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蓝若廷便早已收拾好细软。她吩咐好福伯多担待些府里的事物,叮咛丫头好好听福伯的话,且代替她好好照顾两老。丫头点头应承了。
蓝若廷这才放下心来。福伯早已在府门等候多时了。
她看着福伯手上牵着的马,不由失笑,便想起昨日下朝后天宇晨放心不下,定要送她一匹千里快马。蓝若廷万般推辞,天宇晨却是铁了心定要送出去的模样。蓝若廷没法子,只要接受了。听天宇晨说,这是千里良驹,日行千里,且聪明温顺。按他的说法是,这白马是他坐骑汗血宝马的妻子,还千叮万嘱让她好生对待汗血宝马的妻子。
蓝若廷回过神来,见着福伯眼里的不舍,便笑道,“放心罢。我保证会带着完好的自己回来。”
福伯一听,倒是悲戚不起来,笑了。而他的妻子胡氏也是牵着蓝若廷的手,万般不舍。蓝若廷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笑容,接过胡氏亲手做的干粮便翻身上马。
她接过福伯递给她的鞭子,一挥。那马儿吃疼,便飞也似的朝着那帝都城门奔驰而去。
半柱香的时间,她便已到达城门。
只见一袭玄衣锦缎长袍,坐于骏马之上,迎风飘扬。而后五个红木大箱放于马车上,每箱分别由四人看守。一眼望去,那些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
蓝若廷策马迎了上去,却在那玄衣男子身侧,便翻身下马,单膝跪于地上,“参见贤王……”
“平身。”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掠过蓝若廷的心田。
她起身,一挥衣摆。背着日光,蓝若廷看不真切那人的模样,只是听着那声音,有点像那晚在亭子里那个吹笛之人。
只见那人举手,喝道,“起程……”
“是……”众人应道。
蓝若廷也不敢迟疑,翻身跃上了马背,一抽鞭便跟着那玄衣男子策马而去。
她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那宽厚的肩膀,心中总有着莫名的熟悉感,然而她却说不上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
赶了半天的路程,在一片丛林里他们方停下了赶路的脚步。
那玄衣男子下令众人方休息片刻,众人便松了口气。
蓝若廷骑了大半天的马,也累了,这些这下子终于可休息一下了。她忙不跌地翻身下马,寻了一片阴凉之地席地而坐。
却在此时,眼前一只布满厚茧的手递来一块大饼。蓝若廷一抬首,却猛然怔住了。
那般的眸子,那般的薄唇,那般的声音。
所有的记忆犹如泉涌,若电影片段一般掠过脑海。
商场开幕宴会上,一个化着淡妆,穿着黑色服务员工作服的女子手中的香槟不小心被撞倒,倒在了一个女嘉宾chanel的最新一季晚宴裙上。女嘉宾不理会她万般的道歉,当场羞辱她。一个男子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倔强孤傲的光芒,会心一笑。
大学校园门口停靠着的法拉利上,靠着一个穿着挺直的armani西装的男子,静默地看着眼前脂粉不施,一身朴素的女子。他露齿一笑,“若廷,我们又见面了。”
医院那刺鼻的消毒药水让人恐惧。女子无助地坐在急救室门口,怔怔地看着那门上亮着的红灯,泪淌了一脸而不自知。一个温暖,泛着淡淡烟草味道的怀抱给了她可以停靠的港湾。
在一家六星级饭店的顶楼。女子为了母亲的医药费接过了那穿着西装的男子递来的资票。男子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做我的情妇,直到我厌倦为止。”
偌大的别墅里,暖气呼呼地开着,女子只觉得冷,寒彻心扉的冷。她摊开手中的杂志,那个“商业巨子与纽曼集团千金即将成婚”的标题分外刺目。她抬眸看着那面无表情的男子,“放我走吧。”那男子却一阵轻笑,声音冰冷残酷,“不可能。这辈子你别想。”
蓝若廷的身体逐渐冰冷,全身的力气如若被抽空了一般,脑袋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心腔就像被一直无形的手抓住,死死地往下拉扯,就连呼吸也是一窒。
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怔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天宇凡看着眼前男子眸子中绝望的悲痛,感到不解。
“蓝公子……”天宇凡唤了声,却见蓝若廷丝毫没有反应。
蓝若廷见着眼前男子眸子沉稳内敛,却少了那种张扬狂傲的气息。
蓝若廷摇了摇头,不由失笑,心中却多了几分惆怅。都已经逃到了一个他不可能到达的世界了,怎么还会有他呢?他不可能找到自己的。不可能。
天宇凡见着她那自嘲的笑容,一脸狐疑。他顺势坐到蓝若廷的身边,问道“蓝公子?”
蓝若廷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深吸了一口气,方稍稍平静了那颗心。她淡然一笑,“没有,只是见着贤王殿下与自己的一位故人长得很像罢了。”
她凝视着天宇凡的面容,剑眉如鬓,高挺的鼻梁,还有那一双锐利却沉稳内敛的鹰目,这每一分每一寸,明明就是他,却又不是他。
天宇凡,淡淡一笑,“见着蓝公子这般神情,那个故人对公子一定很重要。”
蓝若廷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一笑,“也许吧。”只是,那个人伤她,太深了,太深了。她心中的伤口早已失去了复原的能力了。彼此伤害,伤害得体无完肤,然后又独自舌忝舐伤口,然后又要彼此接近。她和他都是带刺的仙人掌,彼此意图靠近,却只会互相伤害。
天宇凡瞧着蓝若廷那忧伤的眸子,便递给她一个饼。他仰望天际,淡淡笑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光阴不会因为某个的悲伤止步而停滞不前。过去的,便过去吧。人总是要向前看。”
蓝若廷看着那样熟悉的侧脸,听着他那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嗓音,心底早已明了眼前的人相貌只是相似,却断不会是他。因为他不会这般温和地安慰她。
眼前的人终究不是他,不是他啊。
“谢谢你。”蓝若廷接过天宇凡递给她的大饼,一口一口吃了起来。天宇凡看着她吃饼的模样,一边递给他水囊,一边道:“慢点儿吃。”
蓝若廷点点头,复又结果天宇凡递给他的水,心中竟觉得这天宇凡心思细密,心怀天下,却又没有架子,倒配得上“贤王”这个封号。
蓝若廷在嚼饼子的时刻还不忘问天宇凡,“这番路程还有走多久方能到达禹州城?”
天宇凡淡淡道:“大概还有一日半的行程吧。”
蓝若廷点了点头。
“只是,我们赶不上在入夜前到达驿站,看怕就要在荒村野店里休息一晚上了。”蓝若廷点点头,道:“无碍,只是小心贼人盗取我们的财物就好了。”
天宇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休整过后,一行人又马上出发了。
傍晚时分,一行人到了一家小野店。天宇凡率先走了进去。蓝若廷打点好看惯财物事情后也跟着进去了。
天宇凡叫了菜,吩咐小二去马厩处给看官财物的人送去吃的,便与蓝若廷落座,吃了饭菜。
蓝若廷转着眼珠子,环顾四周。这里未免也太崭新了些。他们选择运送财物的道路是小路,特地不走官道,恐防太过惹人注目。这里是小路上的一家小客栈,按常理来说,小路没什么人走,这小店应是有些灰尘,地上应有草木渣滓。然而这里东西整洁且不说,这桌椅也未免太过于崭新了,若是新开了不久。谁会选择在这偏僻的地方开小客栈?
除非是……
蓝若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玄衣男子。只见天宇凡一脸淡然,吃食着小二呈上来的饭菜。
蓝若廷心里却已多了个心眼。上次被敏敏其葛偷袭给了她血一般的教训,这下子,她便不会犯下同一个错误。
半柱香时间不到,天宇凡便倒在桌子上。蓝若廷这样一看,方要起身,桌下的手腕却被天宇凡拉住。手腕里传来丝丝的暖意。蓝若廷心思一转,便又装作倒下了。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身上的穴道传来一股内劲。蓝若廷只觉得全身上下不能动弹,看来这贼人倒是会一点儿功夫的。
蓝若廷只觉得自己被一个人若麻包袋一般扛在肩上。身下的人脚步沉稳,吐息有序,看来他的武功底子不差。
那些人扛着他们上了山。
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些人便将他们放在了一堆干草之上。耳边传来一阵关门的声音,接着便是细碎的落锁声。待到那些人逐渐走远后,蓝若廷方睁开眼睛,便见天宇凡斯斯然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蓝若廷这下子也运功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只见护送财物的众人皆已正襟危坐起来。蓝若廷方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的掳劫事件,是他们早已知晓的。
蓝若廷走到天宇凡身边,凝视着他的侧脸,“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天宇凡点点头,“是的。本王接到消息,这官道附近总有贼人掳劫过路旅人的钱财,只是不知道这帮贼人的窝藏之处。”
蓝若廷轻哼,“所以你就将计就计,让我们都被掳劫来此,一探敌人虚实?”
天宇凡淡然笑着,没有回话。
蓝若廷徐徐叹了口气,“禹州城的灾民还等着我忙,我们得赶快。”
天宇凡却依旧镇定自若,“本王知道。”
蓝若廷纾了口气,方打量这屋子,干草堆了一地,满屋子都是木柴,看来是一柴房。天宇凡,静静道:“这下夜也深了,各位还是稍作歇息。后天我们还得赶路。”
蓝若廷不由翻了白眼,你还真自信,怎就知道后天能走了呢?
只是,她见众人没有异议,也不好说话,便闭眼休憩。
鸡鸣日升。
蓝若廷方醒过来,便见天已大亮。这门外响了大锁细碎的声音,想必是有人让他们出去了。
这门一打开,便见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少年身后跟着几名大汉,定是要押他们出去的。
蓝若廷打量起眼前的少年。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二三,皮肤白皙,眸子清澈见底。两颊隐隐有着小酒窝。蓝若廷心中不禁赞叹,竟是一绝品正太。
那少年见着蓝若廷充满笑意地盯着他,他回瞪了她,便一挥手,命身后的大汉上前将他们押出去。
蓝若廷等人也不反抗,便任由着那些大汉押了出去。
那少年领头,众大汉跟在他的身后。看来,这少年在此处还是有着些地位的。
蓝若廷见着那山寨,也是淡雅幽静。
庭院草木深,花团锦簇,鸟鸣之声婉转清脆,竟没有她想象之中那般大鲁粗之人庸俗,肮脏杂乱。
看来这寨中之人也不若一般拦途截劫的土匪,想必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知因何原因才沦落当这土匪。
只是不知这少年将他们带去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