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云沫在例行体检的时候,晕倒在苏珂的办公室,原因竟然是进食不足。
何萧听到消息并不很吃惊。高翔走后,云沫一直没什么食欲,吃得很少。苏珂警告他说,云沫的症状很象厌食症,要注意观察。情况却在一个星期内迅速恶化,云沫的进食情况开始无法控制,即使她很配合,按照吩咐准时吃饭,却吃米吐米,喝水吐水,身体不仅对食物极端排斥,甚至连气味,进食的想法都受不了,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到最后不得不入院。然而入院并没有帮助她恢复,反倒越来越糟,每日各种营养液流水一样打进她的身体里,家人日夜陪伴,何萧也请来最好的心理医生,无奈云沫象一朵过了盛开期的花朵一样,一日枯似一日,整个人瘦得不到七十斤,这让所有人都恐慌起来。
终于有一天,苏珂沉重地说,治疗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而且这个阶段的厌食症,已经威胁到生命,也就是说,她随时有病危的可能。
云沫昏睡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眼睛睁着睁着,就睡过去,一睡就是一整天,可是今天她没有,何萧的到来,带进一股冷空气,让她的精神为之一振。何萧本来倚着门看着她,见她醒来,走到床前,扯过一把椅子,坐在她身边,依旧盯着她看,却不说话。云沫勉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个微弱的笑:
"看什么?变丑了是不是?"
她的声音黯哑,再没有圣诞节在钢琴前边弹边唱"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时的清亮。何萧沉默着,眼睛里尽是不能隐藏的悲伤之色。
"对不起,何萧,我没守住最后的防线。"
"我以为你能。"何萧终于说,"我以为没什么能打败你。"
"不是故意的,我是真控制不了自己了,对不起。"
何萧轻轻握着云沫插着管子的手,静脉塌陷得厉害,手指头瘦得只剩修长的指骨包裹着一层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
"你尽力了吗?"
云沫试着点头,却觉得脑袋重得挪不动,
"我只是不放心,让高翔在那头单独待着……"喘着粗气,她笑了"他其实也挺能招人的,我会不会去晚了?"
"只要有你在,翔哥不会选别人。"
"我现在这个模样,他也会要吗?"
"嗯,他要是嫌弃,可以把你送回来,我们接受退货。"
云沫笑容惨淡,渐渐平静下来,她费力反过手掌,轻握了一下盖在上面的何萧的手:
"你能不能最后帮我个忙?"
"说吧!"
"帮我找个律师过来。"
何萧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我还没立遗嘱!若这么走了,高翔留给我的钱,就会由我家人自然继承,可那些是你们三个拼出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把这所有的都该还给你。"
何萧的眼睛忽然红了,他四处看着,极力忍耐,声音却藏不住哽咽地说:
"我缺钱吗?你们知道我缺什么?上辈子欠你们的,他妈的一个个都走了,剩我一个,就是再多钱有什么意思?"
云沫的手指和何萧的绞在一起,她的拇指一下一下摩擦着何萧手指,直到她的眼睛吸收了刚才迅速涌出的水份,呼吸也稳定,才说:
"谢谢你,何萧,谢谢你为高翔,为我,做的一切。"
何萧手臂支在大腿上,低着头,云沫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注意到大衣上一块儿晕湿迅速地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