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芜醉之两生皇后 玉堂金马故人来(3)

作者 :

册封礼过后不久,乌尔塔汗王便带着王妃王子回大蒙了,元景与纯裕太妃亲自送至京郊三十里方还。云泰公主这一去,再想见面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纯裕太妃难免伤神,我便将清念送入宁德宫,聊解其膝下寂寥之苦。

**诸人于我而言,无所谓安分不安分,我仍旧居于乾阳宫偏殿。此处不似寻常嫔妃住所,非诏不得擅入。元景每日下了朝便早早归来,我亦准备好他喜爱的膳食,同桌而食,同床而寝,我们看起来更像是寻常市井夫妇。

沈凌烟虽代皇后执掌凤印,却并未正位中宫,我也无需像对待皇后一般每日晨昏定省。元景虽宽纵我,我却执意每月初一、十五去宁熙堂问安。既然我已独占君宠,何必在礼节上怠慢了她?再者便如元景所说,诸事有了她,元景也省却了好些心思,我仍旧感念她。

只是为了避免与之碰面,受其刁难,我每次去时,都早早起来。到宁熙堂时,她尚在睡梦之中。我在中堂行过礼便回,虽是走过场,却是我对她的尊崇之意。有几次赶上她醒着,却也未加以刁难,毕竟我礼数周全,一言一行皆恭敬谦卑,她也挑不出什么。她比从前清瘦了些,眉宇间的强势劲头虽未曾减了半分,神态却是寂寥。

自宁熙堂出来时,天色尚早。已是深秋,凌晨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翠荷忙从身后为我披上秋香色软缎披风,服侍我上了暖轿。我听着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的黄叶子噼里啪啦打在暖轿上的声音,心里却想着方才去请安时,沈凌烟身着品色暗纹寝衣,正在状态前由绿婵伺候梳妆。

我上前请安,她便赐了座,又命绿婵上茶。她仍在镜前坐着,绿婵已经为她梳了望仙髻,她簪上一对步摇,又从妆奁里拿出宫内时新绢花儿在鬓上比划着,好几次戴得偏了。绿婵不在眼前,我便上前去接过那花为她端正簪好。那绢花儿以银红丝绢堆成,花蕊上缀着一小颗东珠,沈凌烟肌肤白女敕,簪红色绢花儿更显娇媚,我轻笑道:“贵妃娘娘肤如凝脂,插戴红色绢花儿果然甚好!”

沈凌烟对着镜子抚模着那绢花儿,低声喃喃道:“甚好有多好?本位再好,也终不及你半分!”我见她神色痴然,正不知该如何点醒她,绿婵已端上茶来放于几案上:“昭仪请用茶。”我还未动,沈凌烟却似被这声音惊醒,随即面色恢复如初,道:“本位累了,你退下吧。”我未敢多言,躬身退了出来。

平时只见她精干,未料想她亦有如此伤怀之时。也难怪,大凡女子,多半是水位骨肉雪为肤,外表再冷硬,内中也是温软,沈凌烟亦如是,我不禁微微叹息。回乾阳宫时,龙床上的被褥还未收拾,翠荷灌了个汤婆子塞进去,又为我解下披风:“如今天短夜长,昭仪又起得早,再歇一歇也好。”

我坐在镜前任由她为我卸去钗环首饰,其实若不出门,我甚少如此妆扮。我嫌麻烦,元景亦不喜欢我满头珠翠的样子,从前在东宫时,他便喜欢我长发飘然的样子,现在也是。我通常只用玉簪绾发,他看着舒服。

躺在暖暖的被子中,闻着安息香味,闭了会儿眼,睡意渐浓,只是睡得浅,元景刚下朝便醒了,只躺在被中假寐。只闻一阵衣衫窸窣声,耳畔一阵潮热,忍不住嗤的一乐。睁开眼,元景已换好家常外裳,一脸促狭看着我。我拢着发丝笑问道:“三郎怎知我在装睡?”

元景笑道:“你睡姿一贯不雅,今日却躺得端端正正,可不是在装睡糊弄朕么?快些起吧,准备用膳了。”

我起身穿好衣服,略梳洗下便随他去暖阁用膳。雕漆填金膳桌已经摆好,石泉打起帘子,面带素纱面罩的御膳房内监鱼贯入内,将明黄色丝罩罩住的器皿依次摆放好。撤下丝罩,又着人试了菜,我与元景方才坐下进膳。

用到一半,忽然帘外小宫女探头探脑望向里面。石泉忙走过去细问底里,我恍惚听见说到‘如馨’,忙问了句。石泉进来回道:“是尚仪局宫女托门上的宫女来给昭仪送样东西,以此庆贺昭仪册封之喜!”

连日来与元景、清念共享天伦之乐、床笫之欢,竟将一同入宫的几个姐妹忘在脑后。即便她们来找我,亦有巴结讨好之嫌。不想竟是如馨头一个为我送来贺礼,又想起先前在浣衣局时她如何为我打点,心下愧疚,忙命那宫女交了上来。

元景看了看我,淡然道:“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笑道:“收到的头一份贺礼,怎能不急?”一面说一面接过那条形锦盒。打开一看,是一卷画轴,以红色缎带系住。我问:“她可说了什么?”

“如馨姑娘说这是她自己画的,望昭仪莫嫌礼薄,贵在情意,也请昭仪莫笑话她画得不精!”

我含笑展开画轴,不由怔住:画中央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一只金红色羽翼的大凤凰高居其上,翅膀上涂着些胭脂金粉,观之富丽堂皇,俨然一副王者之姿。四周则是盛放的牡丹、芍药,或是白鹤,或是青鸟穿梭其中,皆画得栩栩如生。

梧桐百鸟不敢栖,避止凤凰也!

元景凑过来瞧了眼,漠然道:“画得很不错呢,一看便知下了不少功夫,你姐妹带你当真不薄!”

我由宫女直接晋封正二品昭仪,既有违祖制,又成为**瞩目的焦点,本已步步小心谨慎,如馨为何在此时送这样一幅画给我?无论有心还是无意,若我与元景没有从前的情分与了解,他定然会认为我野心勃勃,觊觎后位!

元景在正殿看折子,我坐了会儿,也跟了过去,屏退了石泉,我走过去为他研磨。群臣上折,一中宫虚位、皇嗣不兴为由,纷纷要求皇上以社稷宗庙为念,广选良家女子以充实**。明着是为社稷着想,实则是见不得我专宠**,所以想进些新人来分我的恩宠。元景却以宣藏战事初平,国库空虚为由而拒绝!

我盯着那折子看了许久,道:“既然不想进新人,那不如嫔妾为三郎举荐一人,如何?”

元景停笔笑道:“朕往日与安淑仪亲近一回,你尚且要掂量几个过子,怎的今日也变得如此大度起来?”

“因为嫔妾也想做贤女,为夫君大计筹谋!”元景身为帝王,不能没有自己的是子嗣。他既已将最宝贵的一颗心给了我,我又有了个与他血脉相通的女儿,还能奢求什么呢?我曾婉劝他往别处安歇,他只是笑笑,以自己尚在盛年而回绝,偶尔轻拍下我的小月复:“这里面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清念一个人整日寂寞,很需要个玩伴呢。”

沈素节的两个孩子虽养在宫中,元景却不允许清念与他们一起玩耍,刻意划清界限。或许他知道终有一日他会覆灭沈氏,所以不肯让清念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以免来日多生事端。至于我,对子嗣已经不抱任何期待,我生完清念仅三日,便喝下鸩酒。虽侥幸逃生,却是元气大伤,子嗣无望。

元景停笔握住我手:“朕不要你做贤女,更不需要你效仿古代贤妃为皇帝进献才女。朕亏欠你太多,只要你觉得好,朕便一定会寻个法子成全!”

元景可以回绝我,朝臣们却不是轻易应付得了的。纯裕太妃此刻进言:**积怨太深,实非社稷之福,若想继续专宠童昭仪,又安抚朝臣,可对**大行封赏之事!元景亦有此想法,择日下旨,首先晋赵婕妤为昭容,虽与我同为正二品,位号却在我之下;另外晋才人杨氏为美人,才人之下嫔妃一律晋升一级,并谕礼部择日准备昭容册封礼。

已经入冬了,乾阳宫地下火道早已燃烧起来,暖阁里大火盆里燃着红罗炭。莳花局拣着开得最好的蔷薇、芍药等花送了来。虽尚未落雪,宁德宫后梅林里的红梅已然怒放。我带着清念去折了形态迥异的梅花插在羊脂玉瓶中。各种花香混在一起,被火盆里热气熏蒸,暖香宜人。

我正在熏笼上坐着,为元景熏着狐裘大氅。今日是昭容册封嘉礼。还有一众嫔妃一同晋位,所以晚上在合欢殿开宴。众人皆知此事因我而起,我不好去,元景却必得到场,所以先备好他的衣服。

元景从外走进,先除去外面的大斗篷,走到身边坐下,笑道:“你在这里,这里便又香又暖”。我将手炉塞给他,嗔笑道:“一身凉气!”

元景笑笑,忽然见红木高几上的几枝红梅,道:“你选梅花的眼光总是高人一等,朕怎么看都是好的。”

我抚弄着袖口的流云暗纹,含笑道:“不过是看着哪枝好些,便随便折下来罢了。挑出几枝好的献给太妃娘娘,又给了杨美人几枝。”

“这瓶选得也好,倒有些像···”元景蹙眉想了会儿,忽然笑道:“倒有些像观音娘娘手里的玉净瓶儿。人家拿来插杨柳枝儿,你却拿来插红梅花儿!”

我仰起头,娇笑道:“那三郎喜欢红梅,还是喜欢杨柳枝儿?”

元景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你就是我的观音娘娘,你说我喜欢哪一个?”

我忙从他怀里挣出来,微嗔道:“仔细人家看了笑话”,一语未了,翠荷已红着脸,躬身一礼,便掀开身后的猩猩毡帘出去了。我扶了扶被他弄得有些偏的簪子:“青天白日你便如此,也没个忌讳!”

“分明是你方才勾起我的兴致来,这会子反倒说我”,元景促狭一笑:“况且,我若是一天到晚都那么一副明君作派,可怎么给江山社稷繁衍子嗣呢?”一面说一面欺身压上来,我躲闪着:“别这样,让人笑话···”

“翠荷出去了,再无别人进来,你害怕什么?”他抬手将我的发簪除去,而后横抱着我到窗边炕上。乌黑的发丝,如海藻一般在龙凤呈祥缂丝绣大红锦褥上铺散开来。我在他身下,半是迎合半是婉拒,却更令他如痴如醉···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蘅芜醉之两生皇后最新章节 | 蘅芜醉之两生皇后全文阅读 | 蘅芜醉之两生皇后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