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让阿升和靳靳的关系近了很多,润熙也经常找各种理由给阿升打电话。对于润熙的殷勤,阿升表现的很客气也很冷淡,但是对于靳靳,他确定自己很喜欢她。
上课、练习口语还要打工,靳靳太辛苦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谈情说爱,甚至连几乎每天下课都能“偶遇”阿升都没有精力去琢磨其中深意。
周五晚上,靳靳正在面包店的后厨扛一袋袋明天要用的面粉,前面店铺里有人再喊:“老板呢?有没有人!”
靳靳拍了拍身上的面,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楼上有人下来,靳靳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小跑到前面。
“来了,来了!”靳靳一面跑,一面调动情绪,让自己保持微笑,可是她刚从昏暗的后厨跑到前面,脸上的笑容就立刻僵在了脸上。同样惊讶的不只是他,还有眼前那个斜靠在柜台前,一脸痞样的天哥。
大家都不是很清楚天哥叫什么,也不太知道为何唐人街一夜间就冒出来一个逞狠斗凶的年轻人。19区是个移民区,在华人之前,一直是黑人和阿拉伯移民的天下,因为这里地价便宜,房租便宜,巴黎政府对这里的管理松散,所以早起的内地偷渡客都纷纷藏在这儿。后来随着移民政策的变化,很多“黑户”成为合法移民,再加上中国人固有的老乡观念,这里的中国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华人的地盘。可即便如此,黑人和阿拉伯人也很多,并且加上美丽城汇集了地铁、公交、火车站,是个大型交通枢纽,因此扒窃、盗窃甚至严重暴力犯罪抢劫也时有发生。面对侵害,很多华人因为法语不好或者嫌麻烦、怕事情,都不报案,这样以来,流氓、地痞逐渐形成了黑恶势力,闹得最凶的时候,经常大白天抢劫店铺,夜里更是将半条街的商铺洗劫一空。对于这些,巴黎警察并没有十分放在心上,也没有采取任何加强巡逻等措施,这让当地华人非常生气,但却敢怒不敢言。
天哥据说姓齐,他因为五年前在美丽城与老黑的一场恶斗了一场而名声大噪。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很讲义气,打架也够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哥带着一帮兄弟整天开始在19区的华人聚集区游荡,他们收保护费,但不强迫,只是保证只要交过保护费的商铺,安全就由他们负责。结果老黑又偷了几次,的确交了保护费的几家没有受到洗劫,慢慢的,店铺老板都主动向天哥交保护费,美丽城还真的太平起来。
靳靳看着他就愤怒不已,站在柜台后一句话不说,瞪着他。天哥轻笑了一声:“你在这儿打黑工?”
靳靳一个哆嗦,顿时结巴起来:“我是……我是文哥和平姐的侄女!”
天哥一双眼睛盯着她,嘴角慢慢扬了起来:“文哥、平姐的……侄女?!”
靳靳愣住,顿时发现自己说错了,她狠狠皱了皱眉头,豁出去一般说道:“你想怎么样?举报我?”
天哥“哈哈”笑了起来:“举报你?!我有什么好处?我不是警察的猎犬,我是美丽城华人的保护者。”
“保护者?”靳靳一听更生气了,立刻想到了自己被偷得4000欧,她冷笑道:“掠夺者还差不多!”
天哥的笑容立刻散去,一片阴厉浮现上来,他指着靳靳,一副凶残地说道:“你不要总是挑战我的脾气和忍耐,我不和你计较不过是看在你是个女生!”
“女生?”靳靳北京妞的泼辣显露了出来:“你殴打润熙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她也是个女生?”
“润熙?”天哥皱起眉:“那个韩国妞?”
靳靳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这个男人是她见过最卑劣恶心的人,前一天晚上还和润熙做那种事情,第二天居然就把自己身下的女人打得鼻青脸肿!
“你最好离那个韩国妞远点儿!”天哥站直了身子,他狠狠盯着靳靳说道:“告诉你的老板,让他手脚干净些,在美丽城,我决不允许破坏规矩的事情发生!”
说完,天哥转身大步走出店门。靳靳愣了半天,一会儿平姐下楼了,靳靳将天哥刚才过来和说的话告诉了她,平姐想了想,让靳靳先下班回家。
“平姐,”靳靳看她神情有些不对,真诚地安慰道:“那个流氓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报警!”
平姐点点头,冲她笑了笑,表示自己会考虑的。
晚上九点正是北京霓虹灿烂的时候。夏末初秋,北京人喜欢在街边儿热闹地吃烧烤,靳靳以前住的田村靠近西四环,上学时,下了晚自习,她都会闻着一路的羊肉串儿味道回家。当然,除了羊肉串儿,她身边还有一个傻乎乎的“护花使者”,骑着自行车和她一路回家。现在靳靳骑着车,行走在陌生的国家,但心中的感觉却和在北京时没有太多差别,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每当骑自行车时,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话不多还挺酷的“护花使者”。
……
“闻拓,我骑得慢。”
“等你……”
“闻拓,你怎么不和陶天磊他们一起走啊?”
“……他们去网吧了。”
“闻拓,你为什么不怕黑?别告诉我你天生胆儿大!”
“谁说的,我也怕啊。”
“那我怎么看不出来?”
“我咬着下嘴唇儿忍着呢,不信你看!”
“谁信啊,我才不看呢!”
……
靳靳总说我从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什么,在校友录上写过什么。我也常常问自己,如果当时我再主动一些,再像小流氓一些,抓住任何一个我和她骑车穿过黑暗胡同的机会,向她表白,不管不顾地将她搂近怀中,靳靳会不会就没有接下来的这些痛苦?!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怀着少年的矜持与骄傲错,过了当时能给予她的一切;当我下定决心,并且有能力保护她时,她却已经破碎的千疮百孔,无论我用尽全部的爱,也无法弥补。
……
当靳靳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骑车经过地铁站时,黑暗的街角一下子跳出一个黑人,那黑人身材高大,伸出在夜色中几乎看不清楚的手,一把抓住了靳靳的自行车把!
靳靳吓得一声尖叫,那黑人十分灵活的窜到身后,一下子捂住了靳靳的嘴!
“钱!钱!”一股难闻的恶臭从那黑人身上穿来,他紧紧捂着靳靳,一手还勒住了她的脖子。
靳靳脑子里一下子全都空白了,那个黑人几乎将她提了起来,别说挣扎,就是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靳靳“呜呜”地“喊”着,巨大的恐惧中,她指了指车筐。那个黑人立刻狠狠扔下她,抄起她车筐中的书包就跑。靳靳趴在地上,直到看着那个黑人跑进了巷子,这才大声哭了出来。
她刚被接到警察局不久,阿升就赶来了。此时,靳靳连比划,带翻字典,已经将大概的情况和警察说了一遍。阿升匆忙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接警台前惊魂未定的女孩。
“靳靳”,阿升连忙跑了过去,下意识蹲在她面前,急声说道:“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靳靳刚忍住哭泣,此时看到阿升,立刻又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在脸上滚落,一双眸子颤抖不已:“阿升……”
阿升感觉心突然狠狠缩了一下,他一把将靳靳搂进怀里,亲吻着她的额顶说道:“别害怕,没关系、没关系。”
从警署出来已经是夜里12点,美丽城除了寂寞的路灯,没有一个华人。在这片地区,华人已经成为暴力犯罪的主要受害者,尤其是巴黎警方对华人遭受的侵害一直淡化处理,这造成了13区的犯罪日益猖狂,尤其是在法国经济萧条的时候,这里更成了犯罪分子“优先”光顾的地区。
靳靳沉默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阿升也不出一声。到了小洋房门口,阿升帮靳靳将车子停在院中,轻声开口:“不要多想了,咱们华人有一句叫作‘破财免灾’,人没事就好。”
靳靳点点头。阿升拍了拍她肩膀:“快进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课呢。”说完,阿升笑着转身,准备离开。
“阿升”,靳靳叫住了他:“这么晚了,你……你怎么回去?”
阿升皱了皱眉头:“走回去吧,没关系啦,不是很远。”
怎么不远,从这里到中华书店至少要走40分钟!靳靳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着阿升,坦荡又真诚地说道:“太晚了,如果你不嫌我这里太简陋的话,今天就住这儿吧。”
阿升明显愣住了,眼睛中显现出不一样的光彩:“你……你让我住这儿?!”
靳靳脸有些发烫,她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更有些窘迫:“就是太简陋了些。”
阿升低下头,在月色的掩护下,很快乐地笑了。片刻,他抬头看向靳靳,眼睛亮晶晶地说道:“你不嫌我给你们添麻烦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