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韶华 第19章 旧情难忘故人来,世事易变诺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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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华来到堂阳县清景农庄上时,正是八月底九月初新粟收割入仓的时候。新粟要收割,作为田主东家,清景自然是要上田里去转转的。

虽说自己什么活儿也帮不上忙,可总得做个姿态,让长工们知道新东家时刻的关注着庄稼的收割情况呢。所以她留陈嫂在院子里做长工们的午饭,自己一个人随着账房张先生来田间看收割情况。

“舞儿,”听到这声音时,她初初以为自己幻听了,于是忙转身一看,却见不远处田埂上站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风过,一身月白竹叶纹的长衫被吹得微微扬起。

她怔在那里,有一瞬间心底有一圈圈的喜悦漫上来,但却终于被随之而来的巨大恐慌掩埋过去了:他来了,那么现在的日子就要结束了么?我又要回到原来的那些日子里?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之身,又要还回去了么?

赵天华见她愣怔在那儿,只当她是欢喜的一时回不过神儿来,于是他前行几步来到她面前,看她被风吹的微微红的小脸,忍不住就抬手抚过,“舞儿,我来寻你了,你可欢喜?”

清景张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半天才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

她还是怔怔的,直到小五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东家,你家相公上金陵赶考回来啦?可是考上了?”

清景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看一手泥巴的小五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赵天华听懂了,料想是舞儿乱编的身份,便顺着他的话说道,“是,考上了。不日给了官职就上任去了。

顿了顿,又道这些日子我不在,苦了我家娘子,日后必会好好待她。

说罢,他携着她的手慢慢向远处的房舍走去······

田埂上歇着的长工们转头看青碧衣衫的女子和月白长衫的男子相携而去的背影。田间一阵风过,碧色的月白的衣角都飞在一处,实在很有种神仙眷侣的味道。“咱这新东家总算是熬到头了呀,”长工们磕磕旱烟灰,叹道。

却说清景被赵天华牵着手沿着田埂慢慢走着,心内五味杂陈。

若是自己尚在明月楼,他这样来接自己离开,怕自己心里早欢喜的不成样子了罢?或是,若自己还在钱府或温府,他来了,也必是欢喜得很。可是,偏偏在她重获了自由的时候他来了。

她既欢喜,又担忧他来了,这些眼前的自由快乐安稳生活,全都会不见了。

她想自己终是有些薄情的,见他来了,欣喜之余想的不是随他离开从此双宿双飞恩爱缠绵,反而是侯门一入深似海,怕自己有那命进赵府却无那命出来。

初时,自己尚是冰清玉洁之身,他尚且要为如何向母亲讲明她的身份踌躇万分。如今她,这幅样子,要赵府接受自己,难于登天了。

那么,便是做妾,或做侍。有赵天华的喜爱,在赵府安身保命自是不难,最起码,不会比在温府钱府来的艰难,因为至少有赵天华的爱,那便是一层保障,而且是很重要的一层保障。

只是如今,变回了宋清景的身份,有这样的一个农庄做产业,将来再收养个孩子养老,这样自由自在不必仰人鼻息争来斗去的生活太过美好,清景实在是不愿意放弃。

为了活命,这些年里,清景已经习惯了算计。连带与赵天华的爱情,最初始,也是她蓄意的算计来的。

若是一段爱情里,参杂了太多的算计权衡,那这段情必是不长久的。而一个女子,若是为了活命,连自己要怎么爱要爱哪个都算计在内,那她必不会那样容易的得到幸福。

在爱情里,理智的分析与步步为营的算计,于一个女子而言,是最辛酸的事。只是,世情太冷,没有人给她足够的温暖与保护,于是她只能包裹好自己,步步精心设计,步步小心经营。

她不相信赵天华会娶自己,不是不相信他的情,只是不相信他会为她忤逆自己的母亲,为她不顾赵家的声名。况且,当年尚在明月楼时,赵家大公子将聘林家幺女为妻的消息便传遍金陵城。

只是当初,舞倾城尚不知易南沛便是赵家大公子。而今想来,林赵本为姻亲,赵天华与林家幺女更算是舅表亲,这亲上加亲的婚事,怎会为一个青楼不洁之女作罢?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如今安稳的生活很好,不必做什么改变。只是,怎样才能让赵天华放弃自己呢?若是他非要带她离开,按着他的身份家世,她也是反抗不了的。

“舞儿,”已到了院子前面了,赵天华回头来,却见心上的人儿在身后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模样,“在想什么呢?到了院子前了。”

清景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他笑意盈盈的眼,却没头没脑接了一句“我不叫舞倾城了,我叫宋清景。”

听她这么说,赵天华微微愣了下,回过神来又从善如流道,“没关系,那从今往后我唤你作清儿可好?”

“那我该怎样唤你?易郎,南沛?还是赵公子,天华?”

赵天华没料到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许久才道,“你知道了?我,没有想着蓄意骗你,只是当初,怕母亲知晓了我出入明月楼这事,不得已编出的身份。舞······清儿,你,莫要怨我”

清景看着他有些惶然有些歉疚的眼,不由有些心软,也有些怨恨自己想以此为理由跟他分开的想法。他护着自己这么些年,如今又为了自己,风尘仆仆地寻来了蓟北堂阳,自己竟能这样狠心么?

果然,宋清景是不值得人爱的,不是么?一个永远自私的想着自己的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样想着,她便狠不下心来,只看着他的眼柔柔笑了一笑,“我自是不会怨你的,我没那个资格。易郎,我并不值得你这样。”

赵天华便笑起来,伸手去抚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清儿,过了今天,便跟我回金陵去罢。既然上天再次让我寻到了你,我便不会在让你一个人受那些苦楚了。”

秋日的黄昏,天地间飘荡的满是粟米的香甜气息,微风轻拂,清景就在这满满的香甜气息里抬头看他真诚怜惜的眼。彼时夕阳在她身后,于是他脸上被渡上一层微微金红的柔光,看在她眼里,恍若天神。

或许,该信一回么?这样看着他,真的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只仰望着他,却并不说话。他却只当她允了,那时在明月楼,她也常常会不说话,却从未曾反对过他的任何决定。

夕照如诗微风轻,许是景色太美,许是她抬头仰望的姿势太过美好,他慢慢俯来,吻上她的唇。

她似是被惊着了,微微的挣扎,却被他按着后脑固定住,继续贴着她的唇慢慢厮磨。当初在明月楼,他吻她时,她也会挣扎,不过是害羞罢了。

只是这次清景却没有像往常在明月楼时那样闭上眼睛,她直直的看着他的脸慢慢压下来,有东西凉凉的印上她的唇。不觉美好,却觉有些莫名的恶心。有一瞬间,眼前赵天华的脸似乎跟温饱才钱酬答的脸重合在一起,她心里抵触的很。

于是下一秒,赵天华便被她使力推开了。他没料到她会推开她,当初她从不曾推开,而他也不曾逾了界限,明月楼两年,不过亲吻而已。所以这次被推开,他很是有些诧异。

不过想着许是两人分开久了,她不习惯也是有的。

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过了会儿才开口道,“我已两次为人妇,我配不上你了,你走罢,忘了我罢。”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才推开的自己。可是傻丫头,你两次为人妇,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只有愧疚的份儿,又怎么会嫌你,觉得你配不上我呢?

“清儿,那些事,本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不怨我便是我的幸运了,我又有何面目去嫌弃你?”

清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这样说,自己的确是很感动的。青楼出身,又两次为人妇,他还如当初一样看重自己,真的很是难得了。

“清儿,以前的事情我们都忘了罢?随我回金陵,重新开始,”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实情,“我母亲给我订了林家表妹为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反对不了。对不起,清儿,我不能娶你为妻了。可你能不能给我个照顾你的机会?你做了妾,可在我心里,你却才是我的妻子,将来我也只会和你有孩子”

清景早料到会是这样,以他那孝顺的性子,怎么会为自己忤逆父母呢?而且自己这样子,的确也是不配做他的妻子了。可是听他这样说,心里想起秦淮河岸离别时,他满眼信心地说到必娶卿为妻的样子,心里还是不由有些酸楚。

而赵天华看清景久久不答话,也有些着急了,不由语无论次起来,“清儿,清儿,你相信我,我真的只会对你好,即便我娶了妻子,也只是为了赵家为了父母娶她,将来我不会进她的房,也不会同她有孩子。将来赵家后代,只能是你生给我。清儿,你,你别不说话,我,”

清景终于抬起头来,“你没有做错呀,原是我不配。甚至连做你的妾,也是不配的,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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