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摆设一切从简,毫无奢华之物,只见水芙蓉抱着一小婴孩儿,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孩子哇哇哭个不停。
岳承天听着也揪心,想上前察看,水芙蓉却抱着孩子躲开,唯恐岳承天会伤害孩子:“三妹,你先回去吧,我这里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搂着孩子不停地哄,孩子照哭不误。
岳承天道:“孩子哭得这么厉害,一定是病了。”欲伸手去模孩子额头。
水芙蓉赶紧转过身去,冷硬道:“多谢三妹关心,孩子没事,你请回吧。”
岳承天有些恼怒:“够了,现在不是你吃醋的时候。我更不会伤害孩子,你身为人母,见她哭得如此厉害,难道不揪心。”不容多说,一把上前夺过孩子,一模额头烫的厉害。
水芙蓉急了,泪水夺眶而出,上前想要抢回孩子:“不要,你把孩子还给我。”
岳承天道:“她病成这样,烧得厉害,怎么不带她去看大夫,欧阳一剑呢,他怎么不来看孩子。”边说边朝门口走去。
一提到欧阳一剑,水芙蓉更是泪流满面,无助地哭泣,岳承天自是明白:“好了,现在不是你哭的时候,救孩子要紧。”不容多说抱着孩子便走。
碧莲急道:“姐姐,你要去哪里呀。”边说边追上去。
“百草轩。”话音刚落已不见人影,水芙蓉惊恐不已,喃喃念道:“孩子,我的孩子。”赶紧跟了出去,春实正打着凉水过来,见三人你追我赶,忙放下木盆,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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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承天焦急万分,速度极快,不时看看怀中孩子,闭着小眼只顾哭,时有发抽。岳承天脚不停步,轻抚她的小脸,不一下已赶到百草轩。
“衣爷爷,衣爷爷……”岳承天大声叫道,在门口见一高大黑色人影,转过头来正是欧阳一剑,岳承天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但见怀中孩子便懒得搭理他,从他身侧进入厅中:“衣爷爷,衣爷爷。”左观右望寻找衣不死。
衣不死闻言出来,见她如此着急,道:“出了何事?”
岳承天如获救星,忙将孩子递到衣不死怀中,急道:“衣爷爷,你快救救她吧,这孩子烧得厉害。”衣不死模孩子额头,双眉一皱:“你们在外等候。”抱着孩子进入内堂,岳承天不时往里张望,焦急不已。
突又想到身后的欧阳一剑,转过头怒视着他,欧阳一剑面无表情,岳承天道:“你知道那孩子是谁吗?”。带有怒意与嘲讽。
欧阳一剑不作答,岳承天冷笑摇头道:“欧阳一剑,没想到你竟如此冷血,如此狠心,她是你的亲生女儿,是水芙蓉的孩子。”欧阳一剑脸色微动。
“孩子发烧,哭得厉害,你身为人父,竟不管不问,简直禽兽不如。”字字利如刀。
欧阳一剑仍默不作声,岳承天努力压抑怒火:“算了,冷血禽兽当不知情之可贵,你马上离开百草轩,我不想再使武力打人了。”
欧阳一剑朝堂内看了一眼,道:“这里是玉石门,轮不到你来撒野。”
岳承天不甘示弱,反讥道:“这里是百草轩,更不容禽兽占据。”极端厌恶。
此时,碧莲气喘吁吁跑至:“姐……姐姐,你跑……跑得好快啊。”倚住大门,累得快趴下,然一见欧阳一剑便吓得大气不敢出,顿时噎住:“大……大……大少爷。”抬头看一眼岳承天,两人脸色皆不好看,只得闭嘴不敢多说话。
稍时,又闻水芙蓉的声音:“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声音娇弱,脚下更是不稳,至门前人便瘫下去,口中还念着孩子,泪流满面,碧莲忙扶住她。
岳承天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水芙蓉扶起:“水姑娘,你还好吧。”回头向欧阳一剑吼道:“你还愣着做什么。”
水芙蓉现在才看见屋内的欧阳一剑,泪水涟涟,轻轻叫了一声:“相公。”
欧阳一剑未动,见他不到,岳承天真是气流横生:“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没用的男人。”便自己动手将水芙蓉抱起放在软椅上,水芙蓉有气无力,看着欧阳一剑,泪如泉涌。
岳承天安慰道:“不用担心,衣爷爷正在里面救治孩子呢。衣爷爷医术高强,孩子一定没事的。”
水芙蓉无力地抓住岳承天的手,哽咽道:“三妹,谢谢……”嘤嘤哭泣,多日郁积的伤痛今朝便要全部哭出来,是那般无助可怜,闻者心伤。只是欧阳一剑似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看着如泣露芙蓉般的水芙蓉,岳承天极为难受,看向欧阳一剑:“若你承认自己还是个男人,便担起你的责任,见妻子伤心欲绝,女儿病重告急,你竟还沉得住气,做冷眼旁观者。都说虎毒不食子,见孩子病成那样,就因为她是女儿便任其自生自灭,你还有没有人性。”
水芙蓉拉拉她的衣袖,轻声道:“三妹,你别说了。”怕她惹怒欧阳一剑。
“到现在你还替他说话,你看他现在冷血无情的样。刚才你也看到了,你都累得瘫倒在地,他竟漠不关心,这种男人你嫁他有何用。”
更让她气愤的是从头至尾欧阳一剑一言不发,水芙蓉道:“这不怪相公,是我没告诉他。”
“你不告诉他便是知道他的为人,现在证明一切,他不说话便是默认。”岳承天气急败坏,真恨不得将欧阳一剑抛出去。
内堂门“吱呀——”一声开了,衣不死抱着孩子出来,水芙蓉忙上前接过孩子,紧搂在怀中,孩子已经睡熟,水芙蓉泪水不止,慌忙跪下磕头:“多谢衣老……”
衣不死和岳承天忙将她扶起,衣不死递给她几包药:“孩子烧了两天,若再晚来一天恐怕成痴呆傻儿,华佗在世也无法救治。这药拿回去,每天一副。”
水芙蓉接过药,已不知该如何感谢,只顾着哭,岳承天道:“水姑娘,别哭了,衣爷爷不是说了吗,孩子没事了。春实,带你家夫人回去。”春实闻言慌忙扶着水芙蓉离开百草轩。
岳承天目送她们走远,向衣不死道:“衣爷爷,都说医者父母心,我觉得您这行医之父可别那亲生父亲要好得多。”借话嘲讽欧阳一剑。
衣不死微微叹气:“好了,在里面唯独听见你的声音。”
“没办法,有些人带若木头,冷如蛇蝎,狠似豺狼,不骂不行啊。”白了欧阳一剑一眼。
衣不死淡然一笑:“你这张利嘴,是治不了。”转向欧阳一剑道:“少门主应该还有要事,老夫就不便久留了。”
欧阳一剑便向衣不死拱手道:“衣老,我先告辞。”又看了眼岳承天转身离去。
岳承天深深吐了口气:“真是,看到这人是满身浊气,让人窝火。”衣不死笑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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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水,晓风加紧,微透凉意,百草轩内仍是药味弥漫,岳承天边用脚使用滚轴磨药边看书,药已磨成渣,但仍看得津津有味而浑然未觉。
碧莲端一盆刚晾干的药进来,道:“姐姐,别磨了,都成末了。”岳承天闻言一看忙收脚,碧莲将药末换下,又换上新药材,岳承天一如既往地看书磨药,碧莲无奈地摇头。
衣不死将磨好的药分类装入药箱,碧莲将药拿进来,道:“衣爷爷,您看姐姐都把药碾成末了。”不由皱眉,衣不死淡笑着接过药末装好:“这味药就得磨成末,老夫知道这丫头一心念书,定不会关注磨药之事,便给她这需磨成末的药,各得其所。”“啊——”碧莲又无奈。
岳承天合上书本,又想起白日之事:“也不知道水姑娘和孩子怎么样了,欧阳一剑那大呆瓜有没有去看她们呢。”不由几分担心。
衣不死至身前,道:“在担心她们。”岳承天道:“衣爷爷,您有所不知,她们居住的仙芙居可谓满目苍凉,颓废破败,就她们两个姑娘和一个孩子,没人过问,真替她们担心。今天我是憋不住想去找莲花,碰巧被我遇到孩子发烧,可欧阳一剑就是没心没肺,眼睁睁看着,视若无睹,铁石心肠。”还有几分气愤。
“你这丫头。”衣不死道,“一见少门主便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是男子,又是一门之少门主,许多事不能表露于外。你这一激,他更不可能当面示弱。”
岳承天懵了:“啊,是吗,有这样的,我就是气不过要骂他,他还充耳不闻。”
“你要他如何应对,跟你吵个翻天,再打得百草轩翻个个儿。”衣不死道,“亏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说话做事确欠妥当,你回想一番,今日你的言语和老夫的言语有何不同。”
岳承天略一回忆:“我就对他冷嘲热讽,而衣爷爷倒是客气有加。”
“同样是让他离开,为何他要听老夫的而不是听你的,且撇开长幼一谈。”
“我就直接让他滚,而您说他有要事不便久留。”
衣不死点点头:“若换做是你更愿意听哪句话。”
岳承天突地打个激灵,木然点头:“我明白了。”
“大凡男子都有尊严可在,你在他妻女面前大声斥责甚至出言相辱,他没动武算敬你。”
岳承天叹口气:“可是我见他那置身事外漠不关心的态度就想骂他,根本止不住。”
“切记三思而后行,可换位思考,不管何时,愤怒终不是解决问题之好法,只会越来越糟或适得其反。要因利善导,寻清根源,这也是你在以后所必须注意的。”衣不死道。
岳承天陷入沉默,若有所思,衣不死道:“见你也坐不住,去看看她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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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更深,风吹枝摇叶动,漱漱有声,形同鬼魅,唯见其影不见其形,岳承天独自前往仙芙居,飞檐走壁,落地无声。
突见一黑影立于假山之上,不由一惊,在旁观看,黑影通过窗户透过里屋,正好瞧见水芙蓉哄着孩子入睡,愁容渐散。夫嫌女贱,弃如草芥,妙女芳龄,独守空房,度夜寒长。
岳承天细瞧黑影轮廓,夜色不明,无法看清,脚下碰触瓦片,弄出轻微声响,惊动黑影,黑影迅速朝此方向袭来,岳承天赶忙躲开,交手一阵方看清彼此,黑影是欧阳一剑。
岳承天正欲开口责骂,然一想到衣不死的话,硬生生吞回肚里,轻声道:“走,我们进去吧。”欧阳一剑不动,岳承天拉住他,二人跃下屋顶。
岳承天前去敲门,屋内春实叫道:“谁呀。”问了几声无人回答,便前来开门,趁开门之际,岳承天将欧阳一剑往前一推,自己则闪入黑夜中躲起来。欧阳一剑一惊,回头寻她身影,然夜色苍茫不见其踪,回过头便碰上春实开门。
春实又惊又喜:“大……大少爷,是您。”万分激动,忙向里叫道:“夫人,大少爷来了。”
欧阳一剑此时不进去也不行了,水芙蓉忙从里屋出来,虽惊更喜,不敢相信,显得慌张局促,手足无措,低头道:“相公,你来了。”温言细碎。
欧阳一剑深吸一口气便进了屋,进屋前又回头看一眼,春实关上房门,道:“少爷,夫人,你们先聊,奴婢去给少爷准备水。”便离开了。
水芙蓉与欧阳一剑对立半晌,一时不知如何启口,分开太久,话语早已烂在心中,水芙蓉还显得紧张,打破沉寂:“相公你先坐。”便去倒茶,却不敢看欧阳一剑。
岳承天在外看着,不由会心一笑,心念道:“看来这欧阳一剑也不算太坏嘛,唉,都是那劳什子尊严和面子害了他。”
欧阳一剑见半掩的窗户,一步上前将窗门“砰——”地一声关上,岳承天一怔,念道:“好你个欧阳一剑知道我在外面便不让我看,也罢,我也回去睡觉了。”站起身,又回头一望窗户上映着的两条人影,微微一笑,纵身离去。
欧阳一剑关好窗门,一回头便瞧见睡得正熟的孩子,浓睡中带甜甜浅窝儿,煞是可爱,欧阳一剑不禁上前抚模孩子柔女敕红粉的脸颊,甚是轻柔,水芙蓉看呆了,又是泪眼模糊,自孩子出生后欧阳一剑便从未过问,甚至都不曾看过孩子一眼,如今见他这些举动,欣慰至极,喜极而泣,但不敢作声,怕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画卷。
春实见此情景也忙退出去,百感丛集,不能相扰。
欧阳一剑小心抱起孩子,模其头部,烧已退下去,又抬头看向水芙蓉,水芙蓉忙拭去泪痕,向欧阳一剑走去,欧阳一剑搂着她的纤腰,闻着清新香气,不知有多久没有拥抱这温香软玉与清纯之气,想起岳承天所说的“责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