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落台正对湖心,四周檀木微香,彩幔飘飞,落花吹拂,幽静场景,繁闹街市。
灵慧至台上,面向众人,微一行礼,樱唇轻启:“中秋之节,圆月之夜,家家喜庆,人人欢欣,今日小女子也斗胆来庆贺一番,多谢各位乡亲赏脸。”声若玉蚌夹珠,圆润有节,众人欢呼拊掌。
“佳节之期,小女子自作一首曲,今日在此与各位同乐。”说话间坐在石凳上,众人又是呐喊。灵慧怀抱琵琶,玉指纤动,妙音出游,众人屏息谛听。旋律和缓流淌,似天边月光流泻,温柔清凉,曲至歌头,灵慧唱道:
“对月歌来姮娥舞,对酒吟罢宾客喧;
天上玉树清影里,白兔捣药叹无圆;
不是人间无团圆,只缘身处月中间;
美人醉语庭中燕,晚花虽散蝶未阑;
琉璃地上开红艳,碧落天头碎霞烟;
独花鲜艳抱枝少,一片异香尘外翩;
可怜颜色经年别,谁收朱颜得长安。”
幽咽婉转,喜中带悲,闻者甚众,懂者何人?
岳承天叹道:“独花鲜艳抱枝少,一片异香尘外翩;可怜颜色经年别,谁收朱颜得长安。看来灵慧姑娘真有从良之意,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定要找知心人才好,否则才陷俗尘,美玉遭污,岂不可惜。”欧阳一剑看了她一眼未说话。
歌散曲缭,飘然飞动,不知会拨动谁之心弦。台下一片寂静,随即赞声四起,“好,再来一首!”灵慧环顾四周,眼神略有垂落。突闻一人大声道:“在下也作诗一首,看姑娘能否谱曲。”只见一紫纱套黄衫的青年,玉树临风,眉宇俊朗,环佩垂荡,手摇折扇,笑望灵慧。
灵慧眼中略有喜色:“愿闻公子好诗。”青年拱手道:“在下娄德,闻姑娘诗才绝卓,今日便班门弄斧了。”放下手,朗声念道:
“碧湖垂星集画舫,天河掇月隔牛织;
十五瑰月天下圆,才子佳人叹相惜;
名动扬州世人识,慧心兰质众所知;
欢笑难掩心空落,对客偏含不语情;
冰清玉洁身如璧,无奈朱颜不经失;
总有阴晴圆缺月,却无花容永驻人;
娄生名德赴扬州,观花解语来相仪;
愿鹊永牵银河桥,圆月更有连理枝。”
不假思索,一气呵成,众人连声称好。
娄德看向灵慧,灵慧双瞳泛光,欢喜不已。岳承天笑道:“好个‘愿鹊永牵银河桥,圆月更有连理枝’。这娄德确有几分学问,虽不如灵慧清奇婉转,却也直白爽朗,心声表露无遗;况旋作辞令,未有窘色,此人才气倒配得上灵慧。”
灵慧笑道:“公子才气过人,在公子面前,小女子只能黯色。”让小婢铺纸研墨,灵慧命笔疾书,旋即写下娄德所吟八韵诗,娄德一看,欣喜万分:“姑娘太过谦了,竟将诗句全部默背写出,真让在下佩服。”倾慕之情溢于言表。“公子过奖了。”灵慧浅笑轻语,重新落坐抱起琵琶,又一首曲子缓缓流韵,灵慧唱出娄德所做之诗:
“碧湖垂星集画舫,天河掇月隔牛织;
十五瑰月天下圆,才子佳人叹相惜;
名动扬州世人识,慧心兰质众所知;
欢笑难掩心空落,对客偏含不语情;
冰清玉洁身如璧,无奈朱颜不经失;
总有阴晴圆缺月,却无花容永驻人;
娄生名德赴扬州,观花解语来相仪;
愿鹊永牵银河桥,圆月更有连理枝。”
歌声回荡,心弦正鸣。
岳承天心中旷然:“这便是灵慧的心声,娄德懂她。”灵慧眼角湿润,娄德也身心投入似已忘我,没想到灵慧能即作曲谱,内心激跃难当。
灵慧道:
“天意怜幽独之人,地情惜重情之侣;
对君君乐妾亦喜,花落月缺何奈愁。”
娄德道:
“我是梦中传彩翼,寄风乘云落花前;
石竹金钱何细碎,只羡鸳鸯不羡仙。”
最后一句娄德引用了千古佳句,情诗之最,众人听得分明,为二人庆贺,灵慧泪水再也止泻不住,流淌幸福之情。
岳承天叹道:“以诗会友,原来这便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心中一酸,自己已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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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笼,润月初升,纱幔垂落,馨香流风。一白衣女素衣薄妆,乌发披整,秀眉大眼,靓睫微闪,正大口肯月饼,津津有味,身前茶几上的盘中还剩俩。
白月怜入房中,见她吃相微笑不语,怜爱之心又起,抚模她的青丝,笑道:“恒儿,就只顾吃月饼,晚上不吃饭了。”
白衣女抬起头,是扮成女装的方忆恒,口中月饼未吞尽,嘴角还残留饼渣,白月怜笑着拿白绢给她拭去,方忆恒吞下月饼,道:“怜姨做的月饼真好吃,今天中秋,只吃怜姨的月饼就好。”鲜活泼动,娇俏灵艳,“怜姨,中秋节街上一定很热闹,我们去逛街吧。”
白月怜敛住笑:“只怕门主不同意。”方忆恒道:“我觉得这些日子门主脾性有所改观,一定可以的,难道让他作陪还不同意。”站起身扶着白月怜,“走吧,怜姨,我们去跟他说。”
刚至门前,只听一阵娇呼:“娘,娘——”方忆恒一惊,自她现女装来,皇甫依莲是处处瞧她不顺眼,令她烦闷畏惧,稍往后退倚在白月怜身后。
皇甫依莲兴冲冲走至,握住白月怜手:“娘,今天中秋,爹说今晚我们一家人去逛街游玩。”白月怜只是淡淡一笑:“是吗?”。皇甫依莲见母亲这般不冷不热神情,花容作嗔:“娘,您到底怎么啦。”瞥见她身后的方忆恒,凤眼含怨:“小妮子,你是不是又在娘面前说我坏话。”
方忆恒垂头嘀咕:“我哪敢。”皇甫依莲绕过白月怜,狠一推方忆恒:“你还说没有,从你一来,娘就不再疼我。”满眼蕴恨,方忆恒被推得一踉跄。白月怜一把拉过皇甫依莲:“莲儿,怎么又耍脾气,恒儿又没招惹你。”
“娘——”皇甫依莲扭着白月怜胳膊,万分委屈,“到底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女儿。”
白月怜心中作痛:“你永远是娘的女儿,只是你何曾当我是你母亲。”眼神幽怨,看着皇甫依莲,忆起当日皇甫依莲的蛮横指责,心便已伤。
“娘,你还在怪我。”皇甫依莲泪眼盈盈,回头怒指方忆恒,“就是因为你,你干嘛要出现挑拨我们母女关系,现在抢走我娘,你得逞高兴了。”“啪——”狠狠煽了方忆恒一耳光。
“莲儿!”白月怜喝住她,又挡在方忆恒身前,美目含怒,“别再这般任性,将错误都往别人身上推。”皇甫依莲泪落连珠:“娘,我才是你的女儿啊,你竟这样护着她来指责我。”
“娘是论事不认人。”白月怜略微一叹,皇甫依莲气不过,指着方忆恒:“方忆恒,我不会让你狂妄多久得,等着瞧。”娇声转为狠厉,恨方忆恒入骨,甩手出门留下一股香怨风。
白月怜心中一揪:“莲儿怎么变成这样。”又想起方忆恒,忙回头抚模她红肿的脸颊,极为疼惜:“孩子。”方忆恒握住拿抚模自己脸颊的玉手,笑道:“没事的,怜姨,其实皇甫姑娘是嫉妒我,把你这么好个娘给抢过来,并没有恶意的。”
白月怜苦笑一番:“你呀,要是莲儿能及你的一半就好。”又显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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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州同月,万古风清,杭州城内也是众人同乐,举家欢游,热闹不减扬州;各种小吃玩意,风俗旧情,尽展其华;烟火开落飞满天,陨落盛辉坠流星,只当月夜繁花闹,也愿尽享人间情。
方忆恒扶着白月怜,左顾右盼,见处处五颜六色,披红挂绿,又看星流盈天,人穿如织,共同欢庆这欣喜之夜,不禁喜笑颜开:“怜姨,好热闹啊。”心中好奇又盛,很想去小摊小贩狂购一番。白月怜戴着垂纱笠,叹道:“好久没逛过夜市了,”皇甫搏泰闻言握住她的手:“以后逢年过节,我们都来逛街吧,这些年都怪我疏忽。”白月怜笑而不语,并未抽回手。
皇甫搏泰见她未缩手,心中更是欢喜。
皇甫依莲直瞪着方忆恒,闷闷不乐,皇甫搏泰道:“莲儿,怎么今天不高兴。”
皇甫依莲不悦道:“中秋节是家人团圆欢庆,有个外人梗在其中,女儿怎么高兴得起来。”又斜睨了方忆恒一眼,皇甫搏泰道:“方忆恒是你娘的丫头,跟你娘也合得来,有必要和一个丫头怄气。”自方忆恒来了,白月怜笑容增多,不再那般拒人于千里,当对方忆恒无成见。
“哼,如果只是一丫头便好。”皇甫依莲心中怨恨,“怕有一天我这小姐的位儿也给她抢去了。”皇甫搏泰一向疼她,今天竟也向着方忆恒,怎不令她生气。
“莲儿,怎地说出这般无边际的话。”皇甫搏泰揽住女儿香肩,“你是为父最疼爱的宝贝女儿,任谁也无法取代。”皇甫依莲闻言一笑:“真的吗,爹,那你就把方忆恒赶走,女儿看见她就讨厌。”皇甫搏泰知道女儿任性:“她只是一丫头嘛,干嘛总跟一丫头过不去呢。’
“爹——”皇甫依莲拉住皇甫搏泰胳膊,撒娇道,“爹,你不知道,方忆恒总在娘跟前说我的坏话,让娘都不理我了。”白月怜轻言喝她:“莲儿,又在胡闹。”
皇甫依莲不依不饶:“你看,娘又开始说我了。”撅着嘴,偏过头去。
皇甫搏泰有些无奈,方忆恒闻言知与皇甫依莲嫌隙已深,道:“怜姨,今天是团圆夜,你们一家人游玩我掺在其中确实不好,我想自己去那边逛一下,买点需要的东西。”
皇甫搏泰忙笑道:“哦,也好,你来了些日子老夫也没给工钱,这银子先拿着,想买什么便买吧。”递给方忆恒一些碎银,方忆恒接过道:“多谢门主。”
白月怜也知此刻将她留下,皇甫依莲定会大发脾气,便道:“恒儿,一定小心,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去。”“嗯。”方忆恒点头笑道,“怜姨,门主,小姐,我先走了,你们一家人好好逛。”转过身,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别人皆是家人团圆,可自己形单影只,亲在何处。
在她转身之际,带起一股清风,轻轻撩开白月怜的面纱,露出举世惊颜,就这一霎那现容,便被一佝偻身形,街边卖灯的老人给捕捉到,老者双目惊诧,手中纱灯垂落。
方忆恒见街边的灯各式各样,便挑了一盏荷花灯,向老人道:“大爷,这灯怎么卖。”老人仍看着白月怜离去的方向,目瞪口呆,方忆恒又叫道:“大爷。”
“啊。”老人回神,转头一看方忆恒,又是一惊,方忆恒见他直盯着自己,略有尴尬,转过脸去,细声道:“大爷,这灯怎么卖啊。”
“哦……呃……五……十文钱。”老人有些语无伦次,仍看着方忆恒,声音极为沙哑。
方忆恒疑惑道:“是五文,十文,还是五十文?”碰触老者清冷有神的目光,不禁浑身一愣。旁边一个卖月饼的中年汉子道:“姑娘,是十文钱,这老头平常挺利索,今天见漂亮姑娘就呆了,老不正经。”有讽谑之意。方忆恒不愿多言,拿了十文钱放在案上,提灯便走。
老人目光灼灼,仍注视着她。中年汉子道:“哎哟,这姑娘可真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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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忆恒一路闲逛,瞧东看西,碰碰这,模模那,新奇好玩,爱不释手,买了一包东西,银子也花光,脸上时露清纯笑容,更显绝美,引来众人驻足观望,倾心相睨。
方忆恒抱着那包东西,手持荷灯,满心欢喜。突与一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见一身着锦袍的少年公子,眉宇清秀,仪容俊朗,优雅儒韵,然双目深邃难测,脸上浅笑时在:“姑娘一人游玩,不怕遇到危险。”一身书生之气,却又透着深沉。
方忆恒看了他一眼,虽觉他笑容如春风,但不愿接近,撇撇嘴道:“那又如何?”
“在下愿做护花之使,陪姑娘逛夜市怎样?”一直盯着方忆恒靓颜,笑中透出些惊诧。
“不必了,我一人比较清闲。”方忆恒可不想遇上无聊纠缠,要从侧身走。“哎——姑娘。”公子拦住她,“在圆月佳节之期,相遇即是缘,姑娘何必拒绝。”方忆恒不理他,径直前去,锦袍公子面色不变温柔谦和,袍袖一挥,脚下未动,然人却至方忆恒身前拦住她的去路:“在下只是想请姑娘一起游玩一番,赏个脸吧。”温婉一笑,如春风雨露。
方忆恒话语一硬:“不要惹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飞身一跃,只见白影如虹,已在一丈开外。公子微微一笑,气定神闲,然脚下如浮游前行,不一下又追上她,五指轻挥,仍不失温和模样。
方忆恒忍无可忍,回头瞪着他:“你到底想怎样?”忽觉头晕,天昏地眩,腿脚无力,公子从后扶住她的肩,轻声道:“这么美的姑娘,深夜一人恐有危险,还是让在下作陪吧。”
方忆恒自知中了迷药,然无力反抗,心内焦急,荷花灯垂落在地。又闻一人言语:“不必了她由我陪便好。”闻声而望,见春敬义站在前方,方忆恒如获救星,无力叫道:“仪哥哥。”
春敬义瞪着公子,一个箭步上前,快如疾弩,从他手中夺过方忆恒,方忆恒已不能动,只能倚在他怀内。春敬义嘲讽道:“这位公子真会用手段,在下佩服。”旋身而跃,不见踪影。
公子不愠不火,仍是笑意盈面,只是双目隐含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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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忆恒虽浑身瘫软,处于昏睡状态睁不开眼,但意识清楚,也能听见外界声响,只是不能说话。春敬义道:“公子,她已昏迷一个时辰了,清水敷面皆不管用。”有些焦急。
东方傲世道:“她所中的非一般迷药,解铃还须系铃人。”直盯着方忆恒娇颜。
三人在赋新楼客房,此内布置精美,珠帘翠箔,轻纱绕笼,香床软被,典雅豪气。春敬义道:“莫非将那人找出来。”“不必。”东方傲世道,“他对方忆恒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自己找上门来。”双眉微皱。“用非一般迷药,定非一般人,杭州又要有好戏看了。”
又听门外敲门声,蓝剑星道:“公子,外有一锦袍人,说要见您。”春敬义一惊:“他来了。”东方傲世道:“把方忆恒带出去,我们会会这位高人。”
赋新楼二楼雅座,锦袍公子悠闲品着菊花茶,仍带着惯有微笑,毫无惊慌。五侍卫站在锦幔外,直盯着他,满含鄙夷与不屑。蓝剑星推着轮椅,春敬义抱着方忆恒出来。
东方傲世坐于锦袍公子对面,似笑非笑,双目如剑。锦袍公子拱手道:“这位便是百花公子了。”东方傲世淡然道:“阁下真是高人,跟踪我属下至此,也知晓我身份。”
锦袍公子笑道:“高人说不上,只是会略施一二技俩。”抬头看了眼春敬义怀中的方忆恒:“兄台还是将这位姑娘交给我吧。”春敬义有些怒意:“阁下太强人所难了吧。我是她朋友,必须对她安全负责,阁下来历不明,又心怀不轨滥用迷香,我当不能将她交给你。”
“不给也行,就看她什么时候能醒来。”锦袍公子仍是笑而不怒。
“阁下在威胁我们。”东方傲世道,“强求姻缘不圆,何不弄醒她,好好说话,或许还能做朋友。你既然来了若不给她解毒岂不白来,中秋之夜佳节在即,于你于她都不是好兆。”
“百花公子说话倒在情在理。”锦袍公子笑道,“但在下确实想与这位姑娘同游西湖,若她不同意即使各位将我强留于此也无济于事。她虽昏迷但意识清晰,也能听见我们说话,”
众人一愣,方忆恒也暗道:“这人脸皮怎么这般厚。”
锦袍公子起身至方忆恒身前:“姑娘,若你同意便闪动下睫毛。”方忆恒心中那个恨啊。
东方傲世道:“同庆中秋,无殊人异,方姑娘,那我们便与这位兄台同游西湖共观胜景。”
方忆恒无奈,睫毛微闪,锦袍公子道:“也好,若我不同意百花公子跟着,相信您也会悄悄跟着。”便咬破手指,轻捻几根头发,蘸血燃烧,放在方忆恒鼻前,方忆恒闻着味儿呛。“啊且——”打了个喷嚏,睁开双目,身上也渐有力气。
众人暗暗称奇,没想到这是他解谜药的方法,当看出此人的厉害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