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蘅一年未见长姐河东公主,再见她时,只觉得她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化。同样身穿华衣,腰挂玉佩,神色倨傲。见汉王进来,便施施然出来行了礼。
刘渊亲热的把她扶了起来:“听王后说你身子有恙,可是好些了?”
对刘渊的体贴,河东公主却是显得淡淡:“一些小疾,不碍事的。”
刘渊听了便松了一气,然后指着身后的司马蘅道:“来看看,可还认得这是谁?”
河东公主便把目光看向司马蘅,再看到司马蘅时,神情不但变也未变,甚至目光也很快收了回去,对刘渊道:“不过是位亲人而已,殿下倒是有心了把她带来。”
刘渊显然有些意外河东公主的寡情,他只以为是对他这样而已,如今一看,显然并不是这样:“夫人可是不高兴把她带来?”
河东公主道:“自小与她的感情便淡,见与不见不都是一样。”
司马蘅垂下头,却是感觉双眼有些湿润,这样见到亲人,就算河东公主并不待见她,也是心神激动。只是对她的不在意,却还是感到伤感的,以前只知河东公主并不喜爱她,现在一看,才知她似乎从来不把她当亲人。这其中缘故,司马蘅只觉得她是怪她的。怪她逃走,却是用她顶替了她的命运。司马蘅想到这些,却就越发觉得愧疚,她抬起头,上前拉过河东公主有些发凉的双手:“姐姐,阿蘅甚是想念你。”
河东公主冷冷的看着司马蘅:“是吗?”。
淡淡的两个字却是让司马蘅无法回答,只是伤感的看着河东公主。
河东公主也不与司马蘅对视,只是抽回手,看向一边的刘渊:“殿下可要进来坐坐?”
刘渊却道:“不了,你与妹妹难得一见,让你们好好聊聊,寡人晚些再来。”说着,便就转身离开。
刘曜见状,自也是跟在身后随着国君一道离去。
“寡人的贞夫人却是寡情的很呐。”刘渊走在路上半晌,却是笑了一声道。
刘曜知道他这是跟自己讲话,便就微上前了两步:“臣倒看贞夫人只是性子冷了些,内心却并不一定是这样的。”
刘渊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寡人倒看清河公主却是要比贞夫人强上一些的。”
刘曜脑中浮出司马蘅那张神情清淡的脸来,回道:“却是要比贞夫人温顺些,然,内心却也是刚毅。”
“能不刚毅?从城里逃出,然后如奴隶般活着,若是稍弱势些,便不可能存活下去。”说着,刘渊的神色渐渐凝重:“晋帝懦弱无能,倒是生出了两个不错的女儿。”
刘曜听了,便只是微笑不语。
刘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如今朝中对你与清河公主的事,都持不赞同,觉得一个亡国公主配你实在不妥,你看如何?”
刘曜回道:“虽是亡国公主,但她有一个厉害的堂兄。就这一点,倒也是能般配的。”
刘渊便叹了一气:“司马睿呀,倒真是让人头疼。”又问:“你所思虑的不无道理,既然不能打,那便只能合。所以,寡人才会同意你从渭城递来的那个主意。只是,这样做就真的能稳住司马睿,求得合?”
“与晋帝的一场争战,已是险中求胜,晋朝一直以来比我们强势。若不是晋惠帝庸碌无为,我们也不可能取得胜利。这场争战已经耗损了我们不少的兵士,若不再休生养息,便会动了国之根本,却时便危矣。如今虽说把鲜卑人打退,让他们近年来不敢来犯,然,若他们与司马睿结盟,对我们汉便大大不利。所以,如今只能合,不宜打。而这其中清河公主便是最大的保障。在渭城时,鲜卑的三王子就曾把她俘走。若不是有些准备,怕就会让他们如了愿。”刘曜脸上慎重,双眸中的神彩更显得幽亮,却是让他整个人显出睿智的光芒。
刘渊听了,脸上出现赞赏的神情:“只是这事若传到司马睿的耳中,不知会如何,寡人倒真想看看他的神情。”
刘曜便道:“司马睿会如何应对,臣也想见识见识。”
刘渊听了,便哈哈大笑:“永明定是比他厉害的,你却不必妄自菲薄。”
刘曜却是摇头道:“臣只是对有这样一个对手,深感荣幸。”
司马蘅不知道刘渊与刘曜两人之间的对话,她此时坐在河东公主殿堂的内室,对着河东公主道:“我知道姐姐心里对我有怨气,当初也是我欠考虑,心里对姐姐着实愧疚的很。只是姐姐,如今亲人分散,我们也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生活高贵。两人见面实属不易,姐姐能否原谅于我?”
清河公主手中端着茶盅不停的转动着,神情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都说了亲人分散,如今早已不是当初。说些什么愧疚与原谅之话,显得太过矫情了些。我不想认你这个妹妹,你也不必再叫我姐姐,我们就当从不认识吧。”
司马蘅大惊:“姐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如今我们要更加紧密联系才对,景文阿兄还活着,他会重振我们晋朝,姐姐你可不能放弃。”
河东公主手一顿,然后冷笑一声:“那又如何,难道我还能回到以前?还能做回以前的河东公主?不,那是不可能之事。既然无法改变,振与不振对我来说,无甚区别。”
司马蘅只觉得更是痛心:“姐姐。”
河东公主看向司马蘅:“当初那般,我无第二条路可走,只能变成今日这副模样。而你呢,为何也要嫁于刘曜?难不成,天下的男儿都死光了不成?”
司马蘅看着河东公主眼中浓浓的怨怼,心中更是疼痛:“我也并不想如此,可偏偏刘曜曾救了我一命。其中缘故却是一句话道不清楚,我如今只能告诉姐姐,这只是权宜之计。”
河东公主哧笑一声:“倒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看你贪生怕死的性子却是一点也未改,一如当初逃跑时的样子。”
司马蘅看着河东公主的神情,只觉得如今的她比以前性子更是刻薄,更是不可理喻。这样的她能讨刘渊一时的欢心,却怕是难长久,心中更是担忧:“无论姐姐如何说,但我心中却是没有忘记自己身份时的一刻。只是姐姐,你却是要学着温顺些,如此才能得到国君更多的疼爱。在这深宫中,帝王之爱有多重要,相信姐姐心中也是明白的。”
河东公主的马手中的茶盅往桌案上重重一放:“不想你出宫一趟,却是学会了如何得到男人的宠爱。啊,难怪刘曜却是会想讨你为妻。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还学会了什么狐魅之术,你倒可尽数到来。”
司马蘅惊呼一声:“姐姐。”
河东公主却是不理,她继续道:“不过,我却是要提醒你一句,别以为学了便可迷住男人。就靠你这点小心思,却是只有被人利用的份。也罢,任你如何,我却是不想多管。你回去吧,日后也不必再来。”
司马蘅站了起来:“姐姐,你心中的苦楚,我都明白。我只是希望姐姐你能保重,我们还有母亲,还有始平,她们都是好好的。就是君父,他定也是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河东公主却是一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司马蘅:“君父?难不成你还不知道他早已不在了人世?”
司马蘅一愣:“什么?”
河东公主又是冷笑一声:“你既然不知道,哈哈,你既然是不知道的。我就说嘛,你这点小心思能做什么。回去吧,回去好好问问刘曜。他是知情的,只是不明白为何他竟然不告诉你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