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出来!”
宽阔的林荫道路前,轰隆轰隆赶来一大批人,后方还有稀稀拉拉的人流朝着这边冲过来。舒榒駑襻眼见这人跳上了车,纷纷拔刀堵在了下面。刀剑出鞘的声音,一道道冲天而起,闪烁着雪亮的寒光,将马车前方一大片地方给围了起来。
这事儿来的太突然。
没成想连七煌城都还没进,就碰上了这么一个乱子。乔青这人,从来都是土匪性子,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摆出这样的阵势,她也没了好脾气。伸手拍了拍躲在她身后的人,端起案上的茶水慢悠悠喝了口:“不用急,坐下。”
这突如其来的小丫头,正是和她许久未见的万俟灵。
一年分别,这丫头长高了一点,打扮成小厮的模样,气喘吁吁躲在她身后。听她这么说,瞬间放下心来,两下跳上软榻亲亲热热唤了声:“乔大哥。”然后转向另一边的凤无绝,想了想,甜甜道:“嫂子。”
噗——
乔青一口茶险些喷凤无绝一脸。
凤无绝飞快避开,迎上万俟灵花儿一样的笑脸,嘴角以诡异的速度抽了两下,活生生憋出来一句:“嗯。”
外面的人可就没这么淡定了。这七煌城来的人,除了七大宗门之人,也有少许小宗门和闲散客。原本他们还没放在眼里,一听那句“乔大哥”,齐刷刷眸子一闪,再看后方跟着的一溜儿光头,眼睛刷一下全都血红了,握着刀剑的手释放出冲天的杀气。
“鸣凤!”
两个字由着带头那人,咬牙切齿地吐出来。
乔青一皱眉,这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表现,只有:“唐门?”
万俟灵吐吐舌头。
好么,冤家路窄:“怎么惹上的?”
小丫头靠近乔青的耳朵,飞快把这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乔青听的一怔,没想到这丫头是想为她出气,跟着万俟宗的去拜访唐门,午膳时候偷偷溜了,打晕个小厮混进厨房,给唐门下了一把巴豆。按理说唐门是什么人,暗器和毒药闻名于世,谁敢在这两方面跟他们叫板?偏生这丫头也没什么高端伎俩,一把巴豆,连毒药都算不上,还真就让唐门栽了。
这下子,整个唐门的地盘儿上,噗嗤噗嗤全剩下了拉肚子的声音。
就万俟灵跟她说话的两三句话功夫,马车底下就有几人忍不住放了屁,面红耳赤地捂着肚子夹着生怕拉一裤子。
乔青听完哈哈大笑:“打了一辈子雁,让雁啄了眼。”
这事儿换了谁都不会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凤无绝也让这丫头给逗乐了,心情很好地剥起了栗子。
“我道是哪里来的小贼,敢上唐门来下这等阴损卑鄙的招数,原来竟是鸣凤的人。”前方一人冷笑着扫视后面的马车队伍,万俟灵的身份他们不知道,看她跳上马车,只当是鸣凤暗自派去的人:“怪不得了,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鸣凤的卑鄙……啊——”
他话没说完,一阵劲风破空!
他惨叫一声,一口浓血混合着掉落的牙齿吐了出来。
再看那一滩血中,打落了他牙齿的暗器却是一片儿栗子壳!
那人捂着鲜血横流的嘴倒退三步,又惊又惧地怒视着马车里安坐不动的凤无绝。太子爷连眉毛都没动上一根,细心剥着他的栗子,吹了吹栗子上的浮皮,放到盘子里。待乔青眉眼弯弯捡来吃了,他才取了第二个,一边剥,一边慢悠悠抬起头:“祸从口出。”
这时后面的人也到了,纷纷瞳孔一缩瞪着鸣凤的队伍。
有人大吼一声:“跟他们拼了!”
这就是唐门的好处,这些人喊着拼了,也没有真正举着大刀冲上来的。纷纷退后射出数不清的各种暗器,暗器淬毒,在日光下闪着阴冷的光芒。毒芒劲影里,凤无绝一拍桌案,油纸包中数枚栗子飞上半空,他手臂一扫,咔嚓咔嚓声中壳仁儿分离,栗子仁儿一个不差落到盘子里,小片儿的壳儿碎裂静止在半空,忽然像是长了眼睛,霍然朝着马车外飞去!
乒乒乓乓——
暗器一个不漏的被击落。
那看起来脆弱无比的栗子壳攻势不减,再朝后方躲闪中的唐门人击去。
这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噼里啪啦打了他们一脑门栗子色的包。
乔青托着腮笑眯眯看着戏,从盘子里捡出两颗栗子,分给一脸崇拜的万俟灵一颗。小丫头连连摆手:“嫂子剥给乔大哥的呢,灵儿可不敢吃。”
嫂子……
乔青笑倒在这丫头肩头:“没事儿,你嫂子没这么小气。”说着,戏谑地扫了眼头顶冒黑气的太子爷:“是不是啊,嫂子?”
凤无绝给她的回答,就是狞笑一声,俯过身子一口叼住了她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一咬即离,他慢悠悠捡了颗栗子丢进口中,以极其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她,咬的嘎嘣嘎嘣响。那感觉,好像他含在嘴里吃的活色生香的不是栗子,而是她本人——那嘎嘣嘎嘣声,就如她一身松脆可口的骨头……
吃完,舌忝了舌忝嘴唇:“自然。”
乔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咒一句这男人没下限。
一边蹲着看了全程的小丫头双手托腮,做西子捧心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好萌啊!
轰——
就在这时,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威压霍然而来!
这威压之强,让乔青眉峰一皱,自心底传来股心悸之感。
“鸣凤的小子,尔等大胆!”
伴随着男人粗犷的怒喝,一个长相同样粗犷的男人出现在马车之前。没错,出现,就如当日凤太后出现在玄山之时,没有降落,没有波动,似乎破开了空间凭空而生。看上去四十岁的年纪,虎目,精壮,一头挓挲的毛刺儿。这样的长相,一眼扫去,非但没给人个憨直火爆之感,反倒盛着几分阴冷的气质。
乔青和凤无绝对视一眼,一瞬间确定了此人的身份。
——唐门门主,唐枭。
同一时间,远处遥遥而来数人之多,乍一看还在七煌城门,眨眼的功夫,已经飞快落于唐枭身侧。这些人中,一部分明显属于唐门,尽都眼含怒意。另一边,乔青最先看见的是当日的宋长老,还有另一个熟人,万俟风。
两人目光一对,万俟风朝她偷偷眨眨眼。
他身边的男人不到五十的样子,和他长相三分相似,想是万俟宗的宗主万俟流云了。视线一落在马车里躲着的万俟灵身上,便是一闪。捋着胡子笑道:“唐老弟,消消气先,说不得是个误会呢。”
“万俟兄,你也看见了,这七国比武还没开始,鸣凤便和我门人对上——鸣凤的小子,你们太不把唐门看在眼里了!”
唐枭冷笑一声,霍然扭头射向马车内的凤无绝和乔青。
他这动作,原本是存了威慑之意,在目光中含上了无上威压。想让这两个没毛的孩子知道知道,哪怕他们仗着有鸣凤撑腰,也敌不过真正高手的一目之威!没想到乔青和凤无绝没吓着,先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唐枭瞳孔一缩,闪过丝不可思议之色。
万俟流云观他神色,跟着看过去,也是惊了一惊。上次鸣凤大婚之时,这两个小子还只是知玄,这会儿感知力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两人已经晋升到了玄师的境界!
这才过了半年多的时间吧?
这、这是什么恐怖的天赋!
原本宋长老回来跟他提过乔青和凤无绝,他还哂笑不过是两个小辈。此时才算明白了当日宋长老和万俟迦那副“不除不可”的表情。何止是天赋,只看马车里那两个孩子吧,一个头枕车壁嘴角噙笑,一个高坐软榻专心剥……剥栗子?
万俟流云的胡子差点让他给捋秃噜了。
这两个小辈,根本就是无视了他们这些大人物啊:“果真是后浪推前浪啊,再有个十几年,恐怕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要功成身退了。”
万俟流云这话,几分真几分假。真的是感叹这两人的天赋;假的是也只客套客套,可从来没觉得十几年的时间,乔青和凤无绝就能追上他们。他哪知道,何需要十几年,三年之后再见这两个人,就该轮到他这老家伙抱拳问好了。
“呵,十几年……”唐枭冷笑一声,眼中划过丝不明的意味:“那也得能活的了这么久才行!”
“唐小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声火爆的大喝,来自另一辆马车中下来的凤太后,一张口,就是“唐小子”,分毫不给唐枭面子。凤太后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过来,煞气凛然的。后面跟着再次变身得道高僧的玄苦大师:“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唐施主乃一门之主,行事当三思而后行,莫要给唐家一门招惹了祸患才是。”
唐枭看他一眼:“这话,大师还是送给鸣凤吧。”
凤太后哼一声:“不需要,老太婆今天就要问问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说不出……”她摩挲着龙首拐杖,翼州第一人的威压缓缓扩散开来:“老太婆倒是不介意,被说成欺侮后辈!”
按照辈分,唐枭和万俟流云,皆比凤太后还小上一辈,乃是和凤翔帝同一辈分。见了凤太后,都是要拱手问安的,万俟流云朝她抱拳一点头,打着哈哈:“三年没见,凤太后风采不减当年。”
“哼。”
“哈哈,您还是老样子……”
他话没说完,凤太后已经一摆手:“有话说有屁放,老太婆还等着唐小子给个交代!”
万俟流云尴尬地模模鼻子,到了他这身份,谁敢这么跟他说话。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也就每三年一次的七国比武上,能被凤太后指着鼻子数落。一边万俟风崇拜地看了眼这翼州第一人,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他父亲跟孙子似的让人教训。万俟流云狠瞪他一眼,转向凤太后,依旧是孙子样:“晚辈跟您讨个面子,唐老弟口直心快,刚才那话不过一时冲动,您看……”
“这话让他自己说!”
唐枭一双虎目都恨上了血丝,一咬牙,还没说话。
远方一阵大笑声传了来:“这七国比武还没开始,怎的都聚到城外来了?”
这笑声来的太过突然,乔青和凤无绝都没感觉到什么,却见凤太后脸色一变,握着龙首拐杖的手紧了紧,像是运起玄气在抵挡着什么。玄苦亦然,手中的佛珠骤然捏紧!
威压!
只针对了这两个人的威压!
乔青一瞬明白了过来,来人的玄气在凤太后之上,并且和鸣凤站在对立面,或者说,暗地里对鸣凤心存不满。再看唐枭,刚才还羞愤欲死的神色,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一样,眼里满满的阴冷得意和幸灾乐祸。
乔青看向万俟风。
他以唇形无声道:“侍龙窟。”
乔青飞快看向凤无绝,他的神色和自己同样的凝重。一年前的万俟风还和她一样,对这组织茫然不解,而今天,这七国比武的前兆,一向隐在暗处的侍龙窟,终于站在了明面上么?尤其是,一出现,便是来者不善!
说时迟,那时快。
脑中这一转的功夫,发出大笑声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中。
远远的,那人从城门处走过来,这玄气还在凤太后之上的人,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老者,眉目普通,背脊微有佝偻。一步一步,走的笃定又缓慢,脚步中像是蕴含着什么规律,随着渐渐靠近,给人个捉模不透的神秘之感。
而他的身边,在他的衬托之下,更显飘渺如谪仙的白发男子,竟是沈天衣!
这老头用了约么一盏茶的时间,才走过来,架子大的很。
唐枭立即躬身:“龙使大人。”
这不是名字,而是称谓。在场的人尽都微微躬身,多看了沈天衣一眼。龙使点点头,转向站立不动的凤太后:“本使多年不在大陆行走,七大宗门里,就凤太后算是本使的老相熟了。”
身上的威压一瞬被撤离,先兵后礼,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凤太后心下冷笑,面上看不出分毫:“的确是多年不见了,龙使大人。就是不知道,今年这比武的风,怎的把大人给吹来了。”
“诶,”龙使摆摆手:“本使就是来凑个热闹。”
“那正好,既然龙使大人在此,就给我鸣凤讨个公道吧。”
唐枭瞬间站直了身子,腰杆儿也挺了:“说起公道,也该是我唐门来讨。龙使大人,鸣凤后人欺人太甚,公然欺侮我唐门弟子,这件事,您可得给拿个主意。”
“哦?”
“正是,您看看,这受了伤的都是我唐门的弟子。”
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早有勾结。正如邪中天和乔青当日猜测的,唐门讨伐鸣凤的中途忽然撤离,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侍龙窟的人出面调和。这调和,多半是许了唐门一个好处。而另一方面,凤太后和邪中天的所为,也算是狠狠打了侍龙窟的脸,他们又怎会罢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万俟灵的恶作剧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唐枭也不会把唐门被一把巴豆给放倒这种丢脸的事说出来。只隐去了这里,强调凤无绝和乔青两人把唐门弟子给打伤一事。
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
这龙使大人顺势环顾一周,老脸泛上了怒意:“此事可属实?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大人,就是他们!”
唐枭霍然一指,在这龙使出现之后,唯一没有出来躬身行礼的两个人,便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之下。不,或者说,他早早就看见了马车里的乔青和凤无绝,只是等着唐枭将这二人指出来。
龙使大人笑了笑:“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乔青和凤无绝这才朝他一拱手:“大人。”
表面上看着态度极好,可两人没一个起一下的,实落落歪在马车里。乔青就掀了掀眼皮,凤无绝直接连眼睛都不往外看,手里咔嚓咔嚓剥着糖炒栗子,好像这玩意儿比外面的什么大人什么宗主都金贵的多了。
自然,太子爷心里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这可是剥给他家媳妇的,外面什么人,有他的小九好看么?
这种真心真意觉得糖炒栗子无比重要的心思,落在龙使大人的眼里,肯定是无法理解的。直接将这认为成了这两个小辈的目中无人。不过同时,他也放了一半的心,面对无法撼动的高手,还敢是这种态度……
这两个小辈,不是心性太狂,就是太傻。
乔青心下暗笑,如果这会儿她和凤无绝一改往昔的态度,点头哈腰给他行礼,反倒会让这龙使心下生疑,认为两人城府过深。可越是这样,越有一种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龙使大人皱眉道:“就是你二人将唐门所伤?”
“是。”
“为何?”
乔青冷笑一声:“长的丑不行么?”
“你……”这老头一时呆愣住说不出话,在脑子里迅速把那“太狂”给去掉,这绝对就一傻子:“放肆!七大宗门从来守望相助,你竟敢以此等理由对唐门弟子出手,可将老夫放在眼里?!”
乔青一脸地莫名其妙,深深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中的内容被龙使清晰地感觉——你哪根葱今天之前老子都不认识你,把你放眼里,别一根大蒜苗冒充水仙花好么?
龙使冷冷盯着她,半天没说话。
乔青就似没感觉到这杀意:“敢问大人是……”
有种你就说啊,老子就不相信,这侍龙窟万年来隐在暗处,会没有让你们隐匿的原因。他是侍龙窟的人,这是七大宗门里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但是不论是谁,都只叫他龙使大人,言语中也没提出一个跟“侍龙窟”有关的字,分明是有意避开这三个字,不将这组织提到明面上。
乔青无辜又好奇地望着他,等着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副模样,倒真像是个毫无见识的小辈。
一边凤无绝很配合地扯了扯她袖子,警告性地瞪她一眼,高声怒斥道:“龙使大人定是大陆上久不行走的高人,岂可随意被问及名讳!小九,你太放肆。”
乔青更配合地以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嘀咕一声:“那还不是大人要我把他放在眼里,那我……不放了?”
凤无绝想了想,很傻很天真地转头问:“大人,您说,放不放了?”
噗——
一声轻笑,来自于一直未说话的沈天衣。
他眼眸含笑,看这两人一唱一和将龙使给气的鼻子都歪了。轻笑着摇了摇头,朝龙使拱手道:“龙使大人,此事不过是两宗之间的一点误会,凤太子和太子妃伤了人,唐门主也出言不当。”
“沈公子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两边各有差错,倒算是五五打平了。”
龙使大人僵硬笑了笑:“哦?”
视线一时全部集中到沈天衣的身上,在场的都是人精,谁看不出这龙使对沈天衣的神色带了几分恭敬。并非是忠心讨好,反倒像是骨子里的一种忌惮。沈天衣白发垂腰,清润又恭谨地姿态,笑道:“在下倒是没别的意思,只是这等小误会,何必闹到伤了大家的和气。倒不如省下力气,留到比武大会上一决雌雄。”
唐枭皱了皱眉毛,明显感觉这沈天衣是在帮衬着鸣凤!
何止他感觉,谁都能看出来,这沈天衣明显在帮着乔青和凤无绝。这龙使老头摆明了想帮唐门出头,沈天衣这一句话,却将天枰给调转了方向。龙使大人沉吟片刻,看了看沈天衣,又看了眼乔青和凤无绝。
这目光却截然不同。
对沈天衣,他带着探究和迟疑。
对乔青和凤无绝,却是毫不掩饰的阴冷。
他岂会看不出这两人的挑衅。到了这个时候,鸣凤的太子会不知道侍龙窟是什么?这两人分明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然而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将另一半心也放了下来。只从这挑衅便能看出,这绝对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仗着自己的天赋过人,将大陆上的高手全不放在眼里,说他们坐井观天,那都是轻的。
哪怕知道他是侍龙窟之人,也依旧是这么个狂妄自以为是的态度。这样的两个人,沉不住气,没城府,没心机,纵然天赋奇高,也绝不会是他们一直以来寻找的“那个人”!
自然了,不管是不是“那个人”,既然鸣凤招惹了侍龙窟,率先妄图打破七国平衡,就要有收到教训的准备!反正他和唐门早有约定,一切等到比武大会,到时候……也算是给了唐门一个交代。此时还顺便卖给沈天衣一个面子,何乐而不为?
半晌,转过这些心思的龙使大人仰首大笑:“自然,不过小事一桩,本使便当个和事老,将此事平息了吧。唐门主,凤太后,你们看……”
唐枭不愿意也得愿意:“是,大人做主就好。”
凤太后点了点头:“那老太婆便不追究了。”
“好,今日之事,咱们就一笔勾销。待到比武大会上,各位再决雌雄!”
龙使哈哈大笑着离去,走前又深深看了乔青和凤无绝一眼,眼中残存了几分疑惑之色。沈天衣随着他离开,回头朝乔青眨了眨眼。唐枭一甩袖,带着一众被栗子壳揍的鼻青脸肿的弟子,冷笑着走了:“诸位,咱们比武大会上,再见……”
这一句,说的意味深长,如毒蛇吐出的信子,让人心下一冷。
万俟流云也跟着走了。
这一场七煌城外的闹剧,就以沈天衣的一句话而收了场。
乔青和凤无绝对视一眼,这沈天衣的来头,貌似比想象中,更大的多啊。马车上万俟风钻了进来,爽朗笑道:“乔兄弟,凤兄弟,别来无恙。”话落,瞪向窝在乔青身后装鸵鸟的万俟灵:“还不出来!”
万俟灵缩着脖子,可怜巴巴拽着乔青的袖子:“乔大哥,救命啊!”
万俟风拿这妹妹没办法,抚额苦笑道:“都是这丫头惹出来的祸,给两位添麻烦了。”
乔青摇摇头,这事不过是个由头,哪怕万俟灵没做此事,待到进了城和唐门的弟子碰上,也难免会有争端。更何况这小丫头是为了她去恶整唐门,她自然不会和这丫头生气。
马车一晃,再次前行。
乔青和万俟灵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万俟风神色凝重,半天说道:“乔兄弟,这次比武大会,你要小心。”
乔青眨眨眼:“我不参与。”
他摇头笑了笑:“这未必能由得你们。”
万俟风说完这句,也不再多说。乔青看出来他不方便,也不多问,其实从刚才唐枭和龙使的语气,她和凤无绝都能听出来,这次比武大会,应该有什么是对着鸣凤来的。而对鸣凤最好的惩罚是什么,莫过于对继承人施展的一切。
或者突然失去玄气?
或者受到不可磨灭的重伤?也或者,直接死去呢……
乔青垂下眸子,道了声谢,耸肩道:“我们若不上比武擂台,还能被人捆上去不成?”
“比武擂台?你们还不知道么?”
“什么?”
“今年的比武大会改了规则,不再像往年那样单独的打擂,而是进入一个异空间里。具体的,我也不甚清楚,想来在第一日的测试中才会明说。”
七国比武,分三日。
若按照往年的规则,第一日,是进入试炼塔测试每个参赛者的玄气,塔外之人,可清楚看见每个人闯塔的情况,以此判定参与者的玄气高深等级。然后按照这个方式,分出比擂的顺序,后两日,才是真正的比试。照万俟风这么说,今年除去第一日和往年相同外,剩下的两日:“呵,那倒有意思了,外面的人完全看不出里面的情形,想干什么都可以啊……”
万俟风看她明白了,点了点头。
马车缓慢的前行,停了一阵子,想是到达了七煌城下,片刻,又继续行进。
乔青拉开帘子,七煌城是为了每三年的比武而**存在。也就是说,比武过后,这里就会变成一座空城,只有三年一次,才对外开放。每一宗,都有单独的区域,像是各国的行宫一般。而各地来的小宗门和闲散武者,都会入住自国的驿馆。
街道宽阔,并没有青楼赌坊茶馆酒肆,一眼望去,干干净净,只有远处被划分明确的七个区域。
乔青放下帘子,随口问道:“对了,万俟大哥,你哥哥万俟岚可好?”
万俟风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个人。再一想万俟岚当年和凤无双的关系,只道是凤无双的问候。他发怔了片刻,这反应让乔青一头问号,她只是忽然想起来,随口一问,没想到会让万俟风这么个反应。
而接下来,万俟灵的一句疑问,更是诡异。
小丫头一抬头:“哥,咱们还有个哥哥?”
乔青皱起眉,看向凤无绝。
他也在看她,两人当日随口说起的关于凤无双之事,提到万俟岚,他只道那人没了消息,一代天才沉寂了下去。虽然疑惑,却并未多想,翼州大陆之人,通常一闭关就是数年,他当日取得过七国比武的冠军,有一个异空间里历练的机会,三年之后,领悟到什么紧跟着闭关也不是没可能。可灵儿这丫头一问,明显是万俟宗门中,没有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那和凤无双在一起的万俟岚,还能是鬼不成?
万俟风摇头苦笑了声:“那时候你还小。”
这倒是真的,万俟岚和凤无双的事,在十年前,灵儿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记不得也是正常:“啊?我还真有另一个哥哥啊?”小丫头张大了嘴巴,歪着头努力想。
乔青没说话,这是不是说明,万俟岚从十年前到现在,就没在万俟宗门出现过了?不是她和凤无绝以为的闭关,而是再也没出现在万俟灵的眼前?万俟风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一咬牙,像是决定了什么:“当年我大哥,便是在七国比武之后……”
乔青抬头看他,听他缓缓地、缓缓地,张开双唇,吐出了三个字:
“消失了。”
------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