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蘅把那朵桃花带回了宅子里,然后用布垫着放在了窗子边上,慢慢的等它晾干。当水分终于在它身上全部流失掉时,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月。
司马蘅每日里都呆宅子里,实在无事可做时,便让桑教她绣花。其实桑的绣艺也不算太好,所以司马蘅学会的也就勉强能拿稳绣针,绣片花瓣之类的简易之物。
桑觉得有些对不住司马蘅,于是便就不再教她,让她找个好的绣娘来教些手艺。这只是司马蘅闲来无事打发时间所做之事,若要让她真正埋头苦学,却是不愿意的。
刘曜那日里在桃林里递给她的帕子已经洗干净,但却多少还留了一些浅红色的印子。司马蘅只觉得这样弄脏了的帕子实在无法再还回去,于是便拿着它把刚学来的一点手艺在这帕子上试了试。在帕子的一角绣了几个字,待绣完一看,歪歪扭扭的却是很难看。司马蘅便一泄气,把帕子连同那朵已经干枯的花瓣,一块收起来放在了匣子里。寻思着改日再买块新帕子,还给刘曜。
燕燕却是一直都没有前来,司马蘅在一日摆弄绣针时,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她。于是,便抽了空前去了楚馆中。
出了宅子,走在街上,却是发现行人似乎都有些匆忙,神色间带着点焦虑。司马蘅见了便有些疑惑,放下车帘对坐在对面的桑问道:“城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桑摇头:“奴婢不知。”
近日来,刘曜来宅子里的时间也少了许多,却是无法听到城中更多的消息。如今看这情形,却是有事情发生,但却无从打听。司马蘅想着,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与她也无关系。再听了桑的回答,便也不再多追究。
燕燕一如从前般打扮的娇美动人,因是白日,无什么客人,她便坐在屋里一人浅啜着酒水。
“不到晚上,便吃起酒来,到时可别醉了,起不来。”司马蘅一进屋见她这副模样,便开口说道。
燕燕抬头见是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便黯淡了神色:“我心中苦闷无人可说,哪像你活得快活。唉,只有这酒才能一解我心中忧闷。”
司马蘅问道:“这么久不见你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燕燕瞟了她一眼:“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昔,我又何资格前去找你?若前去,平添让人笑话罢了。”
却是有些怨怼她的意思,司马蘅有些不解:“谁会笑话你?”
燕燕回道:“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可笑我以前天真烂漫,竟说什么要相帮你之类的话。哪知你却隐了身份,想想一国将军夫人,又有可事能要我帮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心里还不知如何取笑我的不自量力。”
司马蘅上前拉过燕燕的手,入手一片冰凉:“我无意瞒你,只是当时情况不明,我无法明说而已,你莫要怪我。但你的真心,我却是能明白感动的,又如何会取笑你?”
燕燕抽回手,苦笑一声:“你还找我做甚?你身份尊贵,而我只一低贱的艺妓。你来此,只会辱没了你的身份。”
司马蘅道:“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在这渭城里,我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燕燕抬头,看着司马蘅摇头:“哪有贵人与贱民做朋友的?罢了,日后你莫要再来找我。”
司马蘅心里说不伤感是不可能的,燕燕表现出来的大度爽朗,只是以为她与她一样,才会如此。如今身份转变,心境也跟着变化。能与将军夫人攀上关系,是多么荣耀之事,但燕燕却拒绝了。也许因她仅存的一点骄傲,又或因是其他,反正,她把司马蘅从她屋里赶了出来。
想着在初秋河畔上,初次见到她娇媚笑意的样子,司马蘅只觉得时间真是快过,一眨眼,两人从不识到熟悉,如今又从熟悉回到了不识。
司马蘅情绪低落,更是不愿出宅子。王妃黄氏,却是在中间来请过两次司马蘅,但司马蘅都是由身子不适拒绝了。她知道这样做并不妥,但她却实在不想见到黄氏那虚伪的脸庞。也不想遇到和惠翁主,只觉得看到她,心里也很不舒服。
对她的做法,刘曜倒也没有责怪,只是让人传话过来,随你,你欢喜便好。
来得最多的却是徐氏,但这个多也不过是两三次。她每次来都带了不少吃用之物,甚至还有名贵的药材。
司马蘅对着那些药材疑惑过,徐氏看出了她的不解,便朝她眨眼说道,贵女不是身子不好?我便带来一些食补的药材,望你把身子快些养好。
司马蘅听了便就明白过来,定是听到了她拒绝王妃娘娘的邀请理由。心里对这位年少的夫人便又多了些好感,道谢着收了起来。最后便也拿出秋日里自制的那桂花香包出来,送了一个给徐氏。
徐氏惊喜不已,便来得更是繁了些。这会过来,照样是盘坐在司马蘅下边,问道:“贵女,可有听说刘将军与刘宣王公之间的事?”
司马蘅一直呆在宅子里,再说唯一活动的桑,又是木讷之人,不会去打探什么事,于是城中的消息却是很少传进她的耳中来。这会听了徐氏的话,便心中一跳:“我甚少出门,却是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氏见司马蘅神色不像作伪,便有些奇怪道:“刘将军没有跟贵女说过?”
司马蘅摇头:“他从不让我操心这些事情。”
徐氏便点头:“那倒也是,毕竟是女子。”说着便倾过身子凑近了司马蘅两分:“我也听君姑略提了一些,听说,前两日,刘将军与王公有争议。当时在王府大堂里,王公大怒之下甚至摔烂了一个杯盅。”又道:“王公从来都没有发过这样的大脾气,这次如此动怒,显然是冲着刘将军的。如今城里知情人都在传,说是因刘将军辜负了王公的培育之恩。”
终于还是闹了开来,刘曜也终究背负上了这样不好的名声,司马蘅问:“可知为了何事?”
徐氏回道:“当时大堂里无其他人,却是不知其中情况。但有人猜测,定是跟鲜卑人月兑不了关系。”
司马蘅大奇:“这又何关系?”
徐氏看着司马蘅:“难道贵女不知,半个月前鲜卑人聚军渡河,却是大有攻城之意。”
“什么?”司马蘅一惊。
“因这,刘将军想着让国君派将前来助阵。但,王公却说国君定都不久,不应在这样劳师动众。又说鲜卑人此举不足为虑,却是城中之将士便能阻挡。两人意见不合,猜测着王公就是因这事动怒。”徐氏说完又问:“难道,这事贵女竟然毫不知情?如今城中已有些民众为此,已是惊惶恐恐,却是想着要去逃难了。”
半个月前?司马蘅想着那日里去楚馆时所见情景,这才明白过来其中缘由。难怪近日来也不见刘曜前来,定是因这事困忧着。
徐氏又再与司马蘅闲话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出来时,君姑有交待,如今城中有些乱,让我早些回去。”
司马蘅便道:“夫人路上小心。”起身后又道:“日后有什么情况,还望夫人能告知一声。”说着,便显得有些羞涩说道:“你不知道,永明君为了不让我担心,却是一点消息也不透。这次还多亏了夫人,我只希望下次有这样的事,能提前知道一二,也好为永明君分忧一些。”
徐氏见状,便满口应承下来。
等徐氏离开,司马蘅才觉得自己后背一片湿冷。经历过了战乱,如今再听到这样的消息,便心有余悸。那在城中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她不愿再去承受一次。
“我要见永明君,桑,你陪我去君府一趟。”司马蘅猛地站起身,对刚送徐氏回来的桑飞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