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落尘踏入纳兰房中已是人去房空,落尘一手挑着帘子怔怔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竹塌发呆,阿宝随后过来道:“落姑娘,纳兰公子说了这两天他有要事要办,改天回来接我。”
落尘点点臻首踱自打理齐整的竹塌边,阿宝跟进来在屋内环视一圈看到临窗的书桌上留有一张花笺用玉镇纸压住,道:“落姑娘,纳兰公子有留言。”
拿起花笺递给落尘,落尘一看是两阙小词,一首《完溪沙》:“肯把离情容易看,要从容易见艰难。难抛往事一般般。今夜灯前形共影,枕函虚置翠衾寒,更无人与共春寒。”
一阕《减字木兰花》:“从教铁石,每见花开成惜惜。泪点难消,滴损苍烟玉一条。怜伊太冷,添个纸窗疏竹影。记取相思,环佩归来月上时。”
落尘呆呆看着花笺上清逸俊秀刚劲有力的小楷,心中千回百转,忽听阿宝又道:“落姑娘你看,这里有你的一副画像。”
落尘举目一看,只见房中薄纱画屏上一副仕女图轻笑嫣然,坐在一棵合欢花树下安详地看书,分明就是在平西王府栖凤院中自己的写照,服饰发簪无一遗漏,笔工细腻,真人仿若呼之欲出,神态鲜活。落款是纳兰容若,旁边一行小字。
落尘走近细细一看,只见上面又是一首小词,“旋拂轻容写洛神,须知浅笑是深颦。十分天与可怜春。掩抑薄寒施软障,抱持纤影籍芳茵……”
落尘半晌无语,只是站在画屏前呆呆看着画像。阿宝轻声道:“画的真好,纳兰公子应该是昨夜画的吧?”落尘没有答话,阿宝看她精神恍惚也不打扰轻轻退出房门。
落尘再看看手中花笺,低声反复吟诵这三阕词,一整天再也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山中鸣虫啾啾,山林簌簌,吹开竹窗送来一室清凉,落尘回身踱自窗前远眺烟波浩渺的太湖,湖面星帆点点,波光粼粼,山脚下深浓浅绿,姹紫嫣红杂于其间。
如此繁花美景,落尘无心欣赏,倚在窗前喃喃低语:“纳兰,纳兰,你一定要搅乱我一池春水吗?”。捻起飘进室内的一瓣落红仔细端详半晌叹道:“须知我如落花,春尽魂销,又如何回报你一片深情。”
将手中花笺放下,转身离去带走一室凄凉。窗外清风送暖香,吹来一桌缤纷。
入夜,山中忽然响起划破长空的哨响,一颗哨雷呼啸着直入夜空,几欲与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媲美。站在船头的纳兰望着那颗耀眼的哨雷对身边的曹寅道:“子清,你看,落尘发出信号了。一会儿必定会有人来接应。”
“嗯,放心,君山已经被我安排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到时我会见机行事。”
“子清,皇上的意思到底是怎么样?”
“以大明公主的言行随机应变,不过你放心,皇上特别交代要保护好落尘不论结果如何不会伤她性命,只要捣毁白莲教总坛即可。”
纳兰闻言微微一笑,到底皇上对落尘还不是完全相信,不过护她周全自己绝对会全力以赴。
消息号发出不久,章凌带着几位部下夤夜赶来,几人均是一身便装,待船靠近码头,章凌已经发觉不对劲,暗暗嘱咐身边的人道:“你们留在船上,我一人去山上会公主,如我所料不错,公主已经被清狗盯上,你们一切小心。”
“是。”几人留在船上待命,章凌上得山来,落尘已经早早候在上次与章凌见面的地方。
“公主,属下来了,恭祝公主安全逃离大理。”章凌单膝跪地抱拳向落尘道。
“章侍卫好胆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不得不佩服章侍卫的胆量。”
“公主急召,属下就是刀山火海也要来闯一闯。”
“你果然忠心,只是我不明白你何以会和杨启隆勾结在一起假称朱三太子煽动民众造反闹事。”
“不是属下的主意,属下再有胆子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来,一切还是王妃娘娘的主意。”章凌掐媚一笑,毕恭毕敬向落尘回道。
“什么?怎么是我娘的主意。”落尘大惊。
“公主有所不知,娘娘自从知道你被吴三桂扣押在云南之后,为了营救您出来,所以就出来主事,与白莲教主杨启隆联手,交付给杨启隆太子金宝让他假称朱三太子到云南与吴三桂交涉,以期可以救出公主您。”
落尘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朝她完全没有料想的方向发展,震惊得半晌无语,只觉手脚冰凉,半天才冷冷问道:“我娘在哪里?我要见她。”
“属下这次就是按照娘娘的吩咐来接公主的,不过公主必须想办法甩掉清廷的监视。否则我们无法到达总坛。”
“这个你务须担心,我自然可以想到办法,你只需告诉我具体的位置在哪里。我们分开行走就可。”
“公主你?”章凌欲言又止,落尘怫然作色,“难道你不相信我?”
“不敢。”章凌想想了,觉得公主没有道理会引清廷的走狗剿除自己的势力,遂道:“属下就按公主的吩咐行事,公主万事小心。”
“不必担心。我娘还在你们总教,我不会置我娘的安危不顾。”
“是。”章凌退下,朝山下走去,曹寅隐在暗中对纳兰道:“如何?我们兵分两路吧?”
“这次大概有多少人马?”纳兰紧紧望着离开的落尘道。
“整个府衙的兵力全被我调出来了。”
“抽小部分兵力跟着章凌先模清路线,其余暗卫还是注意落尘,相比而言,落尘更不好对付,她有一招移形魅影,瞬间就会消失于无形。”
“有这么厉害的功夫?”曹寅显然不信。
“你必须相信,我看过她施展这种功夫,翻遍古籍我也没有查到书中有记载,应该是早已失传的绝学。”
“嗬,我是越来越对这位落姑娘感兴趣了。”曹寅饶富兴味地说道。被纳兰冷冷地瞪了过去,曹寅接触到纳兰利剑一样的眼神恍然大悟,诡笑道:“噢,你是不是这些日子陪在落尘姑娘身边看上人家了。”
一语戳中纳兰伤心事,幽幽一叹:“此事不可再提了,两种敌对身份就是可以化解,满汉的隔阂有如何能够消除?我之于她终是相望不能想守,一段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