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韶华 第11章 彼时檀郎尚年少,花下初见动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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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悠悠然前行,仿若不曾被惊扰过。只是车内的佳人却怎么也沉不到睡梦里去了。

满心里都是易南沛。感激他的眷顾,使自己免于了真正沦为千人骑万人跨的妓子;恨他不守承诺,红口白牙说过要娶卿为妻,却过时未归;

然而想想初初相识的场景,却又明了这两年多的相处中,到底是舞倾城对易南沛所欠良多。若无易南沛的庇佑,舞倾城已不知辗转在几多男人的身下。且,能从良为人妾侍,也是众多青楼女子中,几乎最好的结局了。更何况自己现如今还阴差阳错得了自由。

两年多前,春日午后,明月楼后门。

“公子······”书童箬诺忍不住又唤一声,“公子你都在这明月楼的后门转悠了快一个时辰了,公子,不如,我们到明月楼里坐坐?”

昨日大公子与几位好友春日出游,偶然谈起雍王朝第一舞姬---明月楼舞氏倾城。大公子自小便被当做下任赵家家主培养,夫人家教甚严,故而公子今年已年十九,却从未到过青楼楚馆,连听个小曲儿也无。

因此公子眼看着一帮好友,不谈诗书反倒聊一个青楼舞姬聊得唾沫横飞,一个个眉飞色舞,指手画脚,激动的很;公子自己却什么话也插不上。

好半天,才有一位平日跟大公子关系甚好的晋家公子晋文德看出了赵天华的尴尬,出声道:“赵兄不曾前往观看过舞倾城的倾城舞么?”

赵天华默然。晋文德哈哈一笑,“没看过也罢了,听说过就好听说过就好,舞倾城一代佳人,赵兄认为如何?”

赵天华继续默然。呃,很显然,他,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于是赵家大公子赵天华决定背着母亲林氏去一趟明月楼。谁知到了明月楼正门,确实大门紧闭。本来么,像明月楼这样的地方,楼里面的众位美人自然是晚间出工白日补眠的,难不成昼夜不眠不休么?至于倾城舞,也不过在黄昏上演而已。

但人固执起来真是没法说,赵天华公子仍旧不想放弃去见一见舞倾城。于是书童箬诺只好陪着公子来到了明月楼的后门。可眼见公子原地转悠了近一个时辰了,却仍未有近前叩门的趋向,箬诺不由有些急。

“不急不急,”想到自己即将第一次入青楼,脸上不由有一些发烫。

“······”公子,您不急有人急啊,虽这明月楼后门鲜有人行,可到底还是有人来回经过的。他可不想再被人看猴子一样看了。

“箬诺,你若累了便去刚刚那个街口茶馆坐着。”赵天华想了想还是把箬诺遣走了。没有他在,或许他会少些紧张感。

“谢公子,奴才不累。”

“不累也给我去呆着!”

“······”

于是箬诺去街口找他的茶馆去了,赵家公子天华继续在明月楼后门口打转,直到被什么东西砸在了额头上。

赵天华一惊,俯身看地上那刚刚砸上自己额头的物什,却是一朵开的大大的白玉兰花,还连着短短的一截玉兰树枝,难怪能把人砸疼。

一串脆脆的笑声响起,赵天华循着笑声抬起头去找罪魁祸首,这一抬头,便呆愣了。

前头明月楼高高的黛色围墙上,趴着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孩子。墙内有一株十分粗大茁壮的白玉兰树开的正好,有两枝搭在墙头伸出墙来。那身着粉色衣饰的小女子半个身子藏在稠密的玉兰花里,只探出个小脑袋,脆脆的笑着望向他。

“嘿!呆子,你在这儿转悠做什么?不敢进来么?”她说着话,小脑袋一颤一颤的,带动着四周围那有些快凋落的花儿一片一片月兑下花瓣儿来。

当年不经意一抬头,花叶间美人如玉。公子初见心动,再见倾情,三见许终身。本以为今生有幸得卿相伴,却终不过一番空想黄粱梦。

再见已是在黄昏,明月楼的舞台上。午后玉兰花上那个娇俏的小仙子摇身一变,变作一代倾城佳人舞倾城,在明月楼黄昏下的舞台上,姿容艳丽魅惑天成,一举手便是一种诱惑,一抬眉便是一种风情。

赵天华完完全全被这多变的小女子迷惑住了心智。要不然他不会拿出三百两纹银与其它嫖客竞争只为见这媚世舞姬一面。

三见已是华灯初上,赵天华进门时,佳人正在窗下卸钗环。听见门扇响动,便回头抬眉一笑,看在赵天华眼里霎时间便是风暖万花开。

外面已是灯火辉煌笑语不断,间或有女子的娇笑讨饶声撒娇痴缠声遥遥传来。毕竟是烟花之地,妓女嫖客才是它的本行,爱情,不过是一些文雅些的嫖客用来遮丑的外衫罢了。

但这里却只燃了一盏蜡烛,烛台就放在窗下的梳妆台上,弱弱的一抹光,摇摇曳曳的,似灭未灭。窗子撑得开开的,灯火太弱,甚至不如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亮。赵天华就这么站住了步子,他看着佳人灯下一头青丝四散的清润模样,一时舍不得上前打扰。

不过,总有人会打扰的。“公子,”门外是龟奴讨好地声音,“徐妈妈让我告知公子一声:现下是亥时将至,公子在丑时之前出了此门即可。在这两个时辰里,公子自便,只是不要坏了咱们舞儿处子之身即可。”

美好的总被丑恶的所遮盖。赵天华来不及细想龟奴话里暗示的意思,便被舞倾城眼里一闪而过的哀伤所吸引。她垂下头,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似是要哭出来了。赵天华不由出声,“你难过了么?是什么事,我帮你。”

却只见窗下每日轻抬臻首,微微一笑光华四射,“没有什么事,多谢公子。”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赵天华想跟美人说说话,又紧张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就地取材道:“刚刚门外那奴才说的什么来着?我倒是一句没听清楚。”

谁知佳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复又把头垂的更低了。长长的沉默,接着便听到淡淡的声音响起:“刚刚那个奴才,是告诉公子,您可以从我舞倾城这儿得到的东西和不能得到的东西。”

“我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呢?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呃,”话说了一半,他突然想起了那龟奴用一副暧昧至极的口吻说出的一番话,“在这两个时辰里,公子自便,只是不要坏了咱们舞儿处子之身即可。”也就是说,只要不······其它均可。

赵天华突然觉得头皮发炸,怪不得那些人舍得一把把地砸银子只为了跟舞倾城见上一面,要知道,在雍王朝,二两银子便足够一个普通老百姓衣食富足地生活一年了。

舞倾城十四岁初登台名扬江南之后,本是不必这样来的。每逢三天接客,也不过跳支舞聊聊天的雅陪。

但舞倾城转眼十六岁了,徐妈妈便于一个月前让她,嗯,先适应一下如何伺候客人。因徐妈妈打算于她十六岁的生辰夜,拍卖初夜,变清倌为红倌。

彼时赵天华看着眼前倚窗而坐的佳人,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一室沉默。舞倾城就在这沉默里微微抬起头来,泪盈于睫,在弱弱的灯火下一闪一闪的。

“是你啊,”她仿佛想起了似的,“午后用花枝砸了公子,倾城在此赔礼了。公子莫怪。”

“那时,你怎的不告诉我,卿就是舞倾城?”

“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哂笑一声,站起身伸开双臂转了一个圈,“你看,这就是舞倾城,很脏的吧?”

“······”

又是沉默,然后赵天华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留下门内舞氏倾城,面上哀伤心内焦急。那人竟走了?原来还是不成么?难道我没有吸引到他?还是他始终觉得不过一个舞姬,受这些事理所当然?难道一个月后生辰日,我必得沦为卖身的妓子,这竟无法更改了么?

一时心乱如麻。

那人,她午时在靠近后门的玉兰树上歇息时,便看到了。腼腆的书生面相,温温润润,一圈一圈在明月楼后门转圈,却不敢叩门进来。

明月楼后门的玉兰树有百年树龄了,赎身粗壮,她经常在午后爬到树上去歇息。只要在明月楼范围内,徐妈妈对她的个人行为还是很宽容的,毕竟是摇钱树嘛,管太严憋坏了不好。只要不与男子有私情,其它都好说。

那时她在那儿,本是为好奇看着。但看到当兵部侍郎家的大公子路过,还客客气气的向他行礼时,舞倾城心内便念头一转,有了其它的想法。

于是她极尽艰难爬上了墙头,真的是极尽艰难。为了防止买来的女子逃跑,明月楼的围墙都又高大又打磨的光滑,很不好攀爬。

然后折了一支玉兰花去投他:“嘿!呆子,你在这儿转悠做什么?不敢进来么?”可是他呆呆地,就是不答话。门内墙下已有龟奴的叫声,“徐妈妈,倾城小姐爬上墙头啦,倾城小姐莫不是要逃跑吧?”

于是她只来得及说一句,“酉时三刻,明月楼正厅,一定来看我跳舞呀”。

当日的舞,她跳的格外卖力。一舞倾城,此刻,不过为了勾引一个有权势的男子。无法,徐妈妈一个月后要将我清倌变红倌,自此舞倾城挂牌出售。只能指望这有权有势又颇单纯的书生能护我周全。毕竟,被一个人嫖要被做一群人的妓女好受多了。

可是他竟一转身出门去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舞倾城急的眼泪真的落了下来,禁不住伏在梳妆台上哭出声来。

稍时,便觉得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以后没人能逼得你如此了。卿莫哭,不会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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