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乱晋 第三十四章 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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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蘅的病不知是因为涪翁的诊治,还是有足够的时间休息,却是好得很快,不像前些日子,虽说好了些,但总是觉得身子倦倦的,一不小心就会头痛咳嗽。

“我们应该去拜谢涪翁。”司马蘅如是说道。

“本应该去的,却是一直等你身子大好。如今看来,倒是时候矣。”刘曜看着司马蘅,眼里露出满意的笑:“你一直病,我总是放心不下,总觉得是我耽误了你。”

“永明君说哪里话,我还是你救的呢,怎么能说耽误了我?”司马蘅觉得有些好笑,病好后,她心情似乎变得舒畅了许多。出宫后一直以来的那种担忧与烦闷,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少了。一路来的那种懵懂与迷茫,在与刘曜的相处中,也渐渐变得淡了。在不知不觉中,司马蘅觉得自己似乎长大了一些。

“若不是我急着赶路,你能多些时间休养,病便好的快些。”刘曜说道。

去涪翁的住处,要经过那条白玉腰带般的河流。白日里风平浪静,泛着一条小舟,迎着微风,却是有说不出的惬意。

司马蘅看着脚下缓缓流过的河水,却想到,病发那晚上虽说有月光,但要经过这样一条河流,却还是充满着危险。想着他们说刘曜不顾安危,帮她请来涪翁的话。这会看着,心里更是感激。

思绪间,司马蘅不由把目光看向船头的刘曜,他举目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的山脉。身边的三五不知在跟他小声嘀咕着什么,他都没有什么反应。说到最后。三五便一脸不甘的走到划船的壮年身边,去跟他说着话。

那壮年就是那日里陪刘曜进院子的那位,也就是甘棠的兄长,甘木。应是常年划船,司马蘅看他的动作显得娴熟无比。

“姝女为何盯着我兄长看?”一边的甘棠用手肘碰了碰司马蘅,轻声问道。

司马蘅回过神,转头看向身边坚持要跟来的甘棠,她心里明白她要来的意图,无非想跟刘曜亲近一些。

见司马蘅不说话,甘棠便捂嘴一笑:“兄长乃是村里最出色的男子,村里的女子们见到他,都会盯着他看的。”

“那夜里,也是你兄长划船送永明君过河?”司马蘅不理会甘棠那自得的笑意。

“然也,兄长技术也是村里最要好的,若不是他,那样的夜晚,谁又敢过河?”甘棠笑意里都是骄傲:“也还得多亏我兄长。”

与甘棠说了好一会话,眼看河岸便要到了,三五兴奋的大叫了两声,一副还是孩子模样。那甘木憨厚的脸上,也是笑意,显然能把大伙安全送到对岸,他心里也是高兴。

只有刘曜还再看着那远方山脉,自上舟后,他便是这个样子,一直未动过。

“永明君在看些什么?如此出神。”司马蘅走到他身后,有些疑惑的问道。

“当年越国被吴国打败,越王勾践便在这南山生活过一段时日。他在这南山中磨砺志气,不忘耻辱,最后反过来才能打败吴国。每当经过这时,看着那遥遥在望的南山,总似乎能从中感受出一些不一样的情绪来。”刘曜轻叹了一气,把目光收回,用手遥指了下那远方朦胧的山脉。

对这样国恨家仇的事情,司马蘅接触的少,在宫里无人会跟她讲这些。因她是个女子,这样的事情与她无关。就是如今,她虽是晋朝公主,但若说报家仇国恨,似乎也轮不到她。可这会,不知怎么的,她竟希望详细的听听这样的故事。

“能通否给我讲讲那越王的故事?”等上了岸,司马蘅便紧跟在刘曜身边,不理会三五投来的不满眼光。

“你想听?”刘曜有些意外:“那并不适合你。”

司马蘅昂起头:“我觉得越王是个英雄,这应是英雄的故事,我很想听听。”

“越国被吴国打败,越王勾践发誓要报仇。于是他与另一大臣甘当人质留在吴国,服侍吴王夫差。后来过了三年,吴王把越王放了回去。越王思安居危,他把苦胆挂在室内,吃饭前一定要先尝苦胆。睡觉时候身下垫着柴草,以使自己警惕,不丧失报仇雪恨的决心。可是吴对此却毫不警惕,最终越王大败吴国,吴王不得不与越王议和。”刘曜慢慢的讲来。故事简短,但却把甘木兄妹都吸引了过来。

最后,甘木冒出一句话:“那如今我们汉王打败了晋王,也得警惕,不能让晋国再来把我们打败。”

甘木的话让刘曜与司马蘅都是一愣,然后两人齐看向他。

甘木无心说的一句话,他说完也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抬头看刘曜与司马蘅都停下来看他,便也一愣,不安的模了模头:“我,我可是说错了?”

刘曜看了一眼司马蘅,然后微一咳嗽;“无,只是不想甘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甘木咧嘴一笑,不再多语。

这只是前人的一个故事,至于里面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磨难,在后来评说时,也只是用简短几句话概括,这让司马蘅觉得有些悲凉。但她还是被这样的故事打动,于是若有所思的又问:“越国虽说先被吴国打败,在养精蓄锐过后,吴国却败了。世事无绝对,那么败的一方或许有一天也会赢,对否?”

“然也,若晋国再出一个勾践,那么,也许有一天也能打败我们胡人。”刘曜回过头,嘴角含笑的看着司马蘅:“但勾践终归只有一个,哪能轻易又再出一个来?”

司马蘅被刘曜的笑意刺得有些眼痛,她第一次觉得她与他是不一样。他是胡人,而她是晋人,两人的立场本就不一样,虽日常相处不碍,但真正国家利益时,就显出异样来。

“然,晋国还有一人,相信能比勾践。”刘曜却是话峰一转。

“谁?”司马蘅一惊,忙问道。

“宰相,司马睿。”刘曜回道,他的神色平静,似乎只是以事论事:“晋朝司马睿素来有美名,他的聪慧能干,乃晋朝希望所在矣。”

司马蘅心跳如雷,她也知她这个兄长能干,但不想被刘曜给予这么高的评介。她有些雀跃起来,若真是这样,她晋朝复兴便有望。只是转念一想,她的君父已被送到极北之地,那晋朝已无国君。她的君父先前又无立太子,这晋朝就算复兴,那国君之位又当如何?

“阿蘅,你觉得我说的可对?”刘曜回头看向司马蘅。

司马蘅有些心虚的摇头:“我一介女子,哪知这些。”

“是我愚昧了,以为你姓司马,就会认识晋朝司马睿。”刘曜又笑了起来,他的笑一如以往的温和淡定,似真的只是无心。

刘曜虽这样说,但司马蘅总觉得他话里似乎有深意。他没有过多的追问她的来历,只能说他君子,但不能说他是傻子。

涪翁的屋子如村里的屋子无两样,但可能因一人住,却是要更小一些,只有两间土屋,但屋顶却建得高了一些,使屋里的光线亮堂许多。

对刘曜与司马蘅的到来,他并不意外。他招呼司马蘅坐在他的身前,然后帮她把了把脉,最后道:“嗯,恢复的不错,只是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碰凉水为好。等过一年半载,身体里寒气才会慢慢被祛退干净。”

司马蘅点点头,道了声谢。

“听涪翁之言定不会错,他的医术可是少人能及的。”刘曜似怕司马蘅不把涪翁之言当回事,便又这样郑重的叮嘱了一翻。

“姝女。”甘棠却在这时探头探脑的看向屋里,叫了一声司马蘅,似有话说。

司马蘅便行礼退了出来,把屋里的空间让给了刘曜与涪翁,她看得出来两人之间似有话说。正打算找个借口出来,甘棠来得正是时候。

“姝女,山后有一小潭干净清幽,我们去那里玩耍会吧。”司马蘅一出来,甘棠便拉过她的手,细声细气的说到。

司马蘅忽然想到她曾说过贪凉玩水的那事,便惊讶道:“你不会又想下水?”

甘棠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然后附在司马蘅耳边道:“我们去清洗子再回来可好?”

“你不怕再被水草缠进水里?”

“那只是个意外,这次,不是还有你吗?”。

“然,涪翁刚叮嘱我不能碰凉水。”

“啊,那太可惜了,这样,你在岸上看着可好,也以防万一。”甘棠眼巴巴的看着司马蘅。

“如此,也罢。”司马蘅知甘棠心意已绝,怕是她不答应,也会前去的。能看顾着倒也好些,但点头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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