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行 第三十四章 以形补形

作者 :

暗黄的灯火照亮整间屋子,温暖安静。

凉月在昏昏沉沉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床边守候着的人墨黑如玉的眸子一眨不眨看着她。

见到她睁眼,便笑了。

纵使她还睡意懵懂,也被这恰如秋月映寒江般耀目,暮雨濯菱花般清丽的笑容给震了震。

凉月觉得喉咙口似被堵着,转动眼珠子看看周围,视线重新凝聚到他脸上,四目相对间含含糊糊的唤了他一声。

孟景容脸色带着苍白眸子却清亮灼人,他摇头道:“你被烟火熏了嗓子,不着急说话。”

钱万两自屋外小跑进屋子,冲着景容讨喜的连叫了几声,他颔首道:“药好了么?行,我这就去取。”

凉月坐起身,就着他的手徐徐灌下了一整碗青色的药汁,再躺下去,便睡不着了。

她想起宗祁的事,暗哑着嗓子,着急的问:“东六舍的火灭了么?有没有别的学生被伤到。”

孟景容蹙眉替她掖了掖被角,不以为然的道:“早灭了,有几个学生受了些轻伤,不是致命的。”

“之前你在东六舍的室友,倒是还没有醒,我去看过,他中的是迷香,药性很烈,而且是昏迷之后被人下了二次药,估计没这么快醒。”

凉月望着灯火出神,手自怀中模索,掏出绢帕包着的那点粉末,递给近在咫尺的景容,低语道:“这是火灾时,从窗棱上掉下来的。”

孟景容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些碎粉揉搓几下,复又俯子嗅了嗅气味,他沉吟片刻,眉心一动。

凉月观察他的表情,着急的道:“你是有线索了么?是谁设的圈套害人?”

“有,”他神色淡定,嘴角微微牵起道:“但是你不需要操这个心,我自有主张。”

凉月皱眉,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不悦道:“你为何总是神神秘秘的,还不肯告诉我实情。”

“这是因为,”孟景容再度俯身替她理了理鬓边发丝,忍不住笑道,“你功夫低微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个连自身安危都顾不周全的人,能做什么?”

一个字,气!

凉月被他的话噎得哑口无言,胸闷的看着他。

孟景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眸中星芒灵动,正色道:“只给你一天休整,明日里可还是照旧的。”

下个月初二是那个人的生日,各方朝贺的人氏已经陆续抵达北梁帝京,没成想南越的世子到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跑来南溪放火。

目标当然是东六舍住着的冒牌林宇正,据暗卫回馈的信息,不出所料,此人定然是南越之前宫廷内乱中逃月兑出来的二皇子,试问除却他有谁还值得宗凛冒着败露的风险这般大动干戈。

只是在北梁帝京行此手笔,未免胆大包天。

刀枪剑戟不动,便已经是血雨腥风先袭。

孟景容端坐窗前,白瓷杯中,茶水甘冽,他端起轻抿一口,眼神深邃静谧,眼底却寒光渐起

翠竹丛下,文澜楼的小童子拦住了宗祁的去路,恭敬的道:“孟公子有令,闲杂人等,未经他允许,一律不准进入小楼。”

宗祁有些茫然的微怔,拱手行礼道:“前几日书院的大火,想必你也听闻了,当时孟公子的书童秦凉月,也在火场中,我此番前来,只是询问下,他的情况可好?”

见他态度诚恳,神情谦和,小童还礼笑道:“原来是为这件事,孟公子倒是特意嘱咐过,若有秦公子的同窗来探病,便告知对方他已经大好了,只是这几日耽误的课业还需勤补,故不见外人,请您不用太担心。”

宗祁辞别,童子关上院门,走出很远,还频频回看。

他伤势一好,便夜探过文澜楼,可惜不知道这几日从哪里来的一帮暗卫,将文澜楼护得无隙可入,别说活人了,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夜探不成黔驴技穷的情况下,他被迫大白天直接来求见。

孟景容在楼上,撩开北窗纱帘一角,俯瞰远去的修长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文澜楼门外的这一幕,当事人凉月丝毫不晓得。

突如其来的一场火,没有给她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变化。

倒是因祸得祸,孟景容除了先前加注她身上繁重的任务更是多添了一项药理课,大抵是因为那包碎末的缘故。

比对剑摔得鼻青脸肿连他袍子都沾不上更可怕的是什么?

回答是试药,孟玄那厮急急从外地赶回,却不承接原本落在他身上的书童一职,倒是被孟景容指派着采购各种奇花异草陆续送上山来。

这日,凉月将一味有毒的“七叶曼荼罗”误当成治伤的白罂粟,结果敷在受伤的脸上,不消半刻便肿成一个光彩照人的大猪头。

凉月顶着这猪头一样的肿脸去找孟景容求救,他形容散漫的斜倚在榻上,见她进来,单手撑起身子,细细打量她一番,懒洋洋地道:“伤药都会搞错啊,你若是当大夫,病人怕是已被你医死了。”

“肿的很别致,”他吃吃笑道:“这个就当做惩戒,肿个几日,你这辈子断不会再搞错这两种药,况且七叶蔓荼罗是研制各类杀人毒药必备的好配料,意义可非同寻常,你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他转眸凝视站在榻边气得浑身颤抖的凉月,突然高声道:“孟玄。”

躲在门外觊觎屋内情形的一人一狗龇牙咧嘴的进来。

“她今儿既然受伤了,就不用做饭。”孟景容不看凉月,自顾自对着孟玄道,“中午你去书院大厨房,让徐师傅做一道红烧猪头肉送过来。”

“以形补形。”孟景容笑吟吟地促狭道。

……初春,清风夹带着院中萌发的草木清香习习轻盈而来。

南溪藏书楼,宗祁终是读完最后一卷《东楚国水经注》,他掩卷,清澈如水的眸子注视窗外。

不消说,他也明白几天前的大火是谁的手笔,东六舍所在的院落已成一片残垣焦迹,这几日院中的学子都暂居此处。

上官自打从火中救出了他跟凉月,行踪愈加飘忽不定神出鬼没,连他这个曾经的舍友都难得一见。

他之前数度揣测过上官的底细,经此一劫,倒是打消不少对他的怀疑,直觉告诉他,对方不简单,但却不是纵火案的帮凶。

说起这个人,身上谜团重重,他来去自如,时常不见人影,书院的人似乎对他格外纵容,宗祁隐约能猜出几分对方上位者的身份,也只是差一步确定而已。

至于那纵火案费心劳神的主凶,宗祁冷冷一笑,眼底沉沉寂寥,见面的日子也该是不远了

夜里凉月练习完整套折磨人的飞花逐月剑,疲惫不堪的回到房中,见到桌上放着个精致的青瓷小瓶,还压着张纸条,展开一看写着用法用量,是孟玄的笔迹。

清凉的药粉敷在脸上,不到半个时辰,肿胀悉数退去。

早起凉月心情大好的下楼,却见堂中又有客在,一袭熟悉的俏丽紫衣,是凤岐山来的叫燕奴娇的那个丫头。

凉月斜睨一眼,燕奴娇仿佛跟孟景容正讨论着什么事,她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孟景容的表情则是在安慰她。

凉月正待回避,瞧见燕奴娇跟景容道别,大步就走了出来,眼圈还是红红的。

她不想跟对方照面毫不犹豫的迅疾隐身至树后。

孟景容注视燕奴娇走远了,冲凉月的方向笑道:“藏头缩尾的做什么?”

凉月讪讪笑道:“还不是怕影响你跟人家小姑娘卿卿我我,上次九公主来,我杵在那边也尴尬啊。”

“卿卿我我?”孟景容负手而立,脸色黑了黑,似笑非笑的眼神带着凉意。

凉月强作镇定的移开眼不看她,景容叹了口气顿了顿道:“我还不是为了你。”

他面上敛去了笑意,面无表情的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很闲么?清早就磨嘴皮,剑法练的怎样了?”

……竹林中,凉月幽怨的看着景容。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因为十几招下来,她已经在他面前摔了数次的狗吃屎。

观战的钱万两趴在树荫下的青石上卖力地啃食孟玄从京中带来的芙蓉酥,一边还取笑凉月的狼狈相,在旁边时不时幸灾乐祸的叫几声。

通常虐畜就是这么引发的,凉月很有拿块臭抹布堵住某犬嘴的冲动。

孟景容将她摔打够了,眼神中的寒光尽去,面上重新带了春风般的表情,他闲闲饮了口孟玄送上的茶水,心满意足地瞧着凉月,语调带着快慰的道:“你本身资质尚可,可惜在老尼姑手下,修习不得章法,所以耽误了,好在有我,把你从歧途导正过来。”

说完这番话,孟景容眉梢微挑,眸中波光摇漾荡漾,笑容似春风吹过一池碧水,涟漪轻泛,他看着咬牙的凉月眨眨眼道,“现在练完功了,你,去替我做早饭。”

萌妹子以及帅哥哥们,看文愉快!o(n_n)o

(快捷键 ←)上一章   本书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 →)
凉月行最新章节 | 凉月行全文阅读 | 凉月行全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