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舒榒駑襻
行宫内,凤无绝靠着床榻随手翻着本书卷,沐浴过后带着清爽的香气。微有湿气的发丝垂下来,整个人透着股不同于以往的慵懒。他翻一页,抬头,看一眼眼前双臂环胸在房内踱步的少年,低下头,继续。
再翻一页,抬头。
偌大的房间里,乔青已经模着下巴慢悠悠转了第三圈。凤无绝勾起嘴角,低头,继续。
在乔青开始转第十三圈的时候,凤无绝揉了揉太阳穴,伸手道:“别晃了,过来。”
乔青正在思考,全无意识地晃了过去。
凤无绝搂住她的腰,把她揽到床上坐下,乔青瞬势斜过身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肩头,手指下意识地捏了一缕他的发丝把玩着:“湿的,你沐浴了?”
凤无绝扶额:“从我沐浴前你就在屋子里晃悠,还在想万俟岚消失的事?”
“唔。”
“想出什么了?”
乔青歪了歪头,手指上的发丝绕成一个圈:“没有,我总觉得很多事可以联系在一起,但是少了一条线将它们串起来。”
凤无绝想了想,把床前的角案拖过来,捡了七个小栗子随手放上,拉开距离:“这是七国。”乔青一挑眉,他又挑了个大的,搁在远处:“这是侍龙窟。”
这栗子关系很明确。侍龙窟大于每一个国家,若是七国友好和睦凑一堆儿,侍龙窟自然不是对手。可现在,七国之间暗潮汹涌,哪一个都恨不得把对方给吞了。这样的情况下,侍龙窟只要在中间挑拨挑拨,一有战乱,则:“一统翼州!”
凤无绝一勾唇:“孺子可教。”
乔青皱起眉毛:“可他们不这么干,插了一身毛装和平鸽,维系着七国的平衡。”
“是,今天那龙使你也见了,明显不是悲天悯人的和平爱好者,那么七国平衡的制约,必有其他的原因。”
“继续。”
凤无绝从盘子里捡了个蜜饯:“这是万俟岚。”
“嗯,依照万俟风的说法,万俟岚在夺冠之后,便消失了。那时候他年纪也不大,只知道是个手背上有图腾的人把他接走了,并且是心甘情愿地跟着走。他和万俟岚的感情极好,走前,万俟岚曾说过,三年之后就回……”
话没说完,眼前一只饿猫扑食,一爪子捏起蜜饯嘎嘣嘎嘣吃了。
吃完,心满意足地舌忝舌忝爪子:“喵呜?”你们在说什么?
这肥猫打着失恋的名号,连着半月没搭理她,今天这是怎么了。乔青挠着它双下巴:“疗完伤了?”
大白伸个懒腰,扑她怀里蹲着,顺便伸出爪准备吃吃豆腐。忽然浑身一冷,大白霍然扭头,果然见凤无绝笑吟吟望着它,那带着点儿慵懒的目光,像是要从桌上顺手抄起一根牙签子,“啪”,直接把高贵优雅的它从这屋里剔出去……
大白朝情敌呲了呲牙,默默缩回袭胸的爪,改在乔青衣服上磨爪子。
乔青随手拨开它的爪,继续研究着桌子上的局势。
连磨爪的权力都没有了——大白愣了一下,气哼哼地掉头就跑,乔青一把逮住它的长尾巴:“去问问玄苦大师或者女乃女乃,这些年来鸣凤有没有人夺冠,后来那些人去哪了。”
“喵~”
乔青歪头看它:“这任务非常艰巨,除了你没人能完成!去吧,高贵优雅的大白。”说着,在它猫上拍了一下。
再一次被委托了重要任务的肥猫懒洋洋“喵”了一声,踩着猫步扭腰摆臀地去了。
乔青又捡了一颗蜜饯,放在一边:“继续。”
“唔,”凤无绝的目光,重点在她胸口游移了一顺,低头和自己的比了比,脸上呈现出一种纠结又疑惑的表情,道:“按照万俟岚的说法,他说三年后就回,而这次七国比武的彩头,也是三年。”
“也就是说,那个所谓的可以历练三年的异空间,很有可能就是侍龙窟的大本营。那么他们把万俟岚带走,还一走就是十年,为了什么?”
乔青将蜜饯拾起来,放到代表了侍龙窟的栗子旁。眼前一阵风袭来,一爪子,将蜜饯扫到上空,猫爷后腿一蹬,扑上去一口叼进嘴里。半空中,高贵优雅的肥猫一个七百二十度后空翻,轻飘飘落到桌面上,挺着肚子两爪朝天,做了个标准的体操谢幕式。
“问出来了?”
“喵~”
“嗯,对,你是无所不能的神龙!问了什么?”
“喵~”
“没错,无所不能,还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张猫脸迷死万千小野猫,我没眼光罪大恶极。问了什么?”
“喵……嗷!”
乔青的耐心终于用尽,一把逮住她肥短的脖子,死命摇晃:“问了什么?!”
肥猫断断续续喵了出来,她点点头,对凤无绝道:“大白去问了女乃女乃,那个彩头,的确就是侍龙窟的大本营。最早的时候,鸣凤也有人夺冠,被侍龙窟的人带走后,再也没出来过。其他几国也是如此,应该是他们在寻找有天赋的年轻人,收进组织里培养。”
乔青说完后,沉默半晌。
凤无绝也没说话。
两人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如果只是为了寻找有天赋之人,直接明说不就可以。能让宗门中的弟子进入侍龙窟学习修炼,这未尝不是一个好事。说不得很多宗门,会每年自动自觉选出一些送进去。可偏偏弄了个三年一次的比武,搞的神神秘秘,好像有什么生怕被旁人知道一般……
一边嘎嘣嘎嘣的声音不断。
乔青一扭头,见大白蹲在桌子上,一爪一个小蜜饯,吃的不亦乐乎。硕大的肥下面,代表了七国的栗子被压了个粉碎。乔青深深看它一眼,大白一哆嗦,立即把自己当成一只蹲着的猫摆件儿,假装不存在。
猫眼贼兮兮瞄了她半晌,发现她没反应,于是不怕死地伸出小爪子准备去模盘子里最后一颗蜜饯。
乔青一把抓住它,死命摇晃——
“混账,最后一颗万俟岚你也要吃!”
“还有你的肥,再不挪开,我把七国一个一个塞进你的菊花!”
“趁着老子没有杀生的心,现在,马上,向后转,圆润的,从哪来滚哪去!”
咻——
乔青话音一落。
大白不怕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地飞快模走了最后一颗万俟岚连一个磕巴都不带打的甩开她的手颤着被捏扁的双下巴捂着一颗被小青梅伤透的心猫着腰一闪身从她胳膊底下突破空隙撒丫子就跑头都不带回一下一溜烟儿滚得无影无踪!
眼见着那肥猫一颤一颤,一身的肉都甩了起来,竟也有这么个诡异的速度,乔青都被它给震了一震。
外面天色暗下来。
她打个哈欠,有点困意了。
凤无绝把角案一推,扯过她摁倒:“睡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不想了。”她躺在松松软软的褥子上,舒服地伸个懒腰:“颠簸了半个多月,总算能睡在床上了。”一抬眼,看凤无绝趴在她身上,双手撑着她的枕侧,定定地瞧着她。这目光有点疑惑,有点探究,乔青心虚地缩了缩脚趾。
这一缩,她先愣住了,竟然对凤无绝产生了点儿打怵的心思,靠,这不科学!
凤无绝俯视着她,一本正经:“你这副表情,好像准备谋杀亲夫。”
乔青飞速缠上凤无绝的脖颈,一脸痞气:“干嘛?”
他一挑眉:“干你。”
乔青险些咬着自己舌头。她惊悚地眨眨眼,实在不能相信这话是出自凤无绝之口,尤其是这男人以一脸的淡定姿态说出这种猥琐的话,这是要闹那般啊?乔青噗一声笑出来,把自己弓成个虾米哈哈大笑,眉眼弯成个月牙:“成啊,求包养,会暖床。”
嗓音软绵绵,眼尾带着勾地斜他。
凤无绝的小月复处一股烈火熊熊燃烧,他一把捏住乔青抬起的脚尖,这脚尖正不知死活地磨蹭着他的大腿。凤无绝眯着眼睛,双目中冒着小火苗:“别点火。”
“吆,爷要是点了呢?”
凤无绝剑眉一挑,心说这小子果然在挑战他的忍耐力。他松开手,一只手撑着枕侧,一只手自动自觉开始月兑衣服。这动作看的乔青一怔,妈的,玩大了!乔青一个翻身,霍然把他压在下面,两人姿势对调,他干笑两声道:“别冲动。”
凤无绝冷笑一声——纸老虎。
乔青眯起眼睛,恶狠狠地:“要干也是爷干你!”
身下的男人平躺着,微微勾起了唇角。他从前很少笑,后来两人熟悉了,时不时可见他薄唇微弯。越是时常板着面目的人,笑起来越有一种惊艳的俊美。他一勾唇,英俊的眉目都被这懒洋洋的笑容点亮。
乔青看地一呆。
便见凤无绝深深看着她,任君采撷一般的姿态:“也行。”
也行?
什么也行?
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飞快地钻进乔青耳朵,落到大脑中还反应不过来这其中蕴含的意思。直到过了一秒,两秒,乔青忽然就愣住了,也行,“要干也是爷干你——也行”。她微微怔住,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凤无绝。
同时,凤无绝说出这句话,好像也被自己潜意识里的不抗拒给惊了一下。
乔青的大脑空白,凤无绝比她还白,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同时飞快道:“睡吧。”
乔青飞速从他身上爬下来,钻进被子一沾枕头就命令自己马上睡,睡不着也得昏过去!凤无绝以更快的速度翻了个身,目光僵直地瞪着墙壁发呆,整整一晚上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直到翌日清早。
乔青睡的懵懵的,用了老长时间把脑子恢复原状,第一个蹿入她脑中的,便是凤无绝那含笑的两个字:“也行。”
乔青飞快地扭头,凤无绝正定定看着她,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像是一整夜没睡。乔青吞了吞口水:“咳,你睡的可好。”
这男人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微微一笑,像是昨夜的一切从没发生过。乔青明显感觉到他一双鹰眸极亮极亮:“不错。”
唔,这是什么意思?
当昨天晚上那句话你没说?
乔青没问,两人沉默地洗漱过后,由始至终太子爷都一副淡定非常的表情。门口有敲门声传来,将两人间气氛打破。一出房门,便看见了站在外面的宫琳琅和兰萧。
不等乔青问,宫琳琅暧昧地朝着一个房间走出来的两人眨眨眼:“呦,这都睡上啦?”
凤无绝看着他那副“我懂的”的目光,没好气地给了个冷脸。要是真睡上了还好,偏生他倒是想,这小子防范的严实着呢。这名号担的,怨不怨啊。凤无绝酸溜溜看乔青一眼,这货立马被这目光烫了一样望天,打着哈哈道:“走了走了,吃饭去,饿死了。对了,你们怎么来了?”
兰萧正被这两个男人从一个房间出来的场面惊的脑回路打蝴蝶结。
宫琳琅摇头笑道:“这不找你们一块儿去么,人多气势足。乔文武和三长老也来了,在前院呢。”
乔青这才想起来,今天就是比武的第一天了。
几人朝着那边走去,忽然远处一阵喧哗声传来。
紧跟着陆言急匆匆的脚步冲了过来:“爷,太子妃,出事了!”
“慢点说,怎么了?”
“参加比武的弟子,全都中毒了!”
俗话说,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哪怕早在之前就提高了警惕,行宫中也加强了戒备。可碍不住人多嘴杂。毒这种东西,不论下到哪里,饭菜,井水,或者迷烟,对方打定了主意要使坏,下不成毒也有别的办法,这几乎是无可避免之事。好在这毒并非是见血封喉的剧毒,相反的,更像是要让朝凤寺的弟子无法参赛。
但凡清早用过膳的,一个不漏,集体歇了菜。
邪中天从一个弟子的房间里走出来:“没事,服了解药,三天之后便好。”
“三天?”
囚狼冷笑一声:“这什么七大宗门,也太卑鄙了!今天就是第一天,这样鸣凤还比什么比?”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难不成还能抄起家伙去和唐门血拼么。”三长老胖乎乎的脸几乎挤成了一团,明显对于这些七大宗门里的龌龊事了解的很:“怎么办,现在中毒的人玄气都消失了,手软脚软。今天就是比武的第一天,这要怎么比?”
“要不弃权吧,这什么狗屁的比武,参不参加的去。”
三长老点点头,他不知这内中就里,只以为唐门怕输:“这倒是个主意。以前玄云宗也不是每次都来参加,大燕的人几乎都少有知道这七国比武。就算鸣凤这次退出,也不过丢个面子而已,实在不行,就弃权吧……”
“没用的。”
三个声音异口同声。
一个来自凤太后,另外两道来自于乔青和凤无绝。两人并肩走了进来,邪中天看他们一眼:“你们要去?”
明显唐门是想逼迫乔青和凤无绝去参赛,或者说,主要还是凤无绝,他们的目标,便是鸣凤的这个继承人。凤无绝耸耸肩:“不是我们要去,而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去貌似不行。”
唐门敢这么做,明显有侍龙窟在背后撑腰,他们想让两人参赛,达不到目的就不可能罢休。这次还只是中毒,让弟子无从参赛,若是直接弃权了,后面还会有什么阴招损招那可说不好了。若是只针对两人,乔青和凤无绝没一个怕的,可现在波及到了朝凤寺的弟子,说不得后面越闹越大,连着大燕和姑苏家族都会收到波及……
这事,凤无绝明白,乔青明白,邪中天和凤太后自然也清楚。
乔青挥挥手:“先不说这个,吃饭去。”
说着,大步朝膳厅走去。
后面众人跟上,膳厅内,厨子一大早做好的早膳,已经放的有些凉了。囚狼站在桌子前,吞口水:“不会有毒吧?”
乔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拿起个馒头啃了一口:“有毒你不吃?”
“吃!毒死也得吃。你还不知道吧,几乎整个行宫的都被毒倒了,厨子都半死不活地躺着去了。这顿要是不吃,可没人再给你做。”囚狼瞬间放心,众人跟着落座。凤无绝坐在乔青身边,给她盛稀饭,浓稠的米香钻进鼻端,乔青深吸一口,摆摆手:“不喝这个。”
凤无绝一皱眉,放下勺子。
宫琳琅跳着脚“靠”了一声,什么时候见过这男人这么伺候人的?偏生被伺候的这个还挑挑拣拣一肚子毛病。乔青慢悠悠斜他一眼,宫琳琅气地一比划:“她不喝,我喝!”
凤无绝头不抬眼不睁:“你喝自己盛。”
“你你你……”
大燕皇帝给这好友气磕巴了。众人齐齐扭头看他,一水儿的“你才知道太子爷有乔青没人性啊”?宫琳琅扶额,好吧,数月没见,这两人的感情正以光速上升着。他认命地站起来盛粥,眼巴巴看着凤无绝给乔青夹了个小笼包,那货挑三拣四地摇摇头:“不吃,你也别吃这个了,吃馒头吧。”
乔青拿了个馒头塞凤无绝手里。
太子爷很顺从地放下手里的小笼包,改为吃馒头。
宫琳琅牙酸地低咒了声,端起屉小笼包,给囚狼、兰萧、乔文武、三长老一人分了俩。到了邪中天眼前,他嫌弃扫了一眼:“不要,徒弟吃啥,本公子吃啥。”也拿了个馒头生啃。
凤太后看两人一眼,拿了最后一个馒头。
这四人,一口馒头,一口小咸菜,满桌子喷香可口的糕点一筷子不动。
宫琳琅乐呵地吃着,问道:“你们要参赛?”
这话题又说回来,乔青耸耸肩:“去呗,见识见识他们都有什么伎俩,能不能玩死我们俩!”她微微一笑,黑瞳中金芒一闪:“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他们玩死老子,还是老子玩死他们!”
她的眸子黑沉沉的,垂下的时候不显得黯淡,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深沉。
这话音里,每一个字都懒洋洋透着股狠劲儿。
三长老生生打了个寒颤,想起这少年当日各种所为,深深为唐门捏了把汗。到了这个时候,他大概也看出来了点什么:“不过,毕竟对方在暗,你们在明,谁知道那比武大会里,到底存着什么样的陷阱。”
兰萧点头如捣蒜:“不如弃权吧。”
乔青笑眯眯瞅他一眼:“吆,你不是应该高喊着士可杀不可辱么?”什么时候开始,这熊孩子也知道玩迂回策略了?
“我说真的,不如回去躲起来吧。”
“知道你说真的,来,哥给你分析分析……”
乔青将这些一一给他说个清楚,半晌,兰萧摇摇头:“没人怕被连累。”
她啧一声,这小子倔起来一根筋的。她伸出一根手指高深莫测摇了摇:“知道你们不怕,但是没必要。既然是冲着鸣凤来的,就没必要有无谓的牺牲,有些事儿,朋友帮不了,是必须自己去做的,没必要连累了旁人。”
兔子少年气哼哼咬一口包子:“你这是拿我们当外人!”
“嘿,内人大于二就出作风问题了。”
正细嚼慢咽着满头的凤无绝动作一顿,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嘴角,一根平日里不爱吃的小咸菜,嘎嘣嘎嘣嚼的清脆。宫琳琅受不了地摇摇头,正要嘴贱地嘲笑上两句,听兰萧皱着眉头,似乎是领悟了什么:“所以说,很多事只能自己做,朋友想帮也没办法。”
“对!”
“比如说上茅厕?”
“……对。”
乔青以一种便秘的表情,吐出这个字,再看手里的馒头都没食欲了。宫琳琅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兰萧这小子,总能用最无辜的表情,干出最丧尽天良的事儿。宫琳琅幸灾乐祸还没完,忽然瞪大了眼,直挺挺朝后仰了去……
砰——
大燕皇帝五体投地。
“怎么了?!”
众人跟着惊呼一声,紧跟着,兰萧,乔文武,囚狼,三长老……砰砰砰砰,全都僵硬着四肢倒了下去。一排动不了手脚的僵尸直挺挺在地上挺尸。乔青笑眯眯拍拍手:“诶,这是怎么了?”
到了这个时候,要是还不明白那这些人就白活了。
宫琳琅感觉自己的脸都是僵的,还保持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扭曲着咬牙:“你怎么没事?”
乔青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瞥他一眼:“我专挑没毒的吃呗。”
宫琳琅瞬间想咬掉自己舌头,好歹她也是修罗鬼医,怎么会有事。再看了一眼鹰眸含笑的太子爷,宫琳琅总算明白了什么叫信媳妇得永生。囚狼泪流满面:“还不给解毒!”
乔青大喇喇指挥她师傅:“我还没吃完,你上!”
邪中天撇撇嘴,暗骂一声不孝徒,摩拳擦掌观赏着地上这一排:“先给谁解?”
“随便,你看哪个顺眼,就给哪个解。”
老妖孽远目膳厅外,语气惆怅:“其实,我看哪个都不顺眼。”
“……”
比武大会的第一天,主要还是判定参与者的玄气高低。
这高低,可不单单是你的玄气到了哪个等级,而是综合实力。很多人一辈子都呆在宗门里闭关修炼,天赋好,等级高,可实战能力几乎是零。这样比起来,综合实力则大大的弱于旁人。而第一天的这个判定,便是一个全方面的将实力和战斗能力结合在一起的判定。
——闯塔!
一座足有数十层的高塔之前,七大宗门之人尽数站在塔外。
每一宗都来了数百名精英弟子之多,一眼望过去,乌压压一大片。唯有鸣凤这边,只稀稀拉拉十几个人。龙使大人一袭灰白袍子,朝这边扫了一眼:“凤太后,玄苦大师,朝凤寺的弟子……”
两人心下冷笑,面上只淡淡道:“无妨,参与比试的另有其人。”
“哦?”
龙使大人眸子一闪。
唐枭精光灼灼:“临时换人,貌似不合规矩吧。”
乔青和凤无绝站在后方,看着唐枭唱做俱佳的演戏,嘴角双双勾起抹冷意。这老东西就是标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一方面逼得她们两人出面参赛,一方面又要扯着这件事大做文章。乔青轻笑着走出来,一脸诚恳:“的确,唐门主此话甚是有理,临时换人,未免对其他几宗不公平。”
唐枭皱了皱眉。
“哎,这倒显得我鸣凤占尽便宜了。”
龙使大人暗瞪唐枭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了声:“无妨,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凤无绝也走出来:“怎会不是大事?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唐门主既然提出了规矩,我鸣凤怎好逾矩?”
两人一人一句,明显想要借着这句话退出比赛。唐枭心下顿时急了,他冷着脸:“若其他宗门有意见,自然是不合规矩。不过七国之间同气连枝,这等小事,自不会在意。”
“唐门主是说,对于换人一事,唐门无所谓?”
“自然!”
乔青微微一笑,一改方才想要退却的神色,一言直指唐枭:“那在下倒是不懂了,既然无所谓,唐门主开始又站出来扯什么规矩?!”
这句话说的明明没一个脏字,也明明极是正常。可放在刚才这一环境里,生生就像是唐枭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唐枭还没能适应这两人骤然撕去恭谨的面纱,活了一把年纪,竟然让两个小辈给绕了进去!他一脸信息量太大,拥堵了反射弧的扭曲。唐枭身边一个男子一步迈出:“乔青,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对我门主说话?!”
乔青笑吟吟看他一眼。
嗖——
一道寒光闪过,那弟子瞳孔骤缩连退三步。
这一出手来的太过突然,他惊怔了一下马上反应了过来,袖袍一挥,暗器砰一声落入一侧树干。这弟子死死盯着乔青,吓出了一身冷汗。谁也没想到,她会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动手。
而乔青,就站在唐枭前方三步远的地方,面对这唐门门主的杀意腾腾,嘴角噙笑,发丝飘扬,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玩着一柄薄如蝉翼的白亮飞刀,那刀在手中寒光缭绕的转着。这动作摆的,即便是唐枭和龙使,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更不用说凤无绝,低头轻笑了两声,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混小子……帅爆了!
龙使身边的沈天衣亦是怔怔望着她,忽然眼睛扫到凤无绝,闪过一丝苦涩。
场内静悄悄的。
这一方高塔前,谁都没有发出声音,只觉得这修罗鬼医实在太过狂妄,龙使,唐门,各大宗主都还在这,她竟敢出手伤人。即便没伤了,这举动也等同于扇了唐门的脸。
一片静谧中,那唐门弟子冷着脸怒喝道:“乔青,你可还将诸位宗主英雄放在眼里?!”
乔青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抱歉,飞刀月兑手了。”
那人气的咬牙,唐枭亦是铁青了脸,龙使大人笑着打起了圆场:“无妨,小友不精于暗器,一时月兑手也说的过去。莫要再浪费时间了,本使先说一说这次比武的规矩,让诸位都有个数……”
乔青垂下眸子,她刚才那一下,并非是冲动,也非逞能。而是在试探。试探唐门和龙使的底线,也试探那比武之人的深浅。这样的举动,龙使都笑呵呵就带了过去,只能说明,他对接下来的比武信心十足。或者说,他只是懒得跟一个“死人”计较。
乔青和凤无绝对视一眼,眸中都带上了几分凝重。
龙使介绍了片刻,这第一日的闯塔很直观,塔内有凶兽和阵法,每过一层,就代表了一个等级。只要参与者进入塔中,尽力往上一层层闯去,在垂死之际会被自动送出来,绝无性命之忧。最后能立于第几层,外面的人会看的清清楚楚。
这话音落下,塔外便是一阵沉吟。
刚才那唐门弟子冷眼看了乔青一眼:“龙使大人,弟子唐战,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哦?说说看。”
“既然第一日只是单纯的闯塔,又全无性命之忧,我等在塔内自然好说,可塔外的诸人未免无趣了些。不妨这第一日也来个彩头,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给塔外的诸位也增加点乐趣。”
唐战这话一落,外面一些观战的弟子便打起了精神,嘻嘻哈哈地讨论了起来。大家大概也明白,这唐战无非是和那鸣凤的乔青对上了。这什么彩头不彩头的,大抵也是专门为了那乔青准备的。一来,昨日城门口几个宗主以感知发现了这鸣凤太子两人的等级,回去就把参赛的弟子给换了下来。此时,将要参与比赛的弟子,尽都是在玄师上下。
“嘿,不知道这唐战准备想个什么彩头。”
“管他呢,反正没咱们什么事,看别人出丑嘛……”
“那修罗鬼医倒是真好看,一个男人长的跟个娘们似的,嘶——要我说既然是羞辱,就直接让她换上女人的衣服,绕七煌城一周得了。”
各种各样的细微声音,钻入唐战的耳朵。他原本想说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一瞥乔青绝美的面容,哈哈笑道:“龙使大人,既然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不如输了的人就换上女装,绕城一周如何?”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朝着乔青聚集而去。
龙使象征性地询问了一周:“这个,还是要问问参赛的诸位……乔青小友,你可有异议?”
乔青耸耸肩,无所谓道:“我没意见。”
“不过……”话音一落,不待众人兴奋起来,又接着道:“要玩不如玩大一点,只穿个女装有什么意思。”
嘶——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众人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乔青,心说这修罗鬼医果真是重口味。果然是以男人的身份嫁给男人的翼州第一人!明显这是针对她的,穿女装绝对是对男人的侮辱,她非但没有羞愤恼怒,没有厉声反对,还嫌这玩的不够大?
啧,怎么才算大?
乔青微微一笑:“倒不如整个宗门都跟着一起穿算了。”
静默。
死一般的静默。
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唐门输了,连带着唐门一整个宗门和宗主,都要穿着女装招摇过市么?唐枭第一个拂袖大怒:“荒唐!”
乔青轻蔑扫去一眼:“唐门主,这建议我是提了,赌注也是双方的,不,是七个宗门的。若是我鸣凤输了,定然也是整个朝凤寺的和尚们跟着一起穿。玄苦大师都没跳出来喊荒唐,唐门主倒是先起了怒。啧啧,唐战乃是唐门之人,给门主耍乐子天经地义。我乔青可没这义务,换上一身女装给诸位观赏取乐!”
这话一落下,众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有理。
唐战这提议,本也是给外面等待的人一个热闹,没道理里面的人打生打死,打出来还要换个女装给他们这些什么都没干的表演一番。乔青这话说的不客气,可道理是有的,既然是给比武增添一个乐子,那就该在场的人一起上。
一片沉吟声中,乔青冷笑一声:“龙使大人,我看这乐子不玩也罢,咱们还是开始正经事吧。”
唐枭却是一摆手:“等等,玄苦大师,若你鸣凤输了,整个朝凤寺也换女装?此话,贵国太子妃一人说了可算数?”
玄苦大师压下心底砰砰跳的小欢乐,一脸的宝相庄严:“阿弥陀佛,万般色相皆虚妄,本乃虚妄,换与不换又有何妨。”
“好!”
唐门那几百个弟子的惨死,鸣凤还没为此付出代价。唐枭憋着一股子劲冷眼瞧着玄苦,这会儿,这赌注已经不能说是乐子了,而是宗门的脸面。这一宗门换女装说出去,将会被整个翼州大陆嘲笑不耻。他倒要看看,以后鸣凤这第一大国的名声,保不保的住!唐枭看了一眼唐战,这弟子还是他昨日刚刚换下来的,玄师中级,绝对没有输的可能。
“好,有大师一席话,有在场诸位作证,唐某就来赌上一把!”
这一插曲,就在唐枭的一句话中尘埃落定。
主要的两个死对头都没意见,其他几个宗门自然也不会扫兴。一时间,场内众人齐齐一扫方才的没精打采,换上了兴奋的神色。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一片一片,一想着看一批光头穿女装,一脸的幸灾乐祸。
玄苦大师模着佛珠,不断拿眼睛瞄乔青。
这几万瓦的小目光,乔青自然感觉到了,她一回头,便对上玄苦大师的小眼神儿——老子的名节全在你身上了!
乔青挑眉——不会让你晚节不保的。
她一转眼,正正看见了凤太后激动的神色,一张毫无皱纹的老脸硬是笑成了一朵大月季。那感觉,好像巴不得乔青会输,她管那一群神棍们穿不穿女装的,自家孙媳妇能换上衣裙娱乐她一把,做梦都会笑啊!
乔青看的后背汗毛倒竖。
凤无绝跟着看过去,眉峰微微一蹙,意味深长瞥了眼乔青。
又来了,又来了,好像从昨天晚上开始,这男人看她的目光总是这么意味深长的,深意无限的,瞄的她浑身不自在。乔青就不明白了,昨天晚上那一对话,明明该不自在的不应该是她啊。啧,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下限这一方面,她一低头还能看见自己的,这男人的却深不见底了。对于这个发现,她格外的气闷,心里的不爽瞬间就逆流成河了
乔青狠狠斜过去一眼,眼风嗖嗖的。
太子爷自动自觉接收了这一眼。
明明是凶神恶煞阴森森的,偏生他感觉出了那么一点羞恼之意,凤无绝一把骨头都在这“含情脉脉”的一眼里酥了半截。乔青无语地望了望天。这边打情骂俏着,那边龙使几句寒暄话已经说完了,回到了正题上。
“如此,咱们这闯塔便开始了。”
场内瞬间静谧无声。
各方势力全部噤声了下来,参赛的弟子自动出列,站成一行排列在了高塔前。
乔青和凤无绝站在最中间,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将目光放到了这巨大的塔门上。龙使嘱咐了两句过后,一挥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塔门向着两边缓缓的开启,随着缝隙的扩大,像是开启了一方古老的天地,一种沉厚的气息扑面而来……
直到大门全部展开。
里面一条诡谲莫测的阶梯,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