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玩的,已经不可以被称做游戏了。因为所有游戏,都是有规则的。而我们彼此间的战争,已经无法服从任何规则,因为我们,将成为规则的制定者。你曾问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正义。我只能告诉你,胜者,就是善,就是正义。为了你,我要成为王。
破洞的窗纱被风来回撕扯,门缝也被这秋风撞击的嘶哑的低鸣。夜间动物的捕猎声,瞬间穿过丛林的沙沙声,猎物被捕食的撕咬声,都被此刻的安静无限制的放大着。这个弱肉强食的地界里,力量,就是生命。
克劳斯-赛格跪坐在蒲团上,没有烛火,唯有窗外漏进来的月光照亮了半张布满皱纹的脸。僵硬的嘴角,像是被工匠雕刻在脸上,风霜雨雪,都开不启一点儿笑颜。他没有看荣玺,微微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尚是年幼的自己所目睹的一切。
那是史上最绝情的杀戮。
火光中无数狂笑的魔人举刀砍下,纷飞的咒符,折断的手杖,撕碎的法书。哭号,已经让人失去了听觉。白雪,一遍一遍的覆盖了大地,又一遍一遍的被染红。罪恶,让这个曾经鼎盛的驱魔族如遭劫难。绝望,是年少时候最刻骨的记忆。无法匹敌的力量,毫无怜悯的嗜杀,这是关于魔人所有的记忆。
活下来的,只有区区数十人。
十岁的自己,被迫要撑起这个破碎的家族。
多少辛酸,都成了加载在仇恨上的砝码。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不断的回忆,不断地梦到。
以至于知道今日,那仇恨依旧鲜血淋漓。
吞食着所有咒怨。不断的强大自己。不断地发展家族。
为的。就是这个时间的到来!
要紧牙齿,又缓缓放松。抬头看着对面的荣玺。我的儿子,是怎样的因果,是怎样奇妙的安排,上天竟让你承载了我的使命。你的手,注定要染满魔族的鲜血。你的眼眸,注定要见证魔族的陨落。你的剑,注定要用皇族的生命供奉。沉睡在大地里的先祖,所谓的一报还一报,请张开眼睛看看吧!那些洒在地上的血,就是献给你们的祭祀!
“荣玺。界门,可以被永远的关闭。而且,只有你能关闭它。”
沙哑,干枯,如同沙砾摩擦的声音,铁锈般摩擦着耳膜。
“关闭?!永远?!”荣玺听到这两个字,万分激动。关闭了界门,相当于阻断了魔族的给养,如同闷死一个人,让他慢慢的枯萎,慢慢的失去活力,直到失去生命。
“没错。今世诞生了一把钥匙,我们可以用他,永远的反锁住这扇门。”
“嗯,需要怎么做?”荣玺聚精会神的听着。
“被钥匙选中的人,会有五个心房,比正常人多一个,位居心脏的正中心。你只需要在一个法阵里,用你的驱魔剑横穿第五个心房,然后逆时针转三圈,就可以永远的锁住界门。这个法阵,要用皇族的鲜血画成,在画完的瞬间,会吞噬掉作画人。不过这些代价,和人类苍生相比,也就微乎其微了。”
“这是要我……杀人么。”从小被教导,魔剑只杀魔。如今,为了人类,要先杀人么。
“他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他只是钥匙。就此而已。他是上天给人类的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千年不遇。”
“……好吧。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
“是谁?在哪儿?”
“他,就是弥生。”
常有人询问,心脏最痛的时候,是什么感觉。锥心刺骨够不够,如坠悬崖够不够,烈火焚身够不够,痛不欲生够不够?可你想想,这些尚有触觉的痛,怎么会够呢?
最痛,就是不痛。
就是不痛。
无法痛。
失去了所有触觉。所有神经同时失灵。所有感官同时麻木。此刻的空白,是极度丰满的黑暗中,再也无法识别一物的空洞。
荣玺就这么坐着。
风还在吹。却感受不到温度。
仿佛刚才还在激动跳动的心脏。就这么忽然消失了。
弥生。弥生……
这个名字不断回声在耳朵里。如同被囚禁的兽,猛烈的撞击着四壁。撕咬着,狂抓着。无法逃月兑。
荣玺闭上了眼睛。适才被森林猛兽撕咬的伤口崩裂开,汩汩的鲜血流出。
身子一颤,倒在了狰狞的佛像前。
那佛怒目圆睁。高举的剑上血光锃亮。森森的冷铁,皓皓的银月。
最博爱的慈悲,背后是最无情的杀戮。
正义的路,从来都是用鲜血铺就。
命运,总能让人笑到眼泪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