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月行 第三十六章 古墓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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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月唬了一跳,竟然会有人跟踪,自己还毫无知觉,是哪里的高手?

她停住脚步,探究的向后张望,还没进死人墓,已被吓出一身汗。

待树影后的人现身,她方才松了一大口气,带着几分犹豫几分惊疑的问:“怎么是你啊?”

夜色中,一身黑衣的宗祁此刻的神情比凉月更震惊,他杵在原地,僵望着眼前不过几丈远目光灼灼的白衣人,瞬间哑口无言。

孟景容意味深长的抬眼对着他,审视片刻后简洁的道:“在后面跟着吧。”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他没有一句疑问,没有一丝质疑,镇定自如。

凉月撇眼他,又望望宗祁,毫不犹豫的伸手挡住景容,第一个俯身钻进地道。

宗祁回神,紧走几步准备上前,孟景容眉间微蹙,手指虚虚一点,刹那似利刃惊碎夜色,口中却笑道:“别跟得太紧。”

他不偏不倚指向的正是洛羽剑法的空门,也是宗祁的死穴!

宗祁心跳加速脸色惨白,附在腰间软剑处的手指微微颤抖,却见对方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刚才一幕仿佛没有发生过。

火光照亮墓道的石阶斜斜向下,孟景容抬手示意身后人:“将墓门合上。”

凉月回眸,发现紧挨着入口,三人的头顶正上方,有一条巨大的圆形石槽,阴沉木制成的几根巨轴连接槽内的球形滚轮。

宗祁略一思索,便伸手依次去推其中的木轴,伴随着石头的摩擦声,滚轮顺着石槽开始滑动,墓门被徐徐合上。

走过很长一段阶阴暗潮湿的石阶,地下的陵墓正是一步步深入南溪主峰的内部,凉月时不时看看四周潮湿的石壁,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前方渐渐有亮光,凉月下了最后几级石阶,眼前陡然开阔。

整个墓葬是掏空山体而建,长明灯映照下的墓室墙壁绘就巨幅的彩色壁画,狩猎出行、乐舞百戏、升仙祥瑞、天象星宿以及北梁开国皇帝为主题的画像。

想是出自大师之手,技艺精湛,线条更是流畅疏放,只是其中大部分的画都存在斑驳剥落的情形让凉月很有疑问。

屈指算来,北梁开国皇帝死去不过百多年,这墓室中呈现的却像是已有几百年的破败景象。

她举着火把贴近壁画处狐疑的查看,最终把目光锁定在墓室中央放置的巨大棺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哪里来的水?”身后的宗祁突然间问。

凉月定了定神放低火把照着地面,果然见到墓室一角有小股的水流缓缓渗透进来,形成一道水线,整个墓室的地面似乎并不平整,水线自东向西穿越流过。

潮湿,渗水,这很好的解释了墓室之所以如此破败,壁画也斑驳的不像样的原因。

凉月难以置信北梁开国皇帝的陵墓竟会有这么一个建造上的漏洞。

她顺着水线来源的东墙壁,举着火把凑近观察,她伸手拨了拨,那一处渗水的地方竟不是石壁,是腐烂的木屑混合泥灰铸成,虽然只是很小的一处口子,但是这道水线明显是刻意为之。

很容易推断,在建造的初期,因为木头未被山水侵蚀,故而整个墓室是干燥的,所以能顺利通过验工,随着时间的推移,石壁中的木头渐渐腐烂,水便会渗透进来。

这个过程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甚至是十几年,完全取决于造墓人使用木材的类型。

就是说造这个墓的人,明显就是为了破坏墓的风水,才设下了这么一个伏笔。

宗祁跟着凉月,也伸手去拨弄石壁上的漏洞,瞬间露出吓了一跳的表情。

他俩面带困惑的互相对望,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你们这么期待的看着我干什么,是需要我解释?”孟景容静默片刻,看着他俩扬眉道:“好吧。”

孟景容微眯起眼,懒懒的看着宗祁提问,“你知道北梁皇帝的这个墓是谁建造的?”

“洛筠松。”宗祁思索片刻之后回答,跟他对视,清澈的眸子带着茫然不解。

“不错,正是他,”孟景容心情愉悦的看着他赞许的微微颔首,收回目光瞥了眼满脸写着“我不知道”的凉月,语气轻松,“读书人跟不学无术的差别就在这里。”

墓室空气糟,凉月险些呛着,脸色泛青,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洛筠松是北梁开国皇帝的宠臣,官至工部尚书,风水见长,擅踏勘。”孟景容淡淡一笑,眼底神色变幻莫测。

“北梁皇帝将选择建造陵寝的事宜交给他筹划。”景容自光滑的石壁上好似摘花般随手便取下一块松动的小碎石,捏在手中把玩,少顷,石粉自他手掌间的缝隙处洒落,他漫不经心的道。

“洛筠松在长达几年中,足迹遍布北梁国土,勘探地形,遍察诸峰,均不满意。”

凉月跟宗祁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的描述。

“某一日至瑞昌,发觉山灵水秀,土质良好,东西两条大河如同玉带环绕,气势磅礴,洛筠松当下大喜,断定此为难得的风水宝地。”孟景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虽是身在阴暗的地下墓室,态度却自在,颇有些倚马观花的写意风流。

“但是他并未匆忙上书选定这块地方,洛筠松此人心机深厚,造化何其玄妙,不久,应验了他的谨慎,钟灵蕴秀之地本是难得,却不想很快便发现了另一处。”

孟景容踱了几步,缓缓转过来,身姿似回风流雪,一双眸子美得蛊惑人心,眼光却带着嘲讽的笑。

“南溪主峰巍峨险峻逶迤如龙,南有龙江分支飞凤河,是为龙江各枝中水质最清澈的,自西向南,环绕而过。洛筠松观星望斗,确定这一片是绝佳的风水宝地,并且更胜过之前发现的瑞昌山月复地。”

孟景容走近凉月,伸手轻轻掸去落在她袖管上的一只小飞虫,笑容带了点促狭地道:“表面上来看,历史上总是惊人的巧合,创立南溪的郑逸梅跟洛筠松之间虽相隔几百年却不约而同的选中同一块地方。”

“其实不然,”孟景容眼神深邃的凝望着墓室角落闪烁的长明灯火,落在凉月眼中是透着股阅尽尘事的通达坦然。

他带着世事如烟俱往矣兮的平静,语气淡泊的说:“郑逸梅是在昔年洛帝当朝时的臣子这一点史书记载人尽皆知,但是洛筠松的祖上是洛帝年少时的书童却知晓者寥寥。”

“洛筠松上书奏明原委,得北梁开国皇帝受命总理皇陵营建事宜,两处同时开工,比起瑞昌山中气势磅礴大张旗鼓的皇陵,这一处几乎是在完全隐秘的情况下展开的,因为战乱,书院曾有一度停办,南溪封山若干年,无数能工巧匠有进无出。”

“接下来,你们应该能猜到后来发生的事。”孟景容凝眸看向宗祁。

“皇陵一旦造完,必然逃不开一个死字,”宗祁若有所思的接续他的话,清澈的眸子泛起冷冷的光,“最是凉薄帝王心,这么多能工巧匠既然有进无回,洛筠松肯定料到自己的下场也逃不过,所以他才暗设玄机,这陵墓风水迟早会破,北梁必然会亡国,除却他自己的私心,想必跟他祖上与洛帝的渊源月兑不开干系,两者兼而有之。”

“只是,”宗祁回望孟景容,面前的少年容光慑人,气度高华,年纪却跟他相仿,不过弱冠而已,他困惑的道:“你又是从何处得知呢?”

“你很想知道?”孟景容笑吟吟地偏头看他,眼神趣致略带玩味的道:“可是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宗祁闹了个大红脸,心怦怦直跳,眼光不知该落向何处才是对的,只好极不自然的左顾右盼。

“咦,”凉月打破静谧中的尴尬,蓦然出声直指墓室顶凹陷处,“你们看,上面刻着花纹。”

“嗯,”孟景容抬头嘴角弯弯地道,“那只是个机关,里面藏着点陪葬物。”

“机关怎么打开?”凉月好奇的举起手身高受制却触碰不到顶端,“莫非藏的稀世珍宝?”

“只是一张图,”孟景容懒懒一笑,眼神清亮:“韩王夜宴图。”

话一出口,凉月跟宗祁震惊的倒退几步。

凉月心头突突直跳,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无视他俩的反应,孟景容随即从容地道:“千绝剑,隐宗毒,韩王夜宴图,想必你们都听过传闻。”

“可惜啊,图即使拿出来,也没有用,”他含笑解释道,“因为这图残了,被烧去一大片。”

孟景容踱步靠近墓室一角的长明灯,抬手招呼宗祁跟凉月:“你们过来,试试用内力转开底座。”

墓室北角看似光滑的石壁突然打开黑黝黝的两个入口,并列出现在眼前,孟景容语调轻缓:“左手边的地道是通往南溪山下靠近官道的树林隐蔽处,出口是藏在一堆乱石中。”

“右边的若是走到底,便是飞凤河附近的山崖边,那一处更是人迹罕至,若是顺飞凤河下,直达龙江,离开北梁,便易如反掌。”

“须牢记此墓中的机关,”孟景容双眸幽沉,苍白的脸上笑意深深,半晌才轻叹一声道:“不过我倒是希望……最好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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