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吟 十九 追根寻源遇毒人 恒欲逃离百花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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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草萋萋,余辉斜映,残阳如血,一人坐于草棚中,蓬头垢面,浑身脏乱且有血迹,已由深红转黑,右腿缠有纱布,血已渗透大半,低头淡漠不语,浑如一个乞丐。

一黑影如鬼似魅,飘然而至,毫无声响,那人仍是呆坐不觉,直到黑影站在他跟前,道:“你整天沉默不语,觉得可自贱性命,救你又有何用。”没有一丝怜悯,是铁面人。

那人缓缓抬起头,左脸几乎被疤痕覆盖,赫然是文成杰,原来她是被铁面人所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文成杰声音沙哑,“承天已死,我也成废人,无处安身,报仇无望,我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死了之,让承天在地府有个伴。”

“那我成全你。”铁面人举起右掌拍向文成杰头顶,然离头顶三寸外停下,文成杰闭上双目,眼睛红肿,然面色安详,视死如归,能解月兑对于她来说也是一大乐事。

铁面人盯着文成杰,双目含怒,硬生生撤回手。良久,铁面人道:“有时也挺羡慕你,在处于绝望痛苦边缘时可以无牵无挂地解月兑,一了百了。”文成杰闻言惊诧万分,这救命恩人一向冷若冰霜,沉默少语,几乎吝啬到一字不吐,今日却说出此番话,令她不知如何回答。

“这世间还有比你更痛苦的人,你要明白,只要你还有机会活着就是希望,不要轻易言死,即是蝼蚁也要偷生。我且问你——”铁面人道,“若你的存在关乎威胁到众生生死,可还有未了之事未安置之人,你应如何选择。”

文成杰一怔,很快答道:“尽快把未了之事解决,然后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自尽。”

铁面人凝视着她,不禁点头:“那你觉得这样的人活在人世间苦不苦?”

“要分人。”文成杰道,“若是大奸大恶心存不良之人,定会想方设法残害众生以求心理平衡。”“这么说你自认是有良知的人。”铁面人接话道,文成杰不语。

“你想死很容易,如你这般貌毁身残,一文不值的人在别人眼中什么都不是,而能活着且活得好才会出人意表,显出你真正的意义。”语气仍如坚冰,却透出丝深意。

文成杰似有所悟,在岳承天身边,也常听她讲很多人生哲理,也正因有岳承天和方忆恒几人的不弃与怜惜,才使她月兑离乞儿之身,走进常人生活轨道,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尊严。如今物是人非,难道自己还要被打回原形。岳承天虽已不在,但还有方忆恒,夏思仪和白袍老者,他们也曾真正关心过她,还有眼前这面冷心不冷的救命恩人。

铁面人说得对,她并非世间最痛苦之人,至少她的存在不会威胁到众生,想至此,吃力地向铁面人一屈左腿:“多谢恩人。”

铁面人扔一小包东西在她脚边:“离开此地,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从今以后见到我就当不认识,我们从未相识,记住。”文成杰一抬头,只听话音不见人影,似他从未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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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溥溥,晓明风袅,出水荷花,滴翠荷叶,本是六月山雨热,此地却翠竹荷叶扇,且香且凉,亭处要塞。坐于亭中,荷景尽览。

百花公子坐在轮椅上,左手手指不时敲击扶手,眼观湖波,细听方忆恒等人陈述近日城内情况,面无表情。半晌,方忆恒等人言毕。百花公子东方傲世道:“看来你们此行收获不小,不仅让申庆门放药,还寻到毒源,且毒源由活人体内放出,确是让人匪夷所思。”

春敬义道:“那人武功极高,竟在我们三人之上,他所中之毒还会不时让他发狂。”

东方傲世面色未变:“看来还是个棘手的危险人物,可曾知晓他是何人。”

方忆恒道:“不知道,但他追杀过皇甫依莲。”东方傲世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哦,看来以后的戏会越来越好看,应该一切源于申庆门。”

春敬义道:“公子,属下觉得此次屯药之事,申庆门会有如此胆量,身后必有人支持。”此言一出让方忆恒二人敛眉一惊,东方傲世微微点头:“有所察觉。不必着急,一切会自动浮出水面,我们静观其变,勿需过多干预。”

方忆恒闻言,只觉他们故作神秘,不由问道:“申庆门不是独立门派吗,难道后面还有人操纵。”三人看向他,东方傲世道:“我刚才说了,静观其变,不需干预,最好不提此事,尤其是你,以免惹上祸端。”方忆恒被说得有些不快,撇撇嘴闭口不言。

此时,倪婉阑与皇甫依莲等人朝亭中走来,李钰东等另五名侍卫跟在其后。倪婉阑极有大家风范,举手投足,温婉优雅,笑语盈盈:“公子几日在莲花苑过得可好。”

东方傲世淡淡道:“劳烦苑主挂心,莲花苑美景如画,且招待甚周,哪还有不好之理。”

“那就好,就怕亏待了公子。”倪婉阑道,“前几日城中不大太平,也未能请公子您好好出去转转,属下真是歉疚,今日天光明媚,也是百荷盛放,游览西湖之好季时,公子可要出游一番。”东方傲世道:“杭州西湖天下闻名,来杭州一趟岂能不去西湖,劳烦苑主了。”

李钰东道:“太好了,可以出去散散心活动活动筋骨了。”几日皆是欣喜若狂。

唯独方忆恒不高兴,举手道:“百花公子,我能不能不去啊。”

众人皆瞧向他,赫连等人有些不高兴,暗骂他不识好歹,从中作梗,对这新增的第八侍卫从来都是不满与挤兑。苏玉峰道:“公子,既然方兄弟不愿去就随他吧。”几人原本就不愿方忆恒去,若能及早抛开更好。

然东方傲世却道:“你上次私自离开,本公子还未与你计较。以后若无本公子命令你不可离开一步,今日你必须去!”命令一下方忆恒又惊又气,很想反驳,春敬义拉了拉他的手腕:“走吧,闷在莲花苑这些天了,也该出去散散心。”朝他使个眼色,方忆恒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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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美景,雷峰映塔。塔势如涌出,镇压白娘子,何日归自由?绿树抖擞梳枝芽,醉观湖波传情目;出水莲花一朵朵,滴翠荷叶一叠叠,水光粼粼映清波,娉婷独秀满红塘;惠风柔起侧,清袖可乘凉。众人似皆陶醉于美景之中,加上皇甫依莲在场,娇艳妩媚,更胜花娇,轻挥罗袖,似花犹醉,浅浅一笑,似莲花仙子,使人更觉如置仙境。

苏玉峰道:“皇甫姑娘真是人比花娇,胜莲犹过。”几人也不由称赞,皇甫依莲颔首娇羞,红粉扑面。方忆恒嘀咕道:“这是赏景呢还是赏人呢,无聊。”本就不愿来,道不同不相为盟,他可不想在此赏些无谓的风花雪月耗费光阴。不过还好荷花是他最爱,见灼灼荷花端,亭亭出水中,纤纤清作舞,淡淡香飘远,便将注意力转向荷花之上,不愿多听他们言语。

赫连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即兴赋诗可好。”

宁长冲笑道:“当然好了,公子觉得如何,您来开个头可否。”

东方傲世未拒绝,朗朗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玉峰笑道:“皇甫姑娘再赋一首如何,看公子都把西湖比西施了,定是景如美人,然眼前之人比西施美景更胜一筹啊。”一番恭维迎向皇甫依莲,众人岂能听不出。

皇甫依莲道:“如此,小女子就献丑了。”莲香扑鼻,花冠锐艳,道:“小女子想到一句,莲香淡淡发情怀,荷花艳艳展生趣。小女子不会作诗,只得引据赞荷花。”

宋岂道:“清波潋碧塘,娉婷一枝香。皇甫姑娘可谓我们中一枝独秀逞冰妍。”爱慕之情,极尽言表,皇甫依莲未作理会,浅浅一笑。

方忆恒三人听着烦躁,冷面相对。春敬义只觉一群人在此拥簇不甚方便,也怕闹得不欢娱,便道:“公子,这西湖游园甚大,不如我们分开游玩如何?”

“是啊。”蓝剑星也道,“各赏其景,各不相侵,公子觉得可否。”心中有些厌恶宋岂等人对皇甫依莲的阿谀谄媚之作态,况良辰美景,也不愿听闲言扰心。

宁长冲听二人如此说话,不由几分不快:“春敬义,蓝剑星,你们这话何意啊,什么叫分开游玩各不相侵,是公子游玩,我们只是使保护公子之职,若再出现上次情况,你们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蓝剑星双眉紧拧:“宁兄这话何意,上次公子出事是谁陪在身边的。”春敬义拉了他一把,示意他别再说。

李钰东道:“怎么,蓝剑星,要把一切罪责推卸到我们身上吗?”。皇甫依莲,梅秋娘,倪婉阑,在旁静观不语。明眼人一看便知两拨人间有矛盾。

“好了!”东方傲世喝道,“今日是游玩,你们当道斗嘴,还有没有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几人不语,东方傲世又道:“做本公子身前侍卫,可以给你们自由和权力,然何时何地皆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在此喧哗吵闹岂不是丢尽百花林的脸,莫非要本公子将你们管严为好。”苏玉峰道:“属下不敢,请公子不要动怒。”宋岂道:“请公子别怪罪,我们知错了。”

东方傲世道:“你们应该知道,尔等乃百花林之后,精挑万选之材,才能留在本公子身边,若觉得烦腻了,大可离去,本公子绝不勉强!”方忆恒闻言一惊。

宁长冲慌忙道:“属下等绝没有此意,请公子息怒。”几人皆面色难看。

然方忆恒却欣喜万分,忙上前道:“百花公子,你刚才说如果烦腻了就可以离去,这么说我可以走了对不对。”一脸兴奋。

众人皆看着他,惊诧不已,东方傲世瞪了他一眼,余怒未消:“本公子是说他们七人,不包括你!”语气强硬,令方忆恒浑身一凉,正待说什么。东方傲世又道:“众人如此缓慢行走,确实过于繁冗,倪苑主,我们便分路游园吧。春敬义,蓝剑星,方忆恒,我们四人一道。其他几人随你们安排,若再有斗嘴之事,本公子绝不姑息!”

百花公子命令一下,没人敢不从,倪婉阑忙打破窘境,笑道:“分头游玩也好,只是怕公子迷路,这样吧,让莲儿与公子一道如何。莲儿自小在杭州城长大,对此地也极为熟悉。”

皇甫依莲闻言一惊,自己曾得罪过东方傲世,况这断腿公子身残心冷,性格阴鸷,虽说已不再责怪自己,然相处起来也有几分尴尬,而且以她现在的面貌身份地位,也不用费力讨好这断腿公子。自己千金之躯,众星捧月,谁人不从她,而正好那四人不给她好脸色看,只因他是百花公子而不敢去招惹,只得尽量回避。

方忆恒也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四人肯定不会迷路,不劳烦皇甫姑娘了。”偷看一下眼皇甫依莲,一道冷光射向他,慌忙别过脸去,这绝色美女他可不敢再招惹,否则哪天身首异处还不知道是咋回事,皇甫依莲虽不想与他们一道,然被方忆恒这样拒绝,竟是怒意渐起。宋岂等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

东方傲世道:“确实不必劳烦皇甫姑娘了,我们四个大男人与皇甫姑娘在一起,对她名节也不好,晌午之时我们在大门会聚,春敬义,我们走。”不容拒绝,春敬义推着轮椅朝一侧走廊走去,蓝剑星与方忆恒跟在身后。

烈日当头,断云微渡,清风送香远,荷叶杂衣香。四人一路沉默各怀心事,心照不宣,满园荷景,盛极妍极,然物极必反,明日定有花谢。

方忆恒实在憋不住,道:“百花公子,你说给我三天考虑时间,如今已过六天,我确实是不愿做你的什么侍卫,你看我武功不行人又这么笨,不懂规矩不听你的话,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你,说不定到危急时刻还得要你出手救我呢,所以我还是离开比较好,咱俩各不相欠。”

东方傲世转过头看向他:“毋需多言,等草药一事了结后,本公子会好好培养你,刚才你也看到了,本公子说要他们离开,他们是千万个不愿意,你还未真正了解作为侍卫的殊荣。”

方忆恒无奈地叹口气,满面愁容:“那是他们嘛,你能给他们需要的东西,可是我跟他们不一样啊。我确实是不想做什么侍卫使者,等草药一事了结,你就让我走吧,我有我自己的事嘛。”“本公子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东方傲世一转言,“今日可别把本公子赏景的心情给破坏殆尽了。”转过头去,眼观荷花。

“你……”方忆恒无可奈何,春敬义朝他摇摇头。方忆恒又气又恨,却不能发出,暗道:“哼,腿长在我身上,我不相信你还能困得住我。”盘算着逃跑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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