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时分,膳房的明月仙婢边为我盛饭,边与我道之:“方才由莲过来要我转告你,善后网大殿下书房一趟。”
果不其然,大伙均不愿踏足梨园。毕竟传一句话,需花个把时辰,实在是累煞人。
我至大殿下书房外,思量好就赠一盆君子兰。花中真君子,风姿寄高雅。遂捻起一枚种子,轻声念诀。
平日多是变百合、月季一类,这兰竹一类,不甚熟悉。我那诀念得坑坑洼洼断断续续。心想切莫生什么意外。果不其然。未待我念完,手上竟多出一支瘦巴巴的富贵竹。
作苦笑状。
遂又捻起一枚种子,重来。这次比刚才那次好,只是念到一半的时候顿了一顿,咽了口口水接着念。呃,蝴蝶兰。重重一盆紫色蝴蝶兰,我差点没接得住,吃力地将它摆在脚边。
再接再厉啊。
这次,我先咽了咽口水,遂念之。这次,甚好,甚好。
一棵树拔地而起,渐渐变粗变壮,我从俯视它,到平视,再到仰视,再到,避之不及。此树顶破屋顶,几片砖瓦从天而降,眼见着朝我砸来。我竟傻了眼。说时迟那时快,正当那片砖直至向我袭来,我直觉腰间一紧,被生生挪开。“啪”,砖瓦碎成数片,溅了一地,有几片撞在我鞋上,我猛地一惊,回过神来。若刚才不是躲闪得块,怕是溅了一地的就是我的淋淋鲜血。
我一抬头,大殿下的吐息就在我的额前。我的脸颊飘过两朵粉霞,遂埋下头,不知是在躲避什么。
“好香啊。”只觉额间有声音在飘渺,暖暖的风一般。我顺着声音抬起了头,那双凤眼微微眯起,有宝蓝色的水晶在其中闪烁,正朝向屋顶方向。
我随望去。树静止,青绿叶,白花嵌。素面粉黛浓,玉盏擎碧空,何须琼浆液,醉倒赏花翁。阵阵白玉兰的芳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大殿下慢慢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我,眼中有某种我读不懂的情愫,只觉他眉眼弯弯,宝蓝色的眸光微微灼眼。只觉他的唇若有似无地发出了两个音节:“似你。”
“嗯?”我不解地望着他。他却不说话,只是望着我微笑。
我心头松了松,本以为他会因我捣破他的屋顶而愠怒,不想他毫无愠色,反似异常愉悦。我虽有不解,但也不求甚解。只觉这场面宁静异常,只有白玉兰的清香萦萦绕人。“我本来是想变君子兰的。不想会这般。”我怯怯地望着他,侧身望向身后那一棵白玉兰树,一盘君子兰,一株富贵竹。只觉腰间更紧,竟没法自如。
真的,真的,不想松开。
“大殿下。”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好似听不见我的言语一般。只是静静望着我。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他如突然梦醒,急急松开了我。脸颊暗生两朵粉霞,可眸中蓝宝石的光辉顿然褪去,就似从未有过一般。
“呃,要不我再试试。”我不知说什么才好,心想,也许,下一次,就下一次,我就可以变出君子兰。
大殿下隐隐一笑,微微蹙了蹙眉。“你若变出一片擎天竹林,我可就不饶你了。”言语中似有一丝宠溺。
呃,这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我把准备捻起的种子又塞了回去。“那个,我先把它们都收回。”我急急地准备念诀。
“不必了。”说罢,大殿下屈身拾起那株静趟着的富贵竹。“随我来。”便头也不回地往书房内间走去。
走至书台,将那支富贵竹插在了一乳白瓷灯笼瓶中,瓷瓶上晕染着一幅极为抽象的水墨画,只觉得十分素雅。
然后他端端坐在了那一张四方红木椅。椅把手上是及其繁杂的云纹,雕工十分了得。他抬眸望我,我正站在书台三尺开外,不知所措。“过来给我磨墨吧。”
我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四周环视,搬起茶桌边的一张圆凳走至大殿边,将凳子扎扎实实一摆,坐了上去。不知为何,大殿下手中的笔顿了一顿,悬于半空。他的眼神中一丝疑惑,一丝惊奇。
“怎么呢。”我自然不知他为何如此惊奇。彼时我并不知他万万没有料想到我这般无章法。谁家侍婢不是站着伺候于主子左右,怎会有我这般主动搬凳而坐之人。
他笑笑了之,并不答我,遂下笔行书。看他这般专注,我自不做那扰乱之人,便乖乖地手执墨锭,静静地于磨砚内画圆。他时不时将笔毫在砚内侧边缘浅浅一舌忝,分明的指骨节,如雪般清晰。“累了便歇歇。”他轻描淡写一句,也不看我,落笔洋洋洒洒。
“哦。”我停下了指尖的动作,将墨锭往砚边一躺。百无聊赖得很。
我磨一磨,便歇一歇。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大殿下将笔躺放于砚边,转过头来看我。我正用一只手托着腮,发呆。
“在想什么。”还是那么温和的笑意,洋溢于嘴角。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则少。
我憨笑。“发呆。”
“哦?”大殿下饶有兴致地望着我,却久久不言,慢慢地,那双凤眼中似乎又吐出了蓝宝石般的光彩,灿灿地照在我的脸上,我一晃神,托腮的手莫名一滑,脑袋耷拉了下来,尴尬得很。
“那片梨园,你打理得甚好。”这真是个极好的主子,主动转移话题,莫让我丢人现眼。
“是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应该的应该的。我很喜欢花草。”
她很喜欢花草,而非,此乃她职责之所在。雨苍断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答道。“为什么。”
“为什么喜欢?”这个问题倒让我不明。
喜欢便是喜欢啊。
“还是你问的是为什么喜欢便要打理。”这个问题更让人不明。
喜欢便希望照顾好它。
雨苍也觉得这问题问得诡异,可是他却还是想知道她是怎想。从来他只是温和于众人,却并不想了解他人。可于她,他想读懂她。“都与我说说,如何。“
我顿了顿。这不明不白的问题让我如何说才好。稀里糊涂如我,稀里糊涂若我。
“有情了,便喜欢了,喜欢了,便望它好。”我随口说说罢了。莫当真,莫当真。
“倒也是。”雨苍垂目而语。
“慢着。你说我将梨园照看得甚好。你是去过?”我突然回过神来,他既然来看过,我为何不知呢。
雨苍被她这一问,脸颊瞬间飞来两片红霞,红艳艳得了。口水呛了一下,咳了一声。“路过,随意瞅了瞅。”眼眸垂得甚低。
“原来如此。”我这般神经大条,自然未察觉到什么不妥。遂又言道,“那片梨园甚好,莫将其荒了。我看那梨园的土壤已结块至少万年,若是在置之不理,可不得了。”我难得如此郑重其事。
雨苍见我并未追问,放松了下来。红霞也渐渐褪去。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遂请你来照看。”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是什么话。“要一直有人照看。”我斜瞥了大殿下一眼,嗔怪道。
“一直未寻到合适之人。宁缺毋滥。”雨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否一语双关呢。
“我会打理好的。你放心。”我一副嬉皮笑脸,“再过几日,定会千树万树梨花开。你得空过来赏赏。”
“好。”
我满意地点头,脸上有始终褪不去的笑意。却不知这不经意的笑,早已将某个他迷得神魂颠倒。
“除了打理梨园,留在我身边,可好。”从何时起,想日日看着她。是数月前的南天门前,抑或是那日东极云宫殿外,还是今晨的小池塘边。看着她白皙的脸庞,白皙的脖颈,弯弯的眼眉,嘴角。又陷入了那片记忆之中。红霞又飘了过来。这是,第几次了。
“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吗。”若是有什么苦差事,求饶求饶。虽然经松土施肥之后,只需几场春雨,梨园就基本无需再打理。可我好歹得了闲,来之不易,来之不易啊。
“如今日这般即可。”只要她呆在他身边,一切就有了。
如今日这般即可。磨个墨,说个话即可。我心里捉模着。那可真得闲。只是我一直希望能四处走走。若是久久呆在这行宫中,那我可是万万不愿意。那就同从颐宗芳苑搬了个地,有何区别。
“有时需与我出外。”雨苍察觉到她若有所思。
哟哟。这就成了。又可以得闲,又可以出外。甚好甚好。我用力地点头示好。
待从书房出来,君子兰盆景已安放于桌台,而那棵白玉兰树不知怎地挪在了屋外的一片空地,房顶瓦完好无损,地面丝毫不见碎片。我狐疑地望了大殿下一眼。
他笑眯眯,一切不言而喻。
接下来几日确实得闲得很。磨个墨,沏个茶,下个棋。我是个懒散性子,遂不亦乐乎。
终于寻到了个出外的差事。我随于大殿后侧,与他踩一朵云彩。他未透露去处,我亦无多问。仙人的马路无景色,偶尔几片云朵飘过。
顶多一两个仙娥速速飘过。无趣得很。
“你这身藏青云袍从何而来?”前方飘来大殿下轻飘飘地问候。
我实话实说:“膳房的明月仙婢赠之。”
“那那身白袍呢。”
“白霞仙婢。”膳房另一仙婢。我每每见她亦是一袭白袍。
“昨日那套呢。”
“习霜。”依然是膳房的仙婢。
大殿下斜睥了我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不语。
“我出门时未带任何衣物。”我急急解释。作垂头委屈状。
“可有回礼?”看我这般委屈,大殿下不忍再冷落我,无奈道。
“有的。”我笑盈盈地望着他,像做错事的孩子被父母原谅一般,“我赠花与她们。”
我似乎可以看到大殿下的光滑饱满的额头画满了黑线。他又斜睥了我一眼,不语。
我以为他对我的仙术有疑。怕是上次那白玉兰树把他惊了许久。遂急道,“我赠的都是百合、月季一类。”
没想到我这句一出,大殿下不光额头画满了黑线,整张脸都唰黑。我怯怯不敢再多言一句。
兜率宫。
云朵停了下来。一仙童牵着一头顶壮的牛百无聊赖地坐在宫门前。“拜见大殿下。”仙童行跪拜礼。
大殿下挥了挥手,道,“免礼。”
“我家仙人已在屋内恭候大殿下。请大殿下随我来。”仙童也不将缰绳拴上,牛儿也甚乖地盘膝而坐,嘴里嚼着什么似的。仙童在前面领路,我跟着大殿下往里走。他二人走得甚快,我只能小跑才勉强跟上。
大殿下转头看了我一眼,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他对我太失望,太失望。
终于见到那位仙家。他蓄一撮短硬八字胡,一双褐眼微陷眼窝,头发一丝不苟,根根银丝清晰可见,慈眉善目,看起来十分和气。
“拜见大殿下。”
“老君免礼,免礼。”大殿下赶忙扶起那仙家,“此番劳烦您老,望您老莫怪呀。”这大殿下的礼数,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啊。
“大殿下何须这般自责,为殿下效力,乃臣之本分。”老君笑得憨态可掬,十分讨喜,转头吩咐那仙童,“去丹房把我那金色锦盒取来。”然后又极恭敬地对大殿下说,“大殿下一路行来,甚是辛劳,您请上座。待锦盒取来,我便吩咐下去,做几道小菜,你我对饮几杯,可好。”
“不劳老君了。在下知老君之辛劳,遂心疼老君,不愿多扰。”大殿下摆了摆手。
“大殿下切莫推辞。勿要辜负臣一番心意啊。”老君含情脉脉地望着大殿下。真的是,含情脉脉。
大殿下便不再推辞。与老君又寒暄了须臾锦盒便取了过来。我一直站在大殿边,老君缓缓打开锦盒的时刻,我亦十分好奇地将脑袋神得老长,想看个究竟。
一颗中规中矩的褐色药丸。“大殿下,您回去后择日服下,结合运功疗养,可恢复万年修为。”
大殿下甚是满意。感激之情不予言表。遂从袖袍中模出一颗鹅蛋大小的珍珠,晶莹透亮洁白无瑕,饱满丰泽,珠圆玉润。“此乃东海深海珍珠,一片心意,望老君收下。”
老君看到这么一颗珍珠上品,眼珠子睁得老大老大的,心中甚是欢喜,却不好意思就这般手下。假言推辞。“不敢当不敢当啊,为大殿下效力,乃臣之本分。这等厚礼,老夫受之有愧。”
“老君可是言重了。老君一片冰心在下甚是感动。此乃在下一片心意啊,老君望不要伤吾之心。”
“这。”老君作犹豫状。
大殿下握着老君的手,将珍珠放在其掌心,苦口婆心地说:“老君莫要在推辞。”
我在一旁看着,觉得两人实在造作。我与明月等人互为赠礼的时候,甚是果断。
“不过一会,饭菜便上齐。”圆桌上四道佳肴,一壶白酒,两个酒杯,两个饭碗。我自然是知道,没我的分。不过不用我在旁边倒酒夹菜,只是干站着,我已是很得宠了。
“老君,可否再添置一副碗筷。我这童子,怕也饿坏了。”大殿下并不看我,温柔地望着老君说。
老君自然是露出几分诧异。但也不便多问,只想是大殿下宅心仁厚,不忍亏待下人。便吩咐一旁伺候的仙童再取一副碗筷。“大殿下对家奴甚好啊。”
大殿下不置可否,微笑置之。
很快,碗筷便拿了过来。大殿下抬目于我,眼中并无什么颜色。只道:“坐下吃吧。”
我便不再羞涩,坐了下来,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其间,他们说了许多话,我皆置若罔闻,也不敢抬头看他二位。我自知虽我令大殿下十分失望,但他待我仍旧甚好。这几日伴于他身边,他对我总是和颜悦色,并不怎么吩咐我做事。
每日与他一起用膳,他自己吃得甚少,却总是为我夹菜,嘱我多食一些。我有时大意,茶叶还未泡开,便端于他饮,他只是苦笑尔尔,却从不责怪一句。那日,忽如一夜春风来,漫园梨花。他与我立于院内,尽享这三月飘雪,漫天飞舞。他望着我笑,眼眸中似蓝宝石耀眼而清澈的光芒,射得我睁不开眼。
“不要离开我,可好。”这一句有些唐突,却让我怎么都不愿意毁灭。
我点了点头。他在笑,笑得那般艳丽,再不是温暖,而是热烈,那幽蓝色的火焰在眸中燃烧,烧不尽的动人。
之后,我说要酿制那梨花白酒,他遂陪同我拣漫地的梨花瓣。
大殿下微醺,老君本欲留他留宿,他却一再辞让。老君看劝不过他,便不再强求。
回宫途中,他亦不语。有风袭来,拂过他的气息,我隐约可温淡淡酒香。突然他晃了一晃,脚底不稳,险些从云朵跌下,我赶忙伸手扶他。他转头望我,微眯的凤眼有酒酣的气息。不知是醉酒之由,他晃悠地靠近我,我能觉察他鼻息渐近眉梢。他抬腕,手如柔荑,兰指轻捻起我额间的碎落的发丝,似拨云弄月般不经意,我脸颊爬晕,如云间七彩霞光之醉迷。蓝宝石般的光泽隐约在眸中流潋,我睁睁抬眼望他。唇若弦月渐行渐近,我不知所措竟阖眸屏息。
气息温湿,酒香暗喘,传来似有若无地声息:“今日所食,可好。”
我万万没有料想到他会出此一句。紧阖地眸眼缓缓抬开,他蓝宝石的流光熠熠褪得没了踪影。我竟无来由地失落。“还好。”我浅浅答道,再不看他。扶他的手也欲抽离。
“莫松,扶好我。”语气轻淡,却不容置疑。他转身,望前,眼色迷蒙。
我一怔,却牢牢扶稳他胳臂。隐隐看到他柔和的侧面有更柔美的唇角挑起。
将大殿下扶至他的寝房躺下,我欲倒茶与他解酒,待我茶水倒来,却见他鼻息沉重渐入梦境,遂与他揶揶被角便欲离他而去。刚转身欲走,却觉手腕暖热,回目一望,他竟握紧我的手腕,指节分明,苍劲有力。嘴中喃喃:“别走,”
我看此场景,自知他是酒后胡闹。遂欲扒开,怎知我愈抽离,他愈紧。我只道,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莫强求,莫强求。无奈坐于榻上,迷迷糊糊,昏沉过去。
指待他何时翻身,我便趁机逃掉。却无奈他这夜睡得甚沉,手却握得极紧。
灵山初照泽,远近见离宫。影动参差里,光分缥缈中。鲜飙收晚翠,佳气满晴空。一夜梦醒,雨苍睁眼,感手正握紧一柔软之物,遂望之。便望到酣睡于床边的我。我蜷着身,坐于榻上,靠于床侧,手高于顶,悬于床边。他一惊,松了手。我的手瞬息滑落,砸了下来。因久久为挪动,麻痹不堪。这一动惊,又酸又痛。
“啊。”我昏昏沉沉,难过非常,似有泪珠挤出。
“怎么呢。”雨苍焦急,一个激灵翻身下床,于我平坐,问道。声音怯怯颤抖。
“麻了……疼……动不了。”我着实难受得厉害,欲求救。
雨苍赶紧扶起我垂落的手臂,上下捏揉,有丝丝疼痛,但麻意渐渐褪去。我的眼费力睁不开,迷糊地低吟,很是满意。便又乖乖睡去。耳边有淡淡地叹息声,若有若无地嗔怪:“怎么就这么睡了一夜。”
我似还在梦中,也不答,低“嗯”一声。便觉背脊和膝下一双苍劲有力的胳臂将我抬起,至于柔软温暖的被窝里。
梦里。模糊的脸,模糊的声音,模糊的那句“情之所至,生之所达”。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已是日上三竿。侧目视之,大殿下正悠然自得地品茶,是茉莉。情味于人最浓处,梦回犹觉髻边香。
“醒呢。”茶雾从他脸庞擦过,露出一双柔和的凤眸望来。
我坐起身子。一边闻着那绕梁余香,一边思忖着那梦中诗。梦境丝毫无了踪影,不留一点痕迹。倒是那句诗,已不是第一日梦起。不知从多久多久以前,我便无来由地梦着这诗。一想,我既不是凡人,怎会有生死桎梏一说,既不是凡人,又奈何为凡人。实在无来由得很。
“想什么呢。”大殿下饶有兴致地望着我。
我摇摇头。翻开锦被,欲下床。
“你怎在此睡了一宿。”大殿下边说边为己再斟杯茶。
“因为你抓着我的手腕不放,我欲挣月兑,你却愈抓愈牢。遂我只能席地而睡。”我也不遮掩,分明是想谴责他的害人之举。
果不其然,大殿下的脸颊红得烈烈,哑口无言。欲饮茶遮掩,却不料被热水烫着,更是难堪。轻咬着唇尖,转身避我。
我扑哧笑出了声。只觉他这般动静甚是娇羞可人。我走至他身边,不待见他,只道一句:“我去洗漱。”
只闻身后含糊不清一句:“念你昨日操劳,容你一日歇息。”是温和关切的声息。
我乐呵呵地走出门去。
待洗漱完毕,换洗了衣裳。我便至膳房找吃的,这都日上三竿了,自然是饥肠辘辘。待我循到膳房,便见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糕点。我嬉皮笑脸眼巴巴地望着明月。明月嗔笑地数落我:“别打这糕点主意,这可是用来款待宾客的。”
“宾客?”我疑惑不解,凑近明月,眼神直瞅着她手下欲切成块的马蹄糕。
“四季仙子。”明月刀法十分熟稔,不过片刻,方方正正一模一样的马蹄糕便排好。
“是谁啊。”我实在忍不住,伸手去衔了一块,遂丢至嘴中,细细咀嚼,甜而不腻,甚好甚好。
明月呸了我一声。打开我欲再巧取豪夺的手。“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也没见你读什么圣贤书。四季仙子自是掌管四季的仙女,却很少露面。大帝寿宴她本欲出席,却不料适逢其父病危,遂不得见。听闻她芸芸众神赞,与九天玄女齐名,为天界两朵奇葩美仙。”
“原来如此。那她来所为何事。”明月主动用刀挑起两块马蹄糕与我,我甚喜,边吃边问道。
“还能所谓何事,套近乎呗。”明月愤愤然道,“这四季仙子和九天玄女两人可就怪了,一人仰慕大殿下,另一人欢喜二殿下。似这天之骄子就该归己所有一般。”
“她喜欢大殿下呀?”这倒是个极有意思的八卦。可不知怎地,我心里莫名有一处落空。
“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明月瞥了我一眼,对我这后知后觉实属无奈,“不过大殿下却毫无表示。”
怎么没有表示,不是把我支会出来了吗。欲私会美人,私会美人啊。我本以为他宅心仁厚关心下属,奈何原来是欲见美人,怕被干扰。心里也有少许愤愤,囫囵吞枣地将糕点吞下。
明月从锅中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与我。原来她早为我留了早膳,我稀里哗啦吃毕。不知怎地,心中莫名不是滋味,出去透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