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吟 三十六 怨女不怨身犯险 送人归去欲独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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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流速明快,在微日下闪动粼粼波光,岸边杂草丛生,落叶满地,树木仍葱笼,时有鸟鸣,寒气微袭。

岳承天与欧阳一剑躺在岸边,仍紧抱一起。岳承天缓缓醒转,环顾四周景色,力气尽失,昏沉欲睡,俯看身下欧阳一剑,叫道:“欧阳一剑,欧阳一剑,你快醒醒啊。”

欧阳一剑未动,岳承天一探鼻息还有气,总算放下了心,想到在水溅天的情景,又莞尔:“想不到我岳承天的命还真硬,大水都淹不死我。”微风袭来,觉浑身透凉,又感体内毒气蠢蠢欲动,忙取出衣不死给的药丸服下,再运功调息,渐渐止住毒气,嘴角流出一丝黑血。

半晌,林木微颤,岳承天看向身边的欧阳一剑,将最后一粒药丸塞入他口内,但他牙关紧闭,怎么也塞不进去,岳承天只得掰开他的嘴,嘴对嘴给他喂进去,再将他扶起,手抵他背部大穴,缓缓输注内力。

岳承天道:“那商老说你身上的限制得四日内解开,也不知现在过了多久,得赶紧将你带回去让衣爷爷给你解开禁制。”抬头看日头尚中,对周围环境陌生,心内莫可奈何。

起身寻找出处,可莽莽丛林一望无际,后方又是急流运河,自己该怎么走,突又想到:“我们是顺着运河流下来的,唯有沿着它走上去。”

不容多想,背起欧阳一剑便往上有走。深秋昼短,也不知走了多时,雾气蒙蒙,不辨近物,还好能看清河流知道路途,然饥肠辘辘,无以消食,岳承天累得趴倒在地,浑身瘫软,将欧阳一剑放于一边,自己也躺下。见漫天雾气,遮物盖景:“这样走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这大雾也真是与我作对。”

岳承天困乏,闭上双目,因她耳朵挨地,便闻阵阵脚步声,窸窸窣窣,极轻却有节律,岳承天慌忙坐起身,白雾濛濛,不见人影,叫道:“谁!”半晌无应,只有水声淙淙,岳承天松口气:“难道我听错了。”

刚一抬眼,见雾影中显现一白衣轮廓,无声无息。“啊——”岳承天尖叫一声,忙退到欧阳一剑身前:“你是人是鬼还是山神,不要过来。”有些害怕,闭上眼不敢看。

白衣人渐至跟前,脚步轻缓,慢慢现出原貌,岳承天知道他已靠近不敢睁眼:“山神爷,放过我们吧,我们是被洪流冲到这里,不是有意冒犯……”双手合十。

“姑娘看到山神爷了。”一声轻语,和缓平静,岳承天一愣,微睁双眼,见一翩翩佳公子,吓得忙后退:“你……你是谁!”经大水一冲,她的头发已散开,现出女儿状。

白衣人正是成子君,笑如春风,看着岳承天:“在下只是过路人,寻名山,采百草。”见他腰间布囊微鼓。岳承天略知一二:“你……你会医术?”“略懂。”成子君答道。

“你……你能帮我家少爷看看吗?”。忙让出身后的欧阳一剑,“他受伤了,我们也迷路了。”管他眼前人是敌是友,且活马当死马医了。

成子君蹲给欧阳一剑把脉,面色平和,俊颜如玉;微时,道:“贵公子受伤可不轻。”岳承天道:“那……那公子能救救他吗?”。成子君道:“蜀双儒的‘笔墨迹,檀书香’混合入体,有金针封住他筋脉,带毒散入全身,今天是第四日。”

岳承天急道:“那……那还有救吗?”。“看来是缘分,让在下遇到你们。”成子君将欧阳一剑扶起身,褪去他的上衣,从袖中模出一锦包,打开一看,上面布满金针银线。

成子君在欧阳一剑背部与胸部各穴插上金针,岳承天屏气凝神,在旁紧张观看不敢打扰,成子君神色沉稳,运功于双掌,各放于欧阳一剑前胸后背离金针三寸外,内力涉入金针,双臂徐往上抬,似可看出欧阳一剑肌肉内有东西窜动,岳承天只觉浑身发麻。

成子君将手放至他前后项部时,本坐在欧阳一剑侧面的成子君脚下未动,却滑到与欧阳一剑对面而坐,双掌分开,引至欧阳一剑双臂,双臂的肌肉窜动由上臂至手。突地,两颗针分别从两手中指与无名指指缝之间射出。“啊——”岳承天惊得张大嘴,目瞪口呆。

体内金针一出,成子君手中锦带一挥,将欧阳一剑前胸后背的金针吸附,整齐贴在锦带上,欧阳一剑往后仰倒,岳承天忙扶住他躺下,盖好衣服。

余惊未定,向成子君跪下道:“多谢公子救我家少爷。”暗叹此人技艺精湛,内力之高。

成子君笑道:“姑娘不必多礼,虽说拔出你家少爷体内金针,然他内力被封住,得有三月恢复期,你还得好生照料。”岳承天一愣,看了欧阳一剑一眼;成子君打开腰间包囊,取出一株五寸长的草,叶呈三角形:“你家少爷体内还有余毒,刚一把脉,知已服一种解毒药,然力道不够,可加上这株‘三尖草’,保有意想不到的奇效。”

岳承天缓缓接过三尖草:“公子大恩,小女子何以为报,敢问公子大名?”

“相逢即是缘,姑娘不必总将恩情挂于嘴边;名字只是一代号,毋须寻根问名,说不定他日有缘再遇,还能请姑娘帮忙。”

“小女子定当竭尽所能。”岳承天低下头,然一抬头已不见成子君身影,茫茫大雾,渺无踪迹,如鬼魅仙影来去无迹。“公子,公子……”岳承天四面大叫,毫无回应。

若无手中三尖草,岳承天定当以为遇到神仙,并未多想,将草嚼碎,送入欧阳一剑口中,岳承天道:“欧阳一剑,你此番不仅命大,还得遇奇人解救,愿你日后要好生珍惜。”又背起他往前走。一双俊目望着二人被迷雾所没,微微一笑,看向自己双手,叹道:“愿做点好事能化解些血腥之手的怨气。”

一转身,见迷雾中有一娇俏身影,左顾右盼。成子君走向她,人影见他,忙道:“原来你在这里,这雾好大,差点就找不到地方了。”赫然是方忆恒,背一小背篓,装了些药材。

成子君看了看药材,笑道:“成果不错嘛,让你一个人去采药怕吗?”。

“比这凶险的事我都经历过,还怕它。”方忆恒有些兴奋,“跟你出来也不白忙活,让我见识了好多药,以前只在医书上听过。哎,我们下一站去什么地方。”

“随你吧,你想去哪儿。”成子君淡然道。“嗯。”方忆恒想了想,“我们去苏州好不好,都五年没回去了,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儿了。”

“也好。”成子君道,“既是你的故乡,我们便在那儿过年吧。”

方忆恒笑笑,暗道:“可以去找承天和成杰了,也不知她们近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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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运河走了两天,渴了喝河水,饿了啃树叶,岳承天总算拖着欧阳一剑回到城内,此时她已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蓬头垢面,形如乞丐。

至城内是夜深时分,万家灯火已灭,人们纷纷睡下,街道清凉孤寂,寒风袭来,侵肌裂骨。岳承天背着欧阳一剑,一看前方已是子衿楼,灯笼烛火高挂,映衬宽大楼宇。岳承天疲惫不堪,上前使劲敲打大门:“开门,开门……”嘴唇龟裂,声音嘶哑。

子衿楼内灯火燃起,门一开,一小厮穿着睡衣出来,见二人大怒:“哪儿来的叫花子,半夜三更敲什么门,这地方是你能住的吗!”挥杖赶人。

岳承天被掀倒在地,欧阳一剑也摔落一旁,岳承天道:“快……快叫甄楼主出来。”

“甄楼主是你想见就见的吗,还不快滚,要不然打断你的腿!”小厮吼道,又要拿木杖打她。“住手!”甄青翎已出来,却认不出岳承天。

岳承天喘着气:“甄楼主,快……快看看少门主。”

众人大惊,难以置信,甄青翎惊喜难当:“你说什么,少门主!你们没死,来人,快,快把少门主迎进去!”众人忙上前将二人扶进楼。

客房内,岳承天狼吞虎咽,左手蹄髈,右手烤鸭,欧阳一剑躺在床上仍未醒,甄青翎看着二人,心内酸楚,几次欲言又止。

岳承天不顾其他,只管饱餐下肚,甄青翎道:“萧公子别急,还有,还有。”

岳承天嘴里含一大块肉:“你四天没吃东西试试。”含糊不清。

饭饱后,桌上已一片狼藉,岳承天擦擦嘴又松口气,行装还未换,道:“甄楼主,现在玉石门情况怎么样?”甄青翎叹口气:“正给少门主办丧事。”

岳承天点了点头:“那小王爷朱清宇可曾将宝应鱼塘归还于民,没找玉石门麻烦吧。”

“小王爷倒是有信用之人,当日你们遇难后便下令归还鱼塘。”又看了眼欧阳一剑,“少门主伤情如何?”岳承天道:“没事,但愿他经过这次教训脾气会有所收敛。”

甄青翎听她说话毫不客气,有些惊诧,又见她如此模样,道:“萧兄弟先梳洗一番,再好好休息,明晨老夫送你们回玉石门。”

一听玉石门,岳承天心内一颤,道:“甄楼主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甄青翎虽奇仍道:“萧兄弟但说无妨。”“明日你将少门主送回去,我就不与你们一起了。”岳承天道,“若有人问起,就说是一无名人将少门主送于此。”

“什么?”甄青翎大惊,“这是为何?”“各中原因很难陈述,只希望甄楼主能帮这个忙。”岳承天道,总算能离开玉石门,摆月兑与欧阳一剑之间的无聊纠葛,去做自己想做之事,就让他们都以为自己已死,一了百了,反正自己阳寿有限。

“萧兄弟,老夫真不明白你作何想法,此番你可是立了大功,上次子衿楼出事,也是你鼎力相助才能度过难关,老夫看得出你非池中之物,在玉石门定有一番作为。”

岳承天苦笑摇头:“若真非池中之物,玉石门便是那池塘,困得我翻不起身。还希望甄楼主能保守这个秘密,萧逸感激不尽。”“唉。”甄青翎无奈叹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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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空气清明,凉风时绕,甄青翎已备好马车,载上欧阳一剑,离开了子衿楼。甄青翎坐在车辕上,若有所思,旁边小厮道:“楼主,昨晚将少门主送回来的那人呢?”

“他是个乞丐,平日认得少门主,见少门主躺在河边便将其送过来,赏了他顿饱饭送了些银两就打发走了。”甄青翎眼观前方,又回头张望。

“那乞丐真傻,不知道邀赏。”小厮赶着马嘟囔道。

甄青翎回望处,岳承天目送马车离去,仍是身着男装,暗道:“这一切总算结束了,欧阳一剑,我和你从此再无瓜葛,希望你照顾好芙蓉母女,相珍相惜。”肩挎布包,转身离去,与马车背道而走,欧阳一剑在车内,眼睛微张。

离开玉石门,舍不得的是衣不死,放不下的是芙蓉母女,几个月来经历一些事已使她成熟很多,想道:“衣爷爷,原谅天儿的不辞而别,天儿会永远记住您教的东西,此后会潜心领悟融化火莲珠,若天儿能解毒再回去看您。”淡然一笑,夹着丝丝苦味。

“潇潇十日雨,稳送祝融归;燕子经年梦,梧桐昨暮非。”忽闻一人吟诗,拉回岳承天神思,只见前方一俊俏公子拿书吟诵,岳承天一惊,又闻身后念道:“一凉恩到骨,四壁事多违,衮衮繁华地,西风吹客衣。”岳承天回头一望,同样的人拿同样的书吟诵一首诗。

“蜀双儒!”岳承天惊呼,二人看着她点头微笑:“萧公子,小王爷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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