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这里吧,入夜那些侍卫便会来这里驱赶我们的,到时被他们击打可是要受罪的。”坐在司马蘅身边不远处的一个妇人,这时倾过身子好心的对司马蘅两人说道。
离开?能去哪里?楚伯还没有出来,她们能去哪里?再说,他若出来,又该如何找到她们?
可若大家都走,她们又不能留在这里,免得让人生疑。
“跟我一块走吧,不远处有个破庙,我们都在那里过夜。”那妇人把司马蘅的犹豫都看在眼里,以为她们是担心无处过夜。
司马蘅看向那妇人,只见她身子瘦小,双颊深深凹陷了进去,眼神有些浑浊,说起话来也有些吃力,应是饥饿所至。
小如把目光看向了司马蘅。
应不是个坏人,可却也不敢绝对。常年的饥饿与病痛,让很多难民都变得凶残起来。司马蘅咬咬牙,然后对那妇人一笑道:“如此,多谢大姐了。”
那妇人却不回答,无神的双目看了司马蘅好一会,然后恍然:“原来你是女子。”
司马蘅脸色一变。
妇人干裂的嘴唇一弯,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忙道:“别慌,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样的地方,扮作男子是安全许多。”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们去庙里。”
司马蘅不是慌她看出她是女子,而是怕她认出她本来的面目,这时听到她的话便安心了不少,从地上爬了起来,紧跟在妇人身后。
妇人见司马蘅两人跟了上来,边走边缓缓的道:“你们如此年轻,又何必如我们般受若受难,若是愿意,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却也有一处遮风挡日之地,却是比这里好多了。”
司马蘅苦笑道:“我们虽是孤儿,却是还有族亲,只是胡人攻城时走散了,若是能找到他们,日子会好过许多。”
那妇人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然后目光停在小如手上的包裹上好一会,最后又露出那难看的笑意道:“如此,那你们是要去找亲人?”
“是,他们去了南方,我们也要同去。只是走失时,身上没有多少钱币,所以只能靠自身双脚。今日里留在城外,就想想看看有无去南方之人,好一块结伴而去。如今乱世,只有我跟妹妹是不可能去的。”司马蘅看那妇人眼中的疑惑,听了她的话后,便忙解释着,说完才感觉到背后又出了一层虚汗。这个妇人,让她心里感到不是很踏实。
这些难民,穷困饥饿早已把他们的本性磨灭了,为了吃喝,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为了不让她发觉她们身上是有钱财的,司马蘅心思急转之下,说了这一大堆话。
“怕是很难,你看你们,今日里一天不吃喝,到了如今已是勉强在走路,若是饿上两三日,别说走路,就是躺着都会嫌累,更别说是去南方了。”那妇人慢慢的说道。
“那大姐你是从何处来的?”司马蘅问道。
“西边,那里因战争,我们全村的人都逃了出来。”妇人脚步一顿,有些误伤的回道。
“那是极远的,你为何能走到这里?”司马蘅又问。
“一路上吃的是草根,树皮,若是你们也能吃,那么,或许你们也能走到南方去。只是你们保证不能生病,一路上有树皮吃,而且不会有战争。”妇人语气变有些轻,也许是想起了一路上的经历。
司马蘅沉默了下来,这样的事光想想都是觉得极其难受的。
小如拉着司马蘅袖子的手,也有些发紧。
“出来时,有我的丈夫,有我的两个孩子。但走到这里来时,只剩下我一人。”妇人垂下头,边走边似在自语着:“丈夫在半路时,被强拉去出征,两个孩子都饿死了。到现在,只要闭上眼,就会想起他们死时那饿得干扁的身子。”
司马蘅一时无语,她想不出安慰的话来。
这时,耳边传来轻轻的啜泣声,司马蘅回头一看是小如,她抬起发红的双眼:“我的父母亲,也是饿死的。”
妇人停下脚步:“饿死的?”
司马蘅强笑道:“其实,她不是我妹妹,是我的一个侍女。”
听了这话,小如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顿时无措起来,看向司马蘅的目光满是自责。
经这一打岔,那妇人却是没有再多言,只是继续朝前面走去。夜色彻底降临前,她把她们带到了郊外,来到一处破败的庙宇。
司马蘅看着庙宇中成堆成堆的难民,但四周除了偶尔能听到的申吟声,却是无一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闷与诡异。这里面可能藏着凶险,可让她与小如两人一起,怕是会更加危险。
破庙前,有人升起一堆火,在火上架着一个大锅,却是不知里面煮着什么,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是野菜。”小如在司马蘅耳边轻声说道。
司马蘅与小如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如今这个时势,任何时候,就会多出两个无家可归之人。
司马蘅与小如在墙脚处找了个无人的地方,靠坐了下来。不多时,那带她们来的妇人,手中端着一个破碗走到她们的跟前:“这是他们煮的草根汤,你们喝点吧。”
这是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但司马蘅接过来时,并没有多加犹豫的就喝了起来,不说什么,就当水喝也是好的。当那碗略带苦味的汤水灌进了肚子,让一天滴水不沾的司马蘅感到满足时,她的心却也是如那汤水般,苦中带着酸。
当夜色完全盖住了这片天地时,司马蘅靠在墙根处,小如靠在她的肩上,她怀中紧紧抱着着那个包裹,沉沉的睡了过去。司马蘅却是没有半点睡意,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却发现一个也不认识,她记得司马睿曾教过她看星星的位置,与它们的名字。可她却一点也记不住。想着当时,司马睿坐在她的身旁,指着天上对她一一道来,这是紫薇,那是天狼-----谆谆话语似还在耳边响,可如今再坐在夜幕下时,却是这般凄凉。
也不知景文阿兄如何了?是否到了南方?司马蘅抬着头,心里叹息着。
“公子……”耳边传来小如的梦呓声,不知是否梦到了她一心惦念的人,唇角微微扬起,却是个好梦。
直到天色发亮,司马蘅也没有见到楚伯,这一夜过得很是漫长。小如醒过来时,也感到了不安,她附在司马蘅耳边道:“姑娘,楚侍卫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不如让,让小如进城看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