻隐了形,让这难缠的主子看不见自己才好。
水靖一面叨叨个没完,一面一头扎进他的私库,开始大肆给黛玉挑选礼物,但凡那精美的,雅致的,稀罕的,水靖都指着对齐胜说道,这个给玉儿妹妹玩再合适不过,那个玉儿妹妹一定喜欢,那个给玉儿妹妹做摆设……数日下来,齐胜耳中灌满了“玉儿妹妹”四个字,以至于他现在只要听到“玉”这个字,都要神经了。
皇后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顺安见皇帝这几日行迹诡异,总是只带了齐胜一个人去了私库,然后便见齐胜今天带一小箱明天一大箱的从私库里往外带东西。便忙忙的去回皇后,皇后一听这话,最先想到的便是皇帝必是又宠上什么女人了,立刻传来起居注,细一查看,见连着六七天皇帝都没有召人侍寝,便又以为皇帝在宫外弄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传了安插在禁卫中的侍卫头领来细细问了,也是说皇帝最近不曾出宫。皇后心中大异,咬着唇思索一会儿,又问道:“齐胜可是带了那些箱笼出宫去过?”
顺安忙回道:“回皇后娘娘,齐总管也不曾出宫,只是将大小箱笼从私库里带出来,送到勤政殿西暖阁去,奴才不知何意,特来回娘娘,求娘娘的示下。”
皇后淡淡道:“很好,侍柳,看赏。你且回去,不要惊动任何人,只瞪大眼睛盯着,一但皇上或是齐胜动了那些箱笼,你速速来回本宫。”
顺安得了赏赐,乐不颠儿的回去了。皇后遣退了所有的奴仆,在坤宁宫里的寝殿里烦燥的走来走去,想不明白皇上唱的是那一出。
当今皇后,忠顺王爷的次女凌霜郡主,自从十年前在皇家宴会上见到尚为太孙的水靖,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当日选了忠顺王长女傲霜郡主为后,凌霜郡主恨得五内俱焚,后来不知怎么的,傲霜郡主便出了些事故,为了保全皇家的脸面,才改纳凌霜郡主为后。
凌霜郡主入主中宫后,一直不得水靖欢心,这些年来除却按制初一十五歇在中宫,其他时间水靖从不踏入坤宁宫一步,平日对皇后也是没个好脸,皇后一怀心绪无从寄托,原本骄横的脾气越发大了,但凡有宫女妃嫔和皇上说上一句话,她便又恨又妒,偶有嫔妃传出有喜的消息,皇后便恨得不能自已,总要生出法子除了那怀孕的妃嫔才行。以至于皇帝大婚近十年,却一无所出。若不是忠顺府势大,水靖早就想以善妒无子的罪名废后另立。
顺安悄悄回到勤政殿,便听当值的小太监说皇上正召见北静太妃。顺安寻了个由头打发那小太监去做其他的事,自己接过茶盘托着,轻轻巧巧的便进了西暖阁。
“王婶,沐儿和玉儿就要一起回来了。”水靖一脸的兴奋,高兴的对北静太妃说道。
北静太妃自从得了贾敏病故的消息,便一直郁郁寡欢,如今听说儿子和未来儿媳要一同回来,立刻兴奋起来,猛的站起身瞪大眼睛问道:“真的,沐儿和玉儿就要回来了?”
水靖笑道:“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只怕用不了几日就能到京。王婶,玉儿来了朕接她到宫里可好?”
北静太妃想也不想便说道:“那怎么行,玉儿来了自然是要住在我们北府里。”
水靖如小时候和北静太妃撒娇一般,扯着她的袖子不依的说道:“不行,王婶你不知道,玉儿最得朕心意了,说什么也要让她住到宫里来,我们好亲近亲近。”
顺安听了这几句话,赶紧奉上茶,出了西暖阁便撒丫子往皇后的坤宁宫跑。一头闯进坤宁宫,顺安拉过一个小宫女便急促的问道:“皇后娘娘在哪里?我有要紧事要回娘娘。”
皇后正在寝殿里坐立不安,听到顺安的声间便高声喊道:“进来回话。”
顺安急忙冲进寝殿,气喘吁吁的说道:“回娘娘,奴才打听得了,水王爷就要带着林大人的千金进京了,皇上说要接她入宫。”
“什么?”皇后心里一紧,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跌的粉碎。
顺安凑上前低声说道:“娘娘,只怕这些日子皇上收拾的那些宝贝都是给这林姑娘准备的。”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的煞白,她小时候见过贾敏,那是何等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而林如海,少年探花郎,帝师,六世簪缨的清贵世家之后,他那翩翩的风度,儒雅的言谈举止,俊逸出尘的风姿,任谁见了都不会忘记。这样两个人生出来的女儿,怕是连仙子都比不上。皇后想到那林府千金必是生的倾国倾城,入京之后必会威胁到她的后位,眼中不由流过一丝狠厉,林黛玉,好,放着人间天堂你不呆,偏要来趟这一潭深水,那就休怪本宫无情了,只要有丝毫威胁到本宫的可能,本宫都要除之而后快。
水靖不曾想到自己不在意的行为给黛玉带来多大的麻烦,只一味和北静太妃争着黛玉住到哪里的问题。北静太妃因是在宫中,有些话不好说,只得隐讳的说道:“皇上,玉儿还小,她那受得了宫里的规矩,可怜这孩子这样小就没了亲娘,皇上还是让她自在些吧。”
水靖叹口气,这皇宫,他亦是一天都不想呆,大圈圈套着小圈圈,小圈圈套着皇圈圈,这帝位看上去无限风光,实际上却是人间最苦的牢笼。
贾府中,老祖宗史老太君正歪在榻上,听两个儿子回禀这一趟江南之行。听得大儿子言谈中对女婿很是不满,老太太自是了解大儿子的为人,只当是他因为不曾得到好处才如此,却不知道贾赦早就在路上偷偷查看过如海送给老太太的礼物箱子,早把里面最值钱的偷了出来,又悄悄的改了礼单,单那件老坑三星如意,便值三千两银子,
又将一些小巧的金玉玩器偷了出来,最后偷的箱子里只剩下贾敏给老太太亲手做的四套衣服,一些送给其他内眷的胭脂首饰和一些衣裳料子,贾赦看着再拿实在不象,才罢了手。
礼单送到老太太手中,只看上面写着有贾敏亲手做的秋衣四套,老太太便大哭不止,也没有心思再看其他的东西,只让丫环们按签子分到各房里去。如此一来,贾赦便轻轻巧巧的落了近一万两银子。
到了晚间,史太君遣退其他人,身边只留下一个鸳鸯,从内插好门,老太太抚着贾敏亲手做的衣服哭道:“敏儿呀,你怎么走在娘前头了,可让娘怎么活下去呀……”
鸳鸯拿着帕子给老太太拭泪,自己也忍不住低低的哭泣。两人的泪水落到贾敏做的衣服上,打湿了一片。老太太心疼的直要鸳鸯拿熨斗来熨干,不防鸳鸯一捏那泪湿之处,觉得有些硬,再细一模,只觉得里面好似夹了些什么。
忙让老太太看,老太太一模就知道了,里面硬硬的是银票。鸳鸯取过小银剪子仔细的挑开线头,见里面果然夹着一张银票和一纸短信。信是如海写的,老太太默默的看完,不禁老泪纵横,只抱着衣服哭断肝肠,鸳鸯也在一旁陪着不住落泪。哭了许久,老太太才对鸳鸯道:“好孩子,如今满府里我也只信你一个,你好生把这衣服收着,到我老的那一天,必得打发我穿着这身衣服上路。这银票连同以前敏儿送来的那些,你都收好了,若是两个玉儿能成亲,你便悄悄给她们,若是……你便分做两份,两个玉儿一人一份吧。”鸳鸯哭着答应了,自去将衣服银票好生锁起来,那钥匙鸳鸯贴身收着,从不敢让别人看见。
忠顺王府内正大摆宴席,因得了贾敏病故的消息,忠顺王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狂喜难耐。当年他也曾看上贾敏,想要纳了回来做侧妃,怎知皇上一道旨意让贾敏自择夫婿,贾敏便理也不理忠顺王府的求亲,径自嫁与林海,为了此事,忠顺王很被人笑话了一段时间。因此忠顺王左常心内极恨贾敏与如海。贾敏如海离京多年,这仇恨原本淡了许多,怎知如海又做了巡盐御史,在江南不动声色的便掐断了忠顺王府大半的经济来源,如此一来,新仇加上旧恨,忠顺王自难放过贾敏夫妻二人。
借着儿子的手,送出致命的毒药,果不其然,那对夫妻果然是不防着自己儿子的,那贾敏就死了,贾敏一死,林如海便也活不长了,如此一来,江南盐税仍要回到自己手中,想到这些,左常便打心眼里痛快,因此便以他第十一房姨娘过生为由,请了与他交好之日,在府中大开宴席,大肆庆祝。
正在酒酣之时,忽然一个青衣小帽下人打扮的人走近忠顺王,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忠顺王脸色一变,忙起身转进了内堂。那青衣小帽之人也紧跟了进去。
“娘娘怎么个意思?”忠顺王压低声音问道。
“娘娘说,江上浪大,备不住出个什么事,老天爷要如此,凡人又怎么与天相抗。”那人低低的说完便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不知去了何方。
忠顺王爷坐在椅上想了一会儿,便叫来管家吩咐几句,管家去帐房支了三千两银子,去马房牵了匹快马,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忠顺府管家自后门悄悄出去,自以为无人察觉,却不知自他一出后门,忠顺府后门斜对面的药铺里便有人也牵了马出来,远远的缀上了他。
忠顺府管家一路急驰,来到运河旁的一家酒楼,他背着包袱径自上了三楼,推开一扇房门进去,不多时,便空着手哼着小曲晃了出来,看样子事情办得很顺利,忠顺府管家并不急着走,反而要了一壶酒几个菜自斟自饮起来。
尾随忠顺府管家而来之人,从后楼潜上去,在窗纸上戳个洞,只见一个男子正数着银元宝,口中还念叨着道:“这么容易的事便有三千两银子,若是日日有这种主意,我混江龙可发大了。”
那人不知这自称混江龙的到底应了忠顺府管家何事,又怕打草惊蛇,便也要了酒菜,在这酒楼里坐了下来,一面吃酒一面等着那混江龙行动。
天渐渐暗了下来,运河上乌沉沉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见混江龙从楼上下来,从柜上拿了一壶烧刀子,紧紧身上的衣服,便快步出门,向运河走去。岸边泊着一只小舢板,混江龙跳上去,解开缆绳,划着舢板向运河中行去。
远远的,河面上闪烁起点点微光,渐渐的,那光近了,原来是一艘三层楼船,再一看船上挑起的灯笼,却原来是北静王爷的官船。混江龙看得清楚,便月兑上的外衣,只着一身乌黑油亮的鱼皮水靠,轻轻向水中一倒,便如箭一般在水面开了个小洞,从运河底向北静王爷的官船游去……
盯着混江龙之人见混江龙跳入运河,便知他要做什么勾当,忙到开阔处放了一支红色响箭,响箭的尾烟尚未散尽,运河面上自北向南开来一只快船,船上高高挑起灯笼,灯笼下站着两排十数个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两排大汉中间,站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他低低喝道:“快,全速前进。”
夜已深了,北静王爷的官船上,除了守卫的卫士和值夜的船工,其他人都已睡下。水沐因黛玉这几日总是睡不安生,便将自己的铺盖拿到黛玉的船舱,将外舱的值夜的春纤赶到其他的舱中,他要亲自照看着黛玉。
听到船舱下有异动,水沐双眉一跳,猛然翻身坐起,冲进内舱将黛玉连被子一起抱起,才喝道:“来人。”
船舱外的卫士忙进来单膝跪倒在地,低头道:“听王爷吩咐。”
水沐压低声音喝道:“有人凿船,速派人到舱底查看,派两个水性好的下去将凿船之人抓上来。”
卫士听了这话,忙各自行动,只是不等有人下水,河水便漫到甲板上来,眼见着官船慢慢向河中坠去。那混江龙自小在运河里长大,最知水性,也最知如何在最短时间里让一艘大船沉没。
水沐一见如此,大声道:“来人,砍断桅杆,劈开甲板,每名卫士带一个丫环嬷嬷,抓着甲板桅杆向河岸漂,天亮之后,本王要这船上一个人都不少。”
众卫士匍然答应,惊醒了水沐怀中的黛玉。黛玉揉揉惺松的睡眼,嘟囔道:“大半夜的,吵什么呢?”
水沐抱紧黛玉,柔声道:“没有事,沐哥哥在这里,玉儿只管放心睡。”
黛玉极是信任水沐,听了这话,竟然调调身子,在水沐怀中找个舒服的姿势,又开始睡了。
水沐感受着黛玉的信任,嘴角勾起,仔细为黛玉掖掖被角,拔身跃起,跳至卫士丢到运河中最大的一方甲板上。水沐抱着黛玉迎风而立,江风吹过,一阵凉意袭来,黛玉缩了缩身子,向水沐怀里躲了躲。水沐知道黛玉怕冷,忙运起内力把自己变成天然暖炉,黛玉舒服的轻嗯一声,睡得越发沉了。
甲板下一阵水波催动,一只拿着乌沉沉水刺的身悄悄自甲板低下伸出来,猛然刺向水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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