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纳兰愿意接我回去了?”官玉蝶蓬头垢面的在官家柴房里探出脸来和前来送信的丫鬟说话。
“是的,福晋。”丫鬟憋着气和官玉蝶说话,不能忍受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官家二老齐齐迎到后院,官夫人老远就号哭道:“玉蝶,我苦命的女儿,纳兰府中派人来接你回去,以后你再也不用受别人的白眼和唾骂了。”
“爹,娘,这是真的吗?女儿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官玉蝶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这段日子让你受苦了。”官家老爷夫人抱着傻在柴房门口的女儿又哭又笑,“好女儿好女儿,官家终于可以抬起头做人了,不用终日饱受别人的闲言碎语。”
官玉蝶不敢相信,反复向父母求证,“爹,娘,纳兰公子真的要接我回去吗?是真的吗?”。
“是的,重新又纳了一次彩礼,说这次纳兰公子要亲自迎娶,用八抬大轿抬你回去。女儿啊,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爹娘也不愿意这样对你,你也知道人言可畏,爹和娘也是没有办法啊。”
“不,不,我不怪爹和娘,只怪自己命苦。这下好了,我苦尽甘来,又可以重新风风光光的回纳兰府,不光我自己脸上有面子,前些日子连累官家丢的脸面一下都给找回来了。爹,娘,我就说,你们没有白生养我这个女儿,我一定会光耀官家门楣的。”
官玉蝶喜不自禁,喝着身边的奴仆道:“还不快给本福晋准备香汤沐浴,本福晋要风风光光地重新嫁给大清第一才子纳兰容若。让那些曾今唾骂过我的下三滥好好瞧瞧,本福晋也有咸鱼翻身重新站起来的一天。”被脏污掩盖的脸庞上全是志得意满,春风无限。
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十里长街满是观礼的人群,听着路人啧啧羡慕的话语,大红花轿中的官玉蝶巧笑嫣然。
她,官玉蝶,重新又回来了…….
往后美好的日子在向她招手,想着纳兰俊美如天神一样的容貌,又是大清皇帝嘉许的第一才子,还听闻他是最多情温柔的男子,虽然曾经休过她,也是因为自己犯下了大错,但他不但帮自己隐瞒,风声过后又风光迎娶自己回来。可见他对自己还是非常怀念的,嫁夫如此自己还有何所求。
“嫁人就嫁纳兰性德,纳兰性德好容貌,好长情。结发夫妻不相忘,卧病三年都为侬。才情满天下,纵横四海间,多情最是他。”
街边的孩童唱着歌谣跟在花轿后面讨赏。
高头大马上的纳兰不胜其扰,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对路人连连的恭喜声充耳不闻,管家听从轿中福晋的吩咐大把大把的向行人撒着喜糖,路人纷纷哄抢,好一派热闹喜庆的气氛。后面的童子得了赏赐唱得更起劲了。
“嫁人就嫁纳兰性德,古今词坛第一人,才子佳人天仙配,下堂福晋再回门,纳兰公子好长情,不闻新人笑,只把旧人迎。才情雅量世无双,世无双。官家大小姐,人人来称羡,谁个能见,从来弃妇难相见,今个花轿,又抬了娇娘。”
官玉蝶在花轿中闻听,笑弯了一双秀眉。
红红的龙凤双烛燃了大半,蜡泪成堆。前堂的宾客早已散去,夜阑人静,官玉蝶带着沉重的凤冠依着床柱沉沉睡去,丫鬟轻轻地推门声惊醒了官玉蝶。隔着红红的盖头,以为是纳兰进来,官玉蝶赶紧坐直身子,满心欢喜等着郎君来挑红盖头。
“福晋,早早卸妆睡吧。公子今夜有事进宫里去了,不能为福晋揭红盖头了。”
虽然失望,官玉蝶也没有多想,“哦,夫君深得皇上器重,本福晋也很为他高兴。行吧,你来为我卸妆。”骄矜之态毕露。
反正八台大轿又把自己抬进了学士府大门,来日方长,只要自己好好表现不会担心再次被纳兰休回娘家。不说自己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纳兰有头有脸的皇室贵族也丢不起这样的人。二次进纳兰家门,估计现在满京城都再传颂今天浩大的婚礼,不成想自己会从一个弃妇变成京城人人称羡的对象,那些管家小姐豪门闺秀一个个地肯定羡慕嫉妒得要死。
官玉蝶满怀畅想,独对花烛也满脸笑意。却不知她的夫君纳兰容若根本就不是在宫中议事,此时他一身新郎红衣,独自坐在对着王府别苑的大树上,望着别苑内通明的烛火在借酒浇愁。
更深露重,更夫的梆子不知敲过几更,鼓楼的钟声也随之响起。别苑的灯火不知何时熄灭。落尘披着一件外衣推开门前月光,静静望着天上明月夜,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她夜深了也不休息还出来望月,纳兰停住倒酒的手,痴痴凝望着落尘略显臃肿的身形。心中道:“你是天上仙子又不知人间情爱,半夜推门来望月,不知你心中愁的又是什么?不知你知不知晓今日是我成亲的日子?听你的话了一段缘,我又娶回了那个被我休了的恶毒女人。不知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是在了缘还是在结怨?但愿她能如你所愿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醉眼朦胧中握不住手中的酒壶。只听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犹为刺耳,只闻声响不见人,望着从天而降的酒壶,四散的酒香扑鼻。惊得路过的更夫仓惶而逃。
隔着街道太远,落尘也听不见街边的动静,一动不动地望着天空皎洁的月亮。纳兰红着双颊抱着树干,痴痴地望着院中的落尘,嘴里也不知在呓语着什么。
曹寅四处寻他到此,望着树下粉碎的酒壶,再抬头看看树上醉猫似的纳兰,摇了摇头一声长叹,飞身上树携了纳兰下来,送回学士府中。
寂静的夜里,不安的因素蠢蠢欲动。漆黑的天际相继飞过两颗耀眼的流星,像刀一样倏然在落尘心中划过几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