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不知什么时候稍微清醒了些,他困难的睁着眼睛,喉头蠕动着像说些什么,最终被呼呼的风又吹的咽了下去。一个阻咧,沈小汐一脚踩空,背着朱祁钰直直的摔倒在地,泥泞抹满了一身,手上、额头、膝盖,身上的每个地方都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喘息着,挣扎着再一次爬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朱祁钰又扶到自己的背上。
朱祁钰的心里忽然有一种刺痛的灼热,这种痛中的热将他的眼眶灼烧的通红,一滴清凉的东西从中落下,滴落在沈小汐的背上,和湿透的衣服融合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小汐,对不起。”他吃力的低声的在沈小汐背上说着。
沈小汐身子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气,继续艰难的向前走去。她不敢开口说话,背上和心里的沉重压的她只能喘气,也许一说话,下一刻她就会倒下去。
短短的两三里路程,沈小汐觉得就像无数年一样久远。当在江边摇摇晃晃的渔船出现在眼中的时候,她的眼中情不自禁的涌现出欣喜。
咬紧牙关,沈小汐背负着朱祁钰终于走完了这段短暂却又遥远的距离。她摇摇晃晃的背着朱祁钰上了船,进到船舱,当把朱祁钰放到床上的那一刻,她抽紧的心终于长出了口气。
朱祁钰抬着沉重不堪的眼皮,紧紧地看着沈小汐,这个看似柔弱,但坚强如斯的女子给了他巨大的震撼和冲击,他痴迷的看着这个憔悴不堪的女子,一种叫做迷恋的东西深深地写进了他的心里。
沈小汐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朱祁钰的床前升起一个火盆,又进到隔间熬了一碗姜汤,她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递给朱祁钰。
“王爷,把这个喝了。”沈小汐的语气中也带着沉沉的疲乏。
朱祁钰虚弱的应了一声,在沈小汐的帮助下躺坐起来,颤颤巍巍的接过这碗汤,再看看沈小汐劳累不堪的神色,他的鼻子有些发酸,将碗端到嘴边,猛地仰起头,他把汤一饮而尽。
“王爷,小心烫!”沈小汐担心的看着朱祁钰提醒道。
朱祁钰放下碗,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小汐,他慢慢地把手放到心口的位置。
“这里是暖的,怕什么?”
沈小汐神情一窒。
“王爷,早些歇息吧,有事的话喊我一声,我就在隔壁。”
她从朱祁钰手里接过空碗,匆匆的进了隔间。
朱祁钰出神的看着沈小汐的背影,这真的是他喝过的最好喝的一碗汤。
两天后,在沈小汐的照顾下,朱祁钰的身体康复了。
但是,连日的打击、劳累终于啃噬空了沈小汐的身心,她病倒了,晕倒在了朱祁钰的面前。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朱祁钰焦急的看着在床上发着高烧的沈小汐,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这么大的雨,不能再带着沈小汐出去,若是让雨水一淋,病情会更加严重。
“小汐,坚持住,等我。”朱祁钰轻轻地地对着沈小汐说道,然后转身冲进了漫天的雨帘当中。
雨越来越急,朱祁钰喘着粗气握紧拳头一路狂奔。路上汇聚着一个个小小的泥坑,朱祁钰毫不在意,大步从泥坑中踏过,他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小汐,一定坚持住!
朱祁钰疯狂的跑到了郑州城中,找到一家医馆。大夫皱着眉看着浑身湿透且被泥泞裹满了一身的朱祁钰,差点把他赶出去。
“小子,去去去,快出去!”
直到朱祁钰掏出一叠带着水渍的银票,大夫对朱祁钰的态度立马来了个大转弯,他脸上谄媚的笑带动着一撮山羊胡也抖动起来。
“公子,您有何事?”
“快,跟我走!治病!”朱祁钰一把拉起大夫就走,顾不上怪罪他之前的无礼。
“哎,公子,等我拿上药箱啊!”
朱祁钰心急如焚的赶着医馆中的马车向城外奔去,这是那山羊胡须的大夫瞄着朱祁钰怀里的银票做出的决定。
当他领着朱祁钰上了马车后,朱祁钰掏出一张银票直接扔给了他,上面那明晃晃的“壹佰两”字样晃花了山羊胡子的眼,这让他暗自为自己的英明神武欣喜不已。
腿的速度却是不是两条腿能比得上,朱祁钰的焦急直接体现在了挥舞马鞭的次数上,这致使拉车的马上红了好大一块,马儿四蹄狂奔,不消一刻便来到了江边渔船旁。
山羊胡子看了沈小汐的症状,开了一副药,看在朱祁钰又一张“壹佰两”的面上,山羊胡子亲自驾车回医馆把药取了送了过来。
打发了山羊胡子,朱祁钰把取来的药熬好小心翼翼地端到沈小汐面前,高烧中的沈小汐,脸色艳红,显出一种病态的美。朱祁钰神色温柔看着昏迷的沈小汐,轻轻地拿起药匙喂到沈小汐嘴边,一匙一匙,那是药,还是恋?
小汐,你一定要好起来……
不得不说,山羊胡子虽然贪财,但医术却着实不差,两个时辰之后,沈小汐的脸色就好转了很多。朱祁钰看到药见了效,这才松了一口气,绷紧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阿爹……阿爹……”昏迷中的沈小汐呓语出声。
朱祁钰注视着床上一脸痛苦之色的沈小汐,神色出奇的温柔,呆在她的身边,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他的心里都是如此的平和和幸福,他出神的想到初次相见她脸上的倔强、那天夜里江边背负着自己的纤弱身影……
“……阿飞……”
又声低低的呓语惊醒了朱祁钰,他心神不宁,阿飞!!!他是谁?
之后几天,基本上都是这样度过,朱祁钰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沈小汐,他的心里一直平静祥和,除了偶尔想起那个名字,阿飞!
沈小汐的病情渐渐稳定,半个月后,她的病情终于彻底痊愈。
在这半个月中朱祁钰又去了几趟郑州城,阿爹还是没什么消息,于谦也派人前来传话,开封那边也没有找到阿爹。
“小汐,跟我回王府吧,要是有了你阿爹的消息,我让他们送到王府来。”朱祁钰劝沈小汐说。
“再等几天,再等几天好不好。”沈小汐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唉!那就再等三天,三天后要是还没有你阿爹的消息,你和我回王府等吧。”
沈小汐再没有说话,她盯着手中的酒葫芦开始发呆,阿爹,你到底在哪里?
三天后,朱祁钰带着郁郁的沈小汐过了黄河,从纪大叔那里取回马车,开始返回平原。
沈小汐摩擦着阿爹的酒葫芦,她忽然抬头。
“王爷?”
“嗯?”
“你能不能带我去京城?”
朱祁钰一愣神,“去京城干什么?”
“找人!”
“阿爹?!”
“不,是另一个人。”
朱祁钰忽然沉默了,好长时间后,他问:“他叫什么?”
“阿飞!”
沈小汐依稀记得,那个说阿飞是他仆人的男人自称是京城人氏。
“好!回一趟王府,然后就去。”朱祁钰点点头,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红袖一路小跑冲进了汪熏儿的房中,“王妃,王爷回来了,王爷回来了!”她气喘吁吁的向汪熏儿喊着。
王爷……回来了!汪熏儿手里的茶杯一个晃荡,刚倒进去的开水溅到她的手上,可她仿若未觉,顾不得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子上,将它塞给红袖,紧着快步向王府门口走去。远远的,她看到了雪上飞,也看到了沈小汐,曾经做过的那个梦好像一下子清晰起来,不知不觉,她停下了脚步。
朱祁钰看到了汪熏儿,他微笑着走过去,拉了拉她的手,说:“熏儿,我带你去京城。”
汪熏儿心里的愁云好像被一股暖风轻轻地吹散,她又笑了起来,“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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