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灯火通明。
无心批阅奏折,康熙寂静坐在案头,满心惆怅。终究是可望而不可及,那个女子,月复中怀着别人的骨肉。可笑自己一代君王,竟还是对她无法忘怀。恨不能恨,气不能气,爱不能爱,自己连责怪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只能静静坐在辉煌的宫殿里,满心满脑都是她恬淡的容颜。
初秋的夜,月色融融。
独自一人静坐庭院中遥想天上明月。寂静的夜里,秋虫鸣唱,流萤飞舞。落尘望着树影摇曳,静静浅笑,“皇上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康熙走进月光下,淡淡一笑:“你是在等我?”
“不,是在等皇上赐下的毒酒。”
“何出此言?”
“皇上不会没有猜想落尘月复中的孩儿是谁的?”
“是你的孩子朕会放心。”
“不愧是万民颂扬的好君主,我没有揭竿而起看来是对的。”
“朕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皇上另眼相待。”
“如果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只要你开口,朕会安排你嫁给纳兰。”康熙艰涩地开口。
“如果可以,我想也不需皇上开金口。”
“朕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旗籍身份,亲自为你和纳兰赐婚。”
“皇上应该明白身份可以造假,但也瞒不过天下人的眼睛。”
“那你要一辈子这么纠结的活下去。”
“如此至少只有我朱氏一门承受苦难,若大明后裔嫁入满清皇室,想必也会为大清历史添上辉煌的一笔。”
“所以为了已经覆灭的大明,你宁死也不愿意为大清锦上添花?”
“如果互换身份相信皇上也会这么做。”
“你只是一介女子,何苦要背这么沉重的枷锁?”
“因为只是一介女子,否则今日我们不会这样平静相对。若我为男儿,或许,我们应该在烽烟中两军对垒。”
“好狂妄的口气。”
“如果我是君王,不会任由前朝余孽还活在这个人世间。”
“那你是要朕赐死于你。”康熙怒极反笑。
“若能为前朝尽忠,也不枉为朱家儿女。”落尘淡笑。
“朕若要你死,早在得知你的身份时就下手了。“康熙长叹。
“我帮理不帮亲。我的立场相信皇上早就明白。”
“但你一个未婚女子要怎么挺着一个肚子在这世上活下去?”康熙指着落尘微凸的月复部。
“相信我,这不会比我选择中立更难。”
“你真是一个奇女子。”
“不敢当,我只是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而已。”
“除了嫁给纳兰,你……有没有考虑过朕?”
落尘闻言一笑,萧瑟起身,“皇上开过一次这样的玩笑。”
“哪一次都不是开玩笑,朕是在用百分的真心问你。”康熙紧紧盯着落尘的眼睛。
“相信馨儿比我更合适。”
“馨儿……”康熙一震,喃喃道:“是朕的心易变,轻易忘却小时青梅竹马的馨儿。”
“不知皇上是如何对待你那三宫六院的嫔妃,是否平等的将一颗心分成了若干份?”落尘轻笑。
“落尘想知道吗?”。康熙苦苦一笑,“世人都道皇上好,三宫六院妻不少,可又有谁明白朕心中的苦楚?”
“高处不胜寒,万人之上俯瞰苍生都在世间沉浮,皇上的这点苦楚不算什么?”
“听你一言,好像心中平衡了不少。”康熙略略思索,粲然笑道。
“人生际遇朝夕难测,还是要好好珍惜当下珍惜身边每一个有缘人。”
“落姑娘好像话里有话?”
“皇上饱览群书,天资聪颖,相信皇上明白我的意思。”
“落姑娘的境界太高。”
“皇上也不同于历代君主。”落尘微笑。
两人在院中聊了一夜,蓝馨静静在房中看着姐姐和三哥哥彻夜闲聊,面露微笑:“三哥哥,姐姐,看你们才是一对天生璧人,才学能力相当性格又接近,但愿馨儿不会白费一番苦心。”
雄鸡唱晓,天将放亮,曹寅匆匆来别苑催驾。
“皇上,该上朝了。”
康熙闻言,意犹未尽的起身,望着沐浴在晨曦中神采斐然的落尘正轻轻摘下一朵花开正浓的海棠。
“落姑娘,和你聊天从来都是一件令人身心愉快的事。”
落尘拈花微笑,目送康熙昂藏的身躯渐渐远去,消失在淡淡晨雾里。
学士府中,纳兰静静听完管家对被休弃回家的官玉蝶近况的汇报,久久没有开口。想起落尘的话,淡淡一挥手对管家道:“管家,她的境况很不好?”
管家捏了捏手中福晋送给他的银票,拱手道:“回公子,从来被休回娘家的女儿哪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女儿这样被休回娘家丢尽他们官家的脸面。哪里还会有好脸色对福晋?公子今日突然问起她,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算了,把她从娘家接回府中安置在后院,好生供养着吧。但有一件要跟她说明白,对外是宣称她是我的妻子,但不要想着在这个家里我会承认她是我纳兰的妻子。接回她是本公子听了别人的劝,不想再结一个冤家,今生的恩怨情分今生了结。”
大学士明珠跨进屋中对儿子道:“性德,你考虑好了吗?确定要接回玉蝶?”
“是的,儿子不想再毁了别人家清白的好女儿,所以阿玛,不要再费心给我物色妻子。接回官玉蝶就够了。”
“好儿子,听阿玛的话就好,阿玛现在就让你额娘把那些庚帖退回去。
纳兰慢慢抬起低垂的眼帘,瑟瑟一笑。
“落尘,今生我不再沾染情爱,等我好好厘清身边的人和事,一定履行我对你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