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飒飒作响的银杏苑里,芜菲觉得自己把现代和古代所有的幸福在此作了汇聚。
每日在林子里跑跑步,画画工笔,在暖暖的日头下捡拾白果,同萧兮璟谈天说地,抨击书中的不足、时势的弊病,偶尔还会琴箫合奏一阕新曲,那小日子过得是有滋有味。
偶尔也听碧荷、新荷说起府中八卦:王府里原有三位夫人,四位侍妾,全是富贵出身。五王爷常年在外,每年见着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侍妾们暗地里却都较着劲,想凭着眼下的青春美貌博个名分,生下子嗣,但事与愿违,五王爷并不沉迷,难以捉模的性情就如天边浮云,深不可测。但凡王府里发生争风斗狠的事情,却是绝不姑息,下手毫不留情,后院的夫人侍妾如今只剩下了南宫夫人、羽夫人及二位侍妾。
小三成堆真是添乱!
芜菲一面暗自月复谤,一面又觉得五哥手腕不赖,这偌大个王府没个女主人,上上下下倒是严谨得一丝不乱。
金浪终于还是回了湖州苏家,时常会差“天瑞食坊”的人送来各式美食、糕点,偶尔也会有书信捎来。
芜菲外表开朗,实则心细如发。不能给金浪和自己凭空扣上居心叵测的帽子,更不想自己的无心之举招惹了有心之人的怀疑。收到信件时,在碧荷、新荷二个丫头面前毫不忌讳地打开,看到金浪可怜兮兮地说起“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时,几人凑在一起肆无忌惮地哄笑一番。
往日沉静肃穆的璟王府,在璟王爷偶尔比日出西边还令人惊讶的浅浅笑意里,显得格外温馨起来。
日头慢慢悠悠地爬了上来,芜菲估模着有十一点左右了,想着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不由一阵后怕,唤了碧荷新荷,三人一道去苑外花园溜跶。
入了冬季,园中花木已是颓败,所幸四季常青之树甚多,入目丝毫不显萧条,倒觉着眼前一片开阔。
暖暖的日头里,三人一路停停走走,叽叽喳喳的,惬意得不得了。
通往“听雨轩”的弯曲小路皆由白色卵石铺就而成,圆润莹白,看着着实喜人。
兴致盎然的芜菲见四下无人,干脆月兑了鞋袜,倒退着走在或圆或扁的卵石上,眉飞色舞的对着碧荷新荷俩人笑道:“脚底按摩,排毒养颜的,你们俩快来试试!”
碧荷与新荷见她在光天化日赤足而行,彼此惊惧交加地互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看着她俩一副见鬼的神情,芜菲笑得不行。
封建社会的女子地位低下,不能露了身上任何一处在别人眼里,否则既是不贞不洁,哪像现代人穿个短裤吊带满大街的晃悠。
也不再去强求两人,芜菲在卵石路上东倒西歪地自个乐着。
“哎哟!”
甚是娇脆动听却满含懊恼的一声,紧接而来就是有人摔倒在地。
“羽夫人!”
“夫人!”
芜菲愕然转身。
身后恰是低矮树丛掩映的小路转折处,此时一位满头珠翠,煞白了脸色的红衣美女正在丫头的搀扶下怏怏起身,嘴里念叨着:“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真是瞎了狗眼啦!”
芜菲想着定是自己撞到人家了,慌忙上前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伤到哪里了?”
红衣美女恼怒不已,顾不上看清楚凑上前来的脸庞,五指山抡起就朝人扇去。
未及对方脸上,手忽被人紧紧扣住,再难用上半分劲力,怒火顿时暴涨,张嘴欲骂,却在瞧见面前之人时硬生生地收了声。
碧荷甩了她的手,略略福身:“碧荷见过羽夫人!”
新荷眼疾手快地拉了芜菲立于旁侧,也是略略福身见礼,神情皆是不卑不亢。
芜菲恍然,这就是萧兮璟的后院里那个性子火爆出名的羽夫人。
想到是自己撞了人家,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莽撞,还请夫人见谅!”
羽夫人本就被撞得七荤八素,更为自己险些打了碧荷而暗自心惊,此时忽见一袭淡紫衣裙的女子上前致歉,映入眼帘的容颜却让自己倒吸了一口冷气。
色比牡丹犹艳,韵比娇兰还清,全身无处不美,气韵清华得纤尘不染……萧玥!
脸色一变又变,终于转换成了笑逐颜开,“是连羽走得急了些,倒是不小心撞到姑娘,还望姑娘见谅才好!”
芜菲见人家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一时倒不知如何开口。
正自踌躇间,耳畔响起羽夫人的高分贝声线:“啊!姑娘……姑娘竟然……竟然赤足!”
瞠目视着芜菲纤巧柔美的玉足,羽夫人不可置信地加大了声线分贝:“姑娘此时若遇到府中下人可如何是好?切不可让那些奴才乱嚼口舌,坏了姑娘名声!”
碧荷脸色一黯,连忙蹲了身子给芜菲套上绣鞋,新荷也是一脸尴尬之色。
羽夫人暗自嗤笑:还以为王爷在那个从不让人进去的苑里安置了个怎样美貌聪慧的女子,原来只是个乡野村姑而已,空有绝世的容貌,却如此低俗不堪,怎能长久留住象王爷那般风华才貌无双的男子!
那一闪而过的鄙夷落入芜菲眼里,心里不知怎么就不舒服起来,面上笑意轻柔无比,“夫人所言极是!平日银杏苑里女人扎堆,我也一向随性惯了,王爷倒是说过,可每回见了又觉着好笑,便也由着我折腾,倒忘了这门里门外是两重天了。”
羽夫人脸上的嫉恨须臾掠过,转眼,面上又带了几分盈盈笑意,上前拉住芜菲的手,轻轻柔柔地说道:“象姑娘这般水晶人儿,别说王爷,我见了也是打心眼里疼着的!所幸这里并无男子,姑娘这般的随性还是收收好,毕竟这是璟王府,不是那七纵八纵地没规矩的地方!”
心里腾的似着了一把火,芜菲眉一挑:“是啊,五哥贵为皇子,倒认了我这个乡野之人做妹子,平日里也没听他说过规矩之类的。今天真是幸运,见识了夫人这般的风采、涵养,等五哥回来,我定要同他说说夫人的知书达理的。”
羽夫人的脸色一时忽红忽白,她虽是侍郎的女儿,可在王府中地位仅高于妾,有时甚至还不如王爷身边的大丫头,堂堂璟王府又哪里有她说话的份儿。
“怪不得瞧姑娘仙子下凡般,原来是王爷认了做妹子的!咯咯……”
拿起帕子掩饰地笑了笑,转了话题:“头先我就说今日天气这般好,出门竟是遇了贵人。赶巧,这儿离“海棠院”挺近的,姑娘可愿赏脸去连羽那儿坐坐,咱姑嫂说说话去。”
碧荷在旁说道:“王爷出门吩咐过,午时回来与小姐一同用膳。”神情淡淡,对羽夫人丝毫不假于色。
羽夫人一愕,笑意僵在脸上。
“那就回吧!”芜菲回首笑道:“多谢羽夫人盛情,妹妹就此告辞了!”
返身拖了碧荷与新荷二人的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俏然而去。
待三人走远,羽夫人使力扯了几枚树叶,愤愤丢到地上,又狠狠踩了几脚,甩袖离去。
第二日已近正午,碧荷入房看了好几次,见芜菲仍是深睡未醒。
昨日游园回来睡了几乎一日一夜,怎么还不醒转?往日小姐定会早早起来跑步,很少如此赖床。
碧荷心中没来由地跳了跳,不安起来。
上前贴了芜菲的耳朵轻唤了几声,仍是反应全无,顿时着了慌,朝外叫了几声:
“新荷,快些进来!”
新荷急急赶来,小声埋怨道:“小声些,小姐还没醒呢!”
碧荷握着芜菲的手拍了拍,依旧毫无反应,眼里顿时滚起了泪花,颤颤说道:“新荷,不好了,小姐出事了,半天都唤不醒!”
新荷面色一变,挤到床前,用力推了推芜菲的身子,着急唤道:“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