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漫无目的,遂并未掐朵云代步。在云雾间漫步,膝下白烟腾腾,不见脚下,只得小心。我一路行来,总觉胸口窝气。不知是为大殿下假意关心实为故意支开而气恼,抑或是其他什么。反正没了神气。
垂目而行,隐约听到耳边碎碎念念的窃窃私语。我便驻足,竖耳听之。
是两个小仙娥在嚼舌。
一个声音尖细的仙娥道:“听闻今日四季仙子拜会雨泽行宫。”
“现如今女神仙愈发主动。”另一个声音更甜美些。
“怎不是。尤其那四季仙子今年可八万余岁了。怕再不找个人家,就成老姑婆了。”尖细声的小仙娥倒是气人。那八万岁的神仙若叫老,我这十五万岁的神仙可比老姑婆还老姑婆了。
“那四季仙子眼界甚高,前往她府上求亲的仙倌可是络绎不绝门庭如市,只是她非大殿下不嫁,遂至今日。本来三万年前穗浓仙子下嫁大殿下之时,她确实死心。怎料穗浓仙子红颜薄命,才一万余年,便香消玉殒,这四季仙子又重燃旧志。”
咦。穗浓仙子下嫁大殿下。原来大殿下是个鳏夫啊。看不出啊,看不出。我啧啧默叹。
“只可惜大殿下对穗浓仙子情深意重,都两万年了,也不待见其他女子。”
原来这大殿下还是个痴情汉子。看不出啊,看不出。我又啧啧默叹。
“可不是。怕这次四季仙子还是徒劳。这样想来,纵使容颜再好又如何,还不是得不到心上人,倒也可怜。”甜美声的仙娥低叹。
“若说这四季仙子可怜,那九天玄女不更可怜。”
“你是说二殿下五万年前那一遭吗。”
唉,这仙界和人间有何区别。人言可畏呀,人言可畏啊。
“你也知道啊。传闻二殿下修仙历情殇之劫时,爱过一个凡人。”
“既然是下界历劫,二殿下便投胎为人,爱上凡人又有何不妥。”甜美声的仙娥疑惑重重。
“凡人相爱自然是无不妥,只道是二殿下爱上了不该爱之人。否则怎会险些入了轮回。”
尖细声的仙娥想是在八卦界模爬滚打数万载,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有所耳闻。只是这嘴巴实在是不老实得很。
果不其然,她欲再吱声时,只见那甜美声目光望向她身后,脸色惨白,唇齿颤颤不知言语。遂她转头之。一双眸子如冷星,面容如冰似雪,袖袍漆黑猎猎作响。
“二殿下。”尖细声膝头一软,直直跪了下去。浑身颤抖,就好似面前这人会将她一口吃掉一般。甜美声紧随其后,也跪了下去,怯怯求饶:“二殿下饶命。”声息喘喘。
背地里真不该嚼人口舌。
“自行了断吧。”冷若冰霜的言语,无丝毫愠怒,却如此残忍。
尖细声和甜美声难以置信,虽她们深知惹怒二殿下,定没有什么好下场,却万万没有料到一切来得如此突然。修行数万载,竟因几句言语就要灰飞烟灭。两人身子瘫软,惊恐万状。
二殿下低垂眼眸,却挡不住寒光溢出。五万年了,这五万年,他愈发冷漠,却自己也不明就里。五万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让自己变成如今这般。仙界传闻,他险入轮回,可是他却不知究竟。曾多次追问父皇母后,却是敷衍了事。他的过往,孰人知。仅仅那一年,却改变如此之多。让他麻木不仁,让他不知情为何物。
他抬眸望那二人。那二人以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哭得稀里哗啦。他却不为二人的惨状而动容一分,但觉二人确实罪不至死,遂想饶了二人。怎料他还未出声,一个胆大包天的厉声喝道:“只是尔尔几句,罪不至死吧。”
他转头瞟来,想看看是何人如此不怕死。只见一绿袍少年面不改色心不跳,眸若琥珀般清澈,唇如樱桃般润泽,肤若凝脂般剔透,颚若山脊般挺拔。清秀翩翩,毫无惧色。
他记得他。那日南天门前,便是他不怕死拦住他。他记得他,好些夜里他欲眠,却一闭眼便记起他。为何呢,为何。
两个仙娥感激地望着绿袍少年,却也为绿袍少年捏一把汗,来送死的,来送死的。
绿袍少年自然不知道那么多,若是知晓这二殿下的脾性,估模着早逃之夭夭,眼不见为净,自保,自保。
可是,那绿袍少年。唉。
我直直走向二殿下,目光没有一丝抖动,盯盯看着他的眸。脑海隐隐飘来一句非常不应情应景的诗:“情之所至,生之所达”。真是莫名其妙得很,我一巴掌把它拍的烟消云散。
走至他面前,我大义凛然道:“你不该杀他们。”
他眨了眨眼,寒意更寒,我只想再套多件衣裳。撑死一口气,我又道:“你怎么这么不大度,不就是姑娘家嚼嚼舌,解解乏,至于嘛。”桃花源里姑娘多,仙姑们聚在一起聊八卦自是常事,只可惜桃花源里的八卦事件甚少甚少,故我自如今也不知这八卦有何乐趣,只觉它能打发时日,是个解乏良药。
二殿下一副管你何干的模样让我甚是不爽。我怒气冲冲看着他,对,怒气冲冲。
人啊,是有潜能的。瞧瞧瞧瞧。我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也能被磨成如今这般。
不知怎地,眼前这青袍少年却让他毫无怒气。平日若被这般顶壮,那人估模着已灰飞烟灭了十回了吧。想想不觉好笑,唇角竟不自觉挑起。
我自然惊诧异然。我气呼呼成如此,您老人家倒好,冷笑。愈想愈气愤。“你,你,放人。”
二殿下觉得他愈是气,自个就愈欢喜。不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欢喜,而是,他气呼呼的模样,极为有趣。有趣?他已无趣了多少时日了。这样一想,心头未免一沉,唇角也抚平。又是一副冷若寒蝉的模样。
这人阴晴不定。难不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柿子。这样一想,我难免觉得失策。可再想,总不可能跟他套热乎求他饶人。我便把身子挺挺,决定奋战到底。
过了不久,一句问话让我几乎喷饭。
“你叫青衣?”二殿下记得,那天,大哥便是这样唤他,他一袭绿袍,倒是合情合理得很。只是,为何,会记得他的名号。
我怎么都料想不到他会打出这样的擦边球。这是让我答,抑或不答。唉。
“我叫紫千。”话说我也觉得青衣这个名字于我甚是合适。常青藤,就是一袭青衣。怎就叫了个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的名号。娘亲当时是怎么想的。难不成娘亲本欲将我生成一朵花,却不料根据遗传学原理,我常青藤家族是万万生不成花的。却又始终不甘心,遂取此名号以明志。
呃。跑偏了,跑偏了。只道是我答复了他的问话。
“那为何他唤……。”二殿下不解。
我自是知道他不解为何,只答道:“可能因为我那日着绿袍,遂那样唤我吧。”
二殿下蹙眉。彼时我还未想到,一个主子怎会不知其下人名号,即使不知其名号,也断不会辨其衣着胡乱命名的吧。
“紫千。”他好好回味了这儿字,然后认认真真念出。却不知为何非要念出。
我怔怔望着他。
他亦怔怔望着我。觉察到自己今日十分异常。尤其是耳根处有一丝温红爬上,竟让他有些无措。
二个仙娥看我俩这对峙场景,似看戏一般,竟忘了自个危在旦夕。偷偷抬起头瞅我二人。二殿下比我高出半个头有多,气势比我强许多。这一个月复黑,一个小清新,还真不知孰胜孰负。
过了须臾,二殿下回过神来。眼神重新落回那两个跪在脚下的仙娥身上。冰冰凉,透心凉,“滚。”
幸福来得太突然,两个仙娥都没反应过来。我亦如此。不过,逃命重要,两人赶忙互相搀扶起身,向我投来感激深深和祝贺我胜利的目光,我只微微含笑。她二人便悻悻然捏一片云彩,跌跌撞撞,有多远逃多远。
豁然开朗。今日憋于体内的闷气像都得到了排遣一般。虽这胜得不明不白。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今天多谢你。”
二殿下自然为我突如其来的笑与谢弄得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可觉我这笑脸盈盈的模样十分可人,虽是一男子,却清秀异常。尤其,还有种不可言喻的熟悉。遂望着他,心头的坚硬好似有什么柔软的抚慰。
“我今日心情不佳,不过现在,没事了。”我跟他解释,不想他如此不明不白。
二殿下从未如此有兴致听一闲人侃侃,却只因他琥珀色的眼眸熠熠生辉。“为何。”
“被骗了。”我简略说之。虽然我不知我这般可算栽赃大殿下,可我确因那事而有不悦。
也许是对这少年充满好奇吧。可是,为何会对他好奇呢。“说来听听。”
“他巧言将我骗开,好不妨碍他一己私利。”我自觉夸大了大殿下的罪行,嗯,也许人家是真的关心你让你好生休息,碰巧今日正好四季仙子来会。
青袍少年嘴巴上下吧嗒的时候,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不觉眼中的寒意也慢慢褪去。“他确实有错。”只要是欺骗,都不可饶恕,无论善歹。
我未料想到他会如此挺我,况这欺骗许是善意的,或这一切仅是巧合。这样一想,我反倒驳他,“些许他是善意的,抑或是巧合,我小人之心罢了。”我实属有病,怨人也是我,为人开月兑亦是我。
“善意也好,恶意也罢。只要是欺骗,便不可饶恕。”他的声音冷冰,不容置疑。
“此言差矣。”我驳斥道,“若是善的,应原谅。”
二殿下怕是没见过像我这般矛盾的。白脸是我,红脸亦是我。“那你是原谅他了?”
原谅。应该是吧。其实,即使他真是巧言骗开我,我也欲原谅他的。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事。况即使十恶不赦,我亦会原谅的吧。
因为,他对我从无恶意。是真朋友。
“原谅。”我答道,“不因为其他,只因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好陌生的词。二殿下反复琢磨。他可有朋友?心头突然一酸。
百年心如同,谁限河南北?
我与他对望之。他神色中的冷峻未有消减,就似层层保护,拒人于千里之外。颤动的寂寥,欲坠的魂魄,飘浮的朦胧,残缺的重逢,宿命的天涯,落魄的哀痛,绝世的空凝,憔悴的温柔。
望着他,无言。
他亦如此。
我似有不尽言语欲与他述,奈何无从而起。好似已相识千万载,却明明从未靠近。
相见情已深,未语可知心。
“你我,可曾见过。”我轻轻而语。
南天门外。仅此而已。不禁阖上双眸,却空白而已。苦苦寻思,心头却又是一冷。心好像一日比一日冰寒,直至吞没整个灵魂。
我亦是。心头一寒。每逢我欲追忆过往,试图拨开层层迷雾,心头便会猛然一寒。云淡风轻不再强求后,寒气便无隐无踪。
不知我二人对立多久。最终没抵过肚子的“嘀咕”。出来亦有两三个时辰,该饿了。我羞赧不敢看他,只怪肚子十分不争气,却又觉这正好打开僵局。
“随我来。”淡淡轻轻的声息,擦耳而过,即烟消云散。
我愣愣望他,只着背影。如风。
我万万未料想到他竟将我领至其行宫。曜金行宫。
鸳鹭簪裾上龙尾,蓬莱宫殿压鳌头。辉辉赫赫浮玉云,宫殿峥嵘笼紫气。宫如其名,金碧辉煌,别无他色。竟一点花草没有。
一干奴婢恭恭敬敬,却不见大殿下的水泽行宫如此灵气。就一种感觉,死气沉沉。
“你不觉少些什么?”我跟于他身后,一路行来,他完全不理会我,真不知我若是行丢,他亦不知不觉不关心。仙侍仙婢恭敬行礼,面色凝重。我真觉就跟送丧无二样。
他转过来漠然望我,难得有一丝惑意飘过。
我趁机讲到:“你这行宫毫无生气,甚是压抑。”
二殿下自是未料到请我上门,我竟这般无礼作评。斜睥一眼,转头直行,而且步履渐频,我只得作小跑状。
“喂。我是好意而已。你看这么大的行宫,竟无半点绿意。我觉得在主道可以种些灌木于此,宫墙内沿也栽些红梅,对了,还栽两棵攀枝花于主宫门前。还有啊,那一块,可以开一片池塘,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我欲说兴致欲高,“后院,对了,后院可以种……”
“嘭”,只觉脑门硬生生地撞在了什么似软弱硬的不明物上。我晕晕抬头,那道寒光似要射死我一般。却不知那二殿下何时回的身,我兴致勃勃四处张望,却不料投了个满怀。
“长青藤可适合?”脑前寒风习习,我不禁打了个哆嗦。颤颤抬起了眼。种长青藤啊,那不就是要种我。难不成他要化我真身。不对,我从未告知他我乃一棵长青藤,他是如何得知。莫非他仙力超凡,以仙眼识破。难不成他引我来此,正为此意。我却歪倒正着,送羊入虎口。我真是,稀里糊涂如我,稀里糊涂如我。
“恐怕,不适合。”我咬牙答道,没有底气得很。
“哦?我却觉得再合适不过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怎料到这二殿下如此恶毒。
我有深情久相对,青藤杖击层冰碎。我怔怔视他,随时准备作战。
“留下来。”竟是这样一句。
留下来,任你宰割?
十年焚轨卧林芿,深闭书堂少俗矜。收得此心如镇石,常时见面有寒冰。空囊赵壹清无匹,一揖奚康懒未能。曾共春风三度醉,樱桃花下曳青藤。
我防备心甚重地望他,手掌背后,积聚仙力。
他见我不语,眼眸低垂,似有无言的叹息。怎会这般鲁莽留他,定是把他吓坏了,可偏偏就想留他于身旁,他定有段秘密,牵扯着自己。
我自然没有那般愚笨,只觉他这神情,并无恶意。是我太过警觉。遂追问一句,“留下来为何?”
他抬眼,望我的某种有冷星闪过的烁光,却非寒气。“我想你留下,为我栽花。”前半句是无可置疑的心思,后半句是无可置疑的自欺欺人。
只要能留下他,做什么又何妨。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一张方桌,四个圆盘,两副碗筷。皆为黄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下界之人为衣食住行愁眉不展,可这曜金行宫实在挥金如土。
嗟兮,叹兮。
“怎么,不合胃口?”二殿下抬眼望我,眼中的寒意已全然褪去。
“这行宫中,有何非金之造。”我嘀咕道。
二殿下停下碗筷,顿了顿,念道:“我吧。”
烈烈寒风起,惨惨飞云浮。他这一句话,甚寒,甚寒。我只觉冷风直往衣领钻,不禁缩了缩脖颈。没料想这人还能玩个把冷笑话。
“刚才你说的事,我恐怕难自已。”刚才他说完让我留下来却不再追问,我亦未答他。一直行至殿内,他都再无言语,直至饭菜摆桌,我只道一句:“好香。”彼时,他似绽出惊为天人的笑眸。
“我在大殿下府上行事,不能自作主张。”我解释道,“不过等会,你可派一仙婢,我传授她些许栽花之道,何妨。”
须臾,他沉沉应道。
有道是:千军易买,一将难求。看来,我还挺炙手可热。遂想想之,心头一乐。只是这二殿下脸上似有惋惜,果真是爱才惜才之仙呀。
膳后。
他却未再找其他仙仆,,亲力亲为,实乃表率。我自当不负重任,竭力而为。
这次不是跟在他身后,而是与他并排而行。他高我半个头有多,我侧眼平视,薄唇如雾,颚角如峰。“情之所至,生之所达”。脑中又是不应情不应景的诗句。今日,这诗句已蹦出两次,比过往万余年还多。彼时,我怎知,这诗句曾在他过往的五万年,想起过无数次。这一刻,这诗,亦在他脑海一跃而起。
这是他死前,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五万年前,所谓何事。
“这一片,确实可以种植藤类植物,不过。”我却有私心,“我以为种葡萄藤最为合适。葡萄是喜光植物,此处甚为宽阔,光照应十分充足。要知若光照不足,其新梢生长细弱,叶片薄淡,果穗小,落花落果多,产量低,品质差,冬芽分化不良。除了选址,还要改善架面的风、光条件,同时,正确设计行向、行株距和采用合理的整形修剪技术也是非常必要。葡萄对土壤适应性强,除沼泽、重盐碱地不宜,其余土壤皆可栽培。不过它甚为嗜睡,所以要常施雨露。还有便是施肥,这个学问太多,直接影响葡萄收成。不过既然只为观赏,倒也无妨。若十分在意,只需多找几本农书照搬即可。”我霹雳啪啦,也不知二殿下记下否。“可明白?”
他不作声,看着我,微微点头。我满意一笑。继续往前行之。遂不觉,踩到一片软土,我蹲身视之,是黑泥。这黑泥比真金白银还要珍贵许多,呃,在这行宫真金白银倒不显珍贵。黑泥十分罕有,土壤肥沃,乃种植极品。二殿下随我蹲下,我不看他,拾一块尖石捣弄脚下之泥,喜道,“有道是‘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绝对要物尽其用。种什么好呢。大豆,玉米,谷子,小麦。都不缺呢。那种什么呢。”我绞尽脑汁,这农作物是不需,那花草中有什么更适合。咦,要不问下土地主人的意见。我冷不防地转头道,“二殿下,你……”
嘴唇一片柔软,似初融的冰雪般清明纯净。雪融日暖琼肌腻,酒晕生香。我的脸颊已不知何时爬上酒酣的晕染。
我怔怔不知如何。四眸相视,他的眼睫如漆墨般幽深,深不见底。这到底发生什么,为何我一转头,竟,竟吻上了这片薄唇。
日晖从云后流泻而出,万物金光耀耀,流光穿过青丝,霸道地透过相依的双唇。我不觉一惊,往后倾了倾身。终了了这漫长如世纪的尴尬。他面目发晕,气色不比我好几分。
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我不知我是如何如何迈出曜金行宫。只觉心乱如麻,若有似无,却又如云雾,了然无痕。他亦没有追来,单膝跪于那片黑泥,久久不得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