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看那江景,不知不觉间便也有些厌倦了,还好几日后,船便靠了岸。从船上下来便又乘了半日的马车,就遥遥看到一片宽大肃穆的城墙驻在蔚蓝的天边下面。还能模糊的看到城墙上面走动的人影,应是守卫的兵士。
这曾经是胡人的都城,如今胡人的王掠夺到了比这还要繁华的洛阳,便把都城迁到了那里。这里已经被弃用了。但无论如何这里也曾是都城,这里还有许多皇亲国戚留在这里,人群依然密集,所以守卫还是森严。
“司马姑娘,你乃晋人,应是第一次来到渭城,感觉如何?”与司马蘅同乘一辆马车的燕燕,见司马蘅望着越来越近的城墙发呆,便凑到她耳边,轻声问道。
司马蘅慢慢把车帘放下,然后坐直身子,漫不经心的回道:“这里是比不上洛阳,气势更要一弱上一些。”
燕燕掩嘴一笑:“司马姑娘怎么如此不服输,如今洛阳也已是我们汉王的领地,你也应该放宽心才是。”
司马蘅垂着头,没有理会燕燕的话语。不多时,便听到鼎沸的人声,却是已进到了城里。
燕燕掀开车帘看了一会,却是惊呼一声,然后朝司马蘅扬了扬手:“司马姑娘,快过来瞧瞧。”
司马蘅一直不喜与燕燕亲近,这会听了她的话,却也不多加多理会,只是一动未动。
燕燕见司马蘅这副样子,也不见怪,只是一把拉过她的手,也不等司马蘅说话,便又朝帘外一指:“你快瞧瞧。”
司马蘅不得已,便顺着燕燕所指方向看了过去,却见前头有两乘高头大马,马上之人便是刘曜与刘喜。两人一人一身简朴的白袍,一人华丽的锦衣,都是翩翩君子。引来了街道上不少人的注目,特别是那云英未嫁之女子。她们先是娇羞着对两人指指点点,而后不知谁大胆的朝马上的人丢去了一个木瓜,而后便是越来越多的女子朝他们丢来去了瓜果花朵---
马上的刘喜便坐得更是正经了,佯装无视,但从他僵直的背影不难看出他真实内心的喜悦。
再看刘曜,却是不为所动,拉着僵绳的手势一如平常般稳妥。他这个样子,却是引来更多女子的喜爱,丢起瓜果来更是用力。
燕燕把车帘一放,然后笑道:“如何,这会是否觉得能跟在永明君子身边,是何等荣耀焉?”
司马蘅看着那些女子,更多的是惊讶:“这些女子如何这样胆大?”
燕燕却是得意一笑:“我们胡人却是要比你晋人少了许多严谨,这样胆大的示爱却是再正常不过。哪如你们,见到男子都娇羞不语的。”然后又凑到司马蘅耳边笑道:“如今看来,永明君子可是成了渭城里许多女子的梦中郎君。若是她们知道他的身份,怕更是疯狂。司马姑娘可莫错失了良机,还是要早下手为强。”
身份?刘曜一直隐瞒着的身份,却是从燕燕口中流露了出来。刘曜应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已被她知道,可他却还装着糊涂。司马蘅便也不去捅破,两人一如往常般相处。司马蘅也从最初的迟疑愤怒,渐渐转为如今的平静。她知道,着急无措是没有用的,不如静下心好好想想对策,看以后该如何走下去。
忽略燕燕前面的话语,最后一句那样坦白的话语,却是让司马蘅心猛地一跳,脸有些烧红起来,嘴唇嚅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燕燕见状,抿嘴笑了下,然后便是叹息一声;“你这幅娇羞模样,少了平日里的孤傲清冷,倒是让人更心生怜惜。若妾是男子,定会喜爱不已。”说完,却是伸手往司马蘅脸上抚去,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司马蘅见她突然伸手,先是一惊,然后把头往侧一偏:“燕燕姑娘,你这是做甚?”
燕燕却是不惊不慌,把手缩了回来:“你定是不知方才的样子,有多吸引人,妾情不自禁,便想模上一模呢。”
司马蘅一愣,按下心里的不舒服,移了子,淡淡道:“燕燕姑娘,说笑了。”
见司马蘅这样,燕燕只是扬眉一笑,转移了话峰:“司马姑娘如今到了这渭城,今后便可方便见面。司马姑娘若得空,可要常找妾。”
“我乃女子,燕燕姑娘之处,我还是少去为好。”司马蘅不为所动。
“那倒也是。”燕燕笑意不变,似未听出司马蘅话里的意思:“那妾去找司马姑娘,如何?反正,公子与永明君子要好,妾去找司马姑娘也方便。”
司马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不明眼前之人为何会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还如此热衷与她亲近。她以前在宫里时不喜说话,特别是对不喜之人,她更是会把情绪表现出来,让他们知难而退,好让她少费些口舌。
这样的性子,她自是知道并不是很好,但还是贵为公主时,她不会也不想收敛。出了宫,便觉得要改上一改,所以一路来,再是对那女公子王华的不喜,她都忍了下来。可如今这时,不知是否因知刘曜已知她的身份,她便不再顾忌着;还是因其他,她却是渐渐不去收敛性子。
她不再装和气,不再忍耐,她知道刘曜对她的转变,也投来了疑惑的眼神,但她却觉得这样舒服自在了许多。
所以,对燕燕的不喜,她很明确的表现了出来,可燕燕却是不管,反而对她更是热情。这让司马蘅,有些无奈之余便有些烦燥。
这烦躁还好没有持续多久,因燕燕很快便下了马车,她却是不能与司马蘅一块回去。临走时,燕燕不忘又再次对司马蘅说道:“司马姑娘,我们很快会再见的,你可要记得妾,莫要忘了。”这样亲密如情人间的话语,也就只有她才能说的出来。
车上少了燕燕,司马蘅只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不少。过了不久,马车又再次停了下来。
等下了车架,刘曜把她领进了一座屋子,应是刘曜自己在渭城的屋子。
“你先在这住下,等身子养好些,再作打算。”刘曜边把司马蘅带进屋里,边说道。
对刘曜对她的关照,司马蘅不再感到忐忑。所以,这会刘曜让她住到他家里,司马蘅也是坦然受之,看他最终会将她如何:“如此,多谢永明君。”又试探的问道:“常住不是办法,不知永明君能否尽快帮我打探可有前去南方车队,我好一同前往。”
刘曜像是不知司马蘅所想,他一如平日的温和平静:“这事急不来,如今战事刚平,出远门之人还不多,定是要找到可靠之人才放心你一同前去。”
司马蘅心里一紧,他到底是君子,便是连谎言也不会说。想把她暂时留在渭城,便就坦白的告诉她。
看着刘曜拾级而上,将要进屋里大堂的背影,是如此从容不迫。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却是一点也不看出他在心中对她的盘算。对她的体贴关爱,那是否都是表面?司马蘅心里涌起一阵酸涩。
“阿蘅?”
司马蘅回过神,见刘曜不知几时转回了身子,正双目含笑看着她:“莫要发呆,进来矣!”
刘曜的屋子不算宽大,除了前面的院子,还有中间的大堂,便只有后方两侧几间屋子。司马蘅住进左侧的客房,与刘曜所住的右方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屋子里也不多随从仆人,除了三五,便只还有一对仆人夫妇与他们的女儿,在刘曜出门的日子里,打理着屋子。
这样看上去有些寒酸的屋子与少得可怜的仆人,与刘曜的身份似乎并不配。他是谋略过人,劳苦功高的大将军,理应鲜衣华服,宽屋阔庭,奴仆成群,才合乎情理。
司马蘅猜测,刘曜这般,无外乎就是他并不看重身份名利,又或是这屋子并不是他平日所住,为了顾忌着她,带她来的只是他私下的小庄。
司马蘅观察了几日,便越发肯定了这只是刘曜的小庄的想法。因屋里那对仆人夫妇对他的态度,对久未归家的公子,虽尊敬,但并不多畏惧。在寒暄中,只问这两年游历如何,却是完全不知刘曜是去建功立业的模样。
刘曜也是对答如流,若不是在那草垛后方听了他与刘喜的对话,司马蘅也就真的会相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