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吟 三十七 举世惊才人尽惜 冷面脆心起怜惺1

作者 :

两人做请的手势,同向后一指,岳承天一看,朱清宇正在楼阁上举杯,微笑相向,岳承天无奈,只得跟蜀双儒到楼阁上。

朱清宇眼露赞许:“萧逸,你果然没令本王失望,玉石门与本王都派人沿道收索,未发现你们的踪迹,没想到四天之后你竟然自己找回来了。”

“小民这条贱命,阎王也不敢收,所以打回来了。”岳承天无奈道,“小王爷找小民何事?”

“当日本王说过,若你能活着回来便要了你。”朱清宇道,“你有胆重义,又才华横溢,的确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呆在玉石门太委屈你了,不如跟着本王让你大展宏图,一施抱负。”

“王爷谬赞了,萧逸就是一无名小卒,没什么胆略才气,如今就想游荡江湖,闲散自在。”

商老道:“娃儿,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能为王爷效命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荣誉,如今破格提拔你,可得好生把握机会。”岳承天淡然道:“王爷好意萧逸心领了,跟着王爷确实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但人各有志,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小民。”

朱清宇面有愠色:“当初你奋不顾身救欧阳一剑,说他对你有知遇之恩,如今本王给你的可是天大恩赐,你岂不是要粉身碎骨来偿还。”“王爷,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小民是不想深入官场,小门派的尔虞我诈已让我疲乏,更别说大官场中的勾心斗角,确实不愿过多涉足。”岳承天语气稍加,“请王爷高抬贵手让小民离开。”

“若本王不放呢。”朱清宇已有怒气,“本王已答应了你之前的两个请求,下放鱼塘,不碰玉石门,就凭这一点你便欠本王的。”

不可理喻,岳承天深吸一口气:“王爷可知人才用错了地方便是废物,即使王爷硬将我留下赶鸭子上架,于您有何益处,于我又是及其痛苦。王爷身边已是人才济济,收了萧逸,只能充当凤尾而已,来个锦上添花,并无实际效益。”

“有无效益本王心中清楚,若你归服本王,定不会让你做凤尾。”

岳承天摇摇头,懒得应答,朱清宇怒地起身:“怎么,还给本王耍性子了。”

“小民不敢,只请王爷能放小民一条生路。”岳承天看着他,“小民已是将死之人,身中剧毒,只有三年阳寿,愿做些想做之事,了却余生。”

众人一惊,朱清宇看了商老一眼,商老上前右手食指一点岳承天眉心,顷刻眉心便隐现黑色,商老道:“王爷,他确实身中剧毒。”回到原位。

朱清宇不由一番惋惜慨叹,思虑良久:“萧逸,你随本王回京城,天下最好的大夫莫过于宫中御医,珍奇药材也应有尽有,或可解你之毒。”

岳承天摇头道:“多谢王爷美意,此毒小民清楚,解药已经绝迹了。”

“你连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可能。”朱清宇又作气,“你才多大便如此轻生,不管如何你定要随本王回京城让御医诊治。”

“你……”岳承天无奈到极点,叹口气,“当日王爷说要收归小民,小民便回答恐怕不能如王爷所愿,有三点原因,一是不知当时能否逃过死劫,二是小民身中剧毒,三是……”迟疑一下,伸手取下头巾,长发披泻而下,现出女儿态……

众人惊诧,面面相觑,良久,朱清宇指着她:“你——你——”

岳承天平静道:“小女子岳承天,是苏州五圣门门主岳天霖之女,也是……也是欧阳一剑的小妾。”举座哗然,突闻身后人语:“既知是我的小妾,还不守妇道,与外人谈天说地。”

岳承天浑身一颤,众人循声而望,欧阳一剑、甄青翎及几名小厮缓步上楼,欧阳一剑气定神闲,面带冷色,岳承天看着他,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朱清宇等余惊未定,欧阳一剑一把将岳承天拉至身后,向朱清宇道:“小王爷近日可好,内人贪玩不守妇规,小王爷别见怪。”朱清宇还未回神,没有作答。

“我等还要回玉石门,不奉陪,也欢迎小王爷到玉石门作客,告辞。”微一躬身,拉着岳承天离开,众人不知所措,任由他们离去。朱清宇坐回软椅上,不可思议:“竟是个女儿身,可惜了,若为男儿,定能有番作为。”

回到车上,欧阳一剑顿时瘫软,浑身无力,直喘粗气,冷汗涔涔,然眼神冷气未消,直射岳承天,岳承天静坐不语。

欧阳一剑道:“你想走是什么意思,好让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一时气急,手抚胸口咳嗽,岳承天仍呆坐着,欧阳一剑暂时武功尽失使不上力,刚才是强挺着带走岳承天,咳嗽稍缓:“虽我昏迷,但神智清楚,否则就中了你的计,让朱清宇抓你去京城,从此与我们斩断所有关联对吧,告诉你不会让你得逞,只要我欧阳一剑有一口气在,你就得留在我身边!”

一把抓住她手腕,但无力道,岳承天本想挣扎,但还是作罢,欧阳一剑疲累困乏,倒入岳承天怀中,又睡过去。

岳承天不知此刻心中作何想法,若她想走谁也拦不住,见欧阳一剑的睡颜,完全惬意松懈,宛如无知孩童,已不是以往的冷若冰霜;抓住她的手腕未放,岳承天幽幽一叹。

*******************************************************************************

玉石门百草轩,绿竹清幽,清风回旋,仍是宁静也渗透凝重,欧阳一剑躺在软塌上,累得无力睁眼,岳承天仍被他抓着坐于近旁。

衣不死把脉完毕,白眉微敛,看向岳承天:“你给他吃了什么?”

岳承天道:“当时你给的药丸,还有一位奇人送的‘三尖草’。”

“三尖草!”衣不死手抚银须,“是何人给你的。”

岳承天摇头道:“我也不知,那人长相俊逸,医术精湛,用内力逼出欧阳一剑体内的毒针,还告诉我,您这药丸虽有解毒之效,却不够力道,便给了我‘三尖草’,说可发挥意想不到的奇效。”“他大概多大年纪。”衣不死正色道。

“二十五六吧,他的内力应该极高,来无踪去无影,毫无声响,以我的内力都察觉不到他;当时大雾弥漫,我还以为遇到山神。”岳承天道。

“三尖草可解少门主之毒,也能增其内力,然他此时功力暂失,而药力过猛致他难以承受,所以浑身无力,终日困乏昏睡。”

“要增加内力并非容易之事,有福必有祸,该如何帮他。”岳承天问道。

衣不死负手沉思:“得有人每天给他输注内力将药气灌注全身。”岳承天看了衣不死一眼,欲将欧阳一剑扶起,衣不死按住她:“此事还得老夫来。”

一掌抵住欧阳一剑背部,将内力输入他体内。欧阳一剑双眉紧拧,汗珠滚落,浑身颤抖。许久,衣不死收功,欧阳一剑转醒:“多谢衣老。”

衣不死道:“少门主,福祸相依,三月漫长时光,你得潜住心性,耐住寂寥,方能得正果。”欧阳一剑站起身:“玉石门的事如何放得下。”

“有所得必有所失,若三月时间都熬不过,那你将熬形同废人的一生。”岳承天道,“利欲熏心,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要将自己逼上绝路才甘心吗,玉石门又不是没有你就撑不下去了。”没好气。衣不死摆手止住她,向欧阳一剑道:“少门主,门中事务你必须放开,此三个月对你来说极为重要,或可通你任督二脉。”

二人惊诧都看向衣不死,岳承天不服气:“凭什么一个‘三尖草’便能让他功力倍增,而我熬了五年……”然看衣不死的眼神慌忙住口。

衣不死道:“看少门主是要处理门中事务,还是留在百草轩三月,个中利弊由己裁度。”欧阳一剑不语,缓步出门,岳承天气愤道:“这人脑子进水了!”衣不死道:“他如今身体尚虚,若一运气或稍怒便会晕倒,你跟上去。”“他自作自受,干嘛要我跟。”岳承天怒气难消。

衣不死笑道:“你这丫头又在使性儿,若你不跟去,怎知他想法。”

“他的想法再明白不过,不肯放弃权位。”岳承天道,“最好走了就别再来,就当我白冒了次险权当锻炼。”

“你呀。”衣不死笑指她,“若他晕倒还会再被抬回来,跟去看看又有何妨,试想若你突然失去内力,应作何为,定会情绪烦乱,痛苦难当,得要旁人指点劝诫方能和缓。”

岳承天叹口气:“真是服他了。”转身出去。

*******************************************************************************

欧阳一剑尽量保持脚步平稳,神态自若,缓缓前行,岳承天与他并肩,不时瞟他。二人半晌无语,途中不时遇侍卫小厮行礼问候,但皆奇怪地瞧着二人……

路途荒僻,左右松柏夹道,竟是到达坟场,岳承天不明所以,看向欧阳一剑,欧阳一剑未理。岳承天心中作疑,跟在他身后,至白玉墓碑坟冢旁,欧阳一剑停下脚步,徐徐单膝跪下,岳承天惊诧万分,忙上前一看:“玉石门门主夫人玉娇容之墓。”

“玉娇容?”岳承天念道,“她是何人?”见欧阳一剑如此悲戚赤诚,猛一想到,吐出二字:“你娘?”欧阳一剑抚模白玉碑,细心清扫整理,拔除周围杂草,岳承天静静看着并未打扰,心中落寞。

“我娘是前莲花门门主玉飞龙的妹妹。”欧阳一剑开口了,眼观白玉碑,“十七年前莲花门血案后,我娘受了极大刺激,身体愈见下降,整日药不离口,四年后便撒手人寰。”

“那时你六岁。”岳承天有些伤感。

“对于娘的死,我爹无任何悲痛,照旧新欢不断,我的存在似乎也被遗忘。”欧阳一剑轻松道来,“那时的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努力、奋斗、进取,要成为佼佼者,只有那样,爹或许才会看我一眼;辛苦并没白费,我为长子,武功才能又名列前茅,门内有何事皆是鞍前马后首当其冲,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玉石门人都服我,推崇我,爹也开始重视我。”

“我虽年少,却有能力掌管门中一切要务,爹便放心任我管理,那年我十四岁。”欧阳一剑深吸口气,“十七岁时,爹为我定门亲事,我完全顺从。在我眼中,唯有手中掌权坐上高位才能叱诧风云,才能被别人敬仰。所以玉石门才是我最重要的,其他的无关紧要。”

“十八岁时,一小商贩为能在玉石门管辖范围内做好生意,便将他的女儿送给我,我也乐意接受,这是权力的胜利,有了权位,荣华富贵、金钱美女就不在话下。”欧阳一剑话语一直平静,似在诉说别人往事,岳承天静心听着。

岳承天靠近他蹲:“你是被逼无奈,权欲攻心,可你曾想过,当你回顾往昔,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己记忆留恋,你这样只会步你爹的后尘。”想到欧阳正邪不肯下跪,心中愈悲。

岳承天看向他:“你累了,该歇会儿了,回到六岁前孩童般的无邪,重享旧日温馨,此番你遭难,或许正是你的转机;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人生,若你再这样走下去,便会泯良灭性,不可自拔,权誉带给你的是一晌贪欢,过后便空虚寂寥,再夺取更大权誉来满足自己的畸形渴求,如此恶性循环,相信你也不想要。”手搭在他肩上:“我们回去吧,只要你心中有你娘,她便时时刻刻在你身边。”

将他扶起身,欧阳一剑一下抱住她,岳承天立即愣住不知所措,欧阳一剑道:“我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过这种充实、寄托。”将脸买入岳承天秀发中,拥得更紧,岳承天思绪繁乱,今天的欧阳一剑完全卸下冰冷外装,所展现的真实竟是如此脆弱,缓缓伸手环住他刚毅身躯,似给一个孩子久违的抚慰。秋风扫落叶,随地起追逐,洒落坟冢旁,萦裹二人身,似天地静止,独享片刻寄托,身心疲累随风飘散……

沈红颜与水芙蓉在树后看着二人,一人愤,一人悲,沈红颜怒道:“成何体统!竟然在婆婆坟前搂搂抱抱!”

水芙蓉泪滴垂落,强笑道:“相公难得片刻轻松,大姐,我们走吧。”转身便走,心事纷繁矛盾,作苦难明,沈红颜瞪了二人一眼:“哼!”跟上水芙蓉:“二妹,如今三妹救得相公,又立大功,你我二人今后怎么过啊,你看相公如此宠她,我们岂不是要终日独守空房。”

“承天冒死救相公,此恩此情你我何人能及。”尽量想着岳承天的好,“难道大姐希望他们都回不来吗?那时才真是空守白头。”

“我……”沈红颜一触水芙蓉柔柔带锐的目光,叹口气,“我也不是那意思,我感激她救了相公,就是心里……”

“他们刚回来,受伤未复,我们应该抛开杂念好好照顾他们才是。”水芙蓉道,“也请大姐不要多想了,以后怎么走顺其自然。”她虽想得欧阳一剑,然从未挖空心思不择手段强求过,只求心如止水静然等待。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菡萏吟最新章节 | 菡萏吟全文阅读 | 菡萏吟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