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木夫妇回府后,管家向他们禀告了桃叶欲杀害小姐的事情始未,两人先是震惊,接着怒火中烧。
柳青木叫家丁将桃叶带来厅中家法伺候,不料,家丁神色惊惶地跑回来说,桃叶已咬舌自尽。
府中各人见桃叶已死,唏嘘不已。柳夫人虽然恼恨桃叶,念及她伺候自己这几年倒没出什么差错,便命人将桃叶好生殓葬。
宁樱知道后也吃了一惊,想不到桃叶的性格如此刚烈。
妒恨的情结就好像一把火,会将自己烧为灰烬。
回到房间将竹简换过新鲜的井水,宁樱正插着荷花入简,虚掩着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步伐凌乱的银月一进门便向宁樱跪下:“小姐,我做了一件错事,望小姐恕罪。”
宁樱上前扶银月起身,“有什么事你好好说就行,不用跪了,快起来。”真受不了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
“今天我和哥哥回家探亲,回来听说了桃叶的事,想不到桃叶的心肠这般歹毒。”银月顿了一顿,面露羞愧,“小姐,我曾趁你不为意的时候,将你的画像拿去给了我哥哥。”
宁樱这才听明白,高风和银月是两兄妹,她也猜测到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影,其实是高风。
“小姐跌入荷花池的那天已经发现画像不见,正四处寻找,没想到就被桃叶推下池昏迷不醒。见小姐醒后失忆,我也就没有提起。银月该死,小姐,你处罚我吧。”
宁樱伸手拽住又想下跪的银月,“算了,只是一副画,就当我送给你哥哥好了。”
银月见宁樱没有对她多加责怪,开心地笑起来。
接着好几天,宁樱没有见到高风,找了家丁查问,家丁说桃叶出事后第二天,六王爷遣人来说欣赏高风的武艺高强,想请他做王府的总侍长,柳青木征求高风的意见,或许是怕面对宁樱,他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日复一日,时间就这样静悄悄地流逝。柳青木夫妇对宁樱的疼爱,让宁樱觉得已成为一种习惯,他们夫妇二人的感情浓厚,也令宁樱羡慕,不知不觉间,她已将柳青木夫妇当作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阳光灿烂的一天。
“小姐,小姐,好消息。”银月兴高采烈地跑进荷苑,“今年的女红比试,你的丝带锈靠垫荣登头榜。”
宁樱愣住了,不是这么好运气吧?
“尚书府、太尉府的千金、洛冰公主都派人送贴来说择日登门学艺。”银月举起手中厚厚的一撂帖子。
宁樱脑子转了转,蜀国的千金小姐们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宁樱是从小靠自己双手赚钱养活自己,对白吃白喝的生活不大习惯。
“银月,给我回帖说,若想学女红手工,每人收白银一百两,我自己过府教她们。”
银月怀疑自己听错了,看看小姐的表情又如此坚决定,唯有依着宁樱的吩咐叫人写帖。
一撂回帖,掀起一场风浪。
柳青木急匆匆地从皇宫赶回府,拉上夫人到荷苑找宁樱。
“姿儿,你是不是不够银两开支,爹叫帐房支银子给你。”柳青木说。
“姿儿,你是不是想添几件珠宝头钗,娘亲帮你去买。”柳夫人怜爱地望着女儿。
宁樱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有什么要买的。”
柳青木右手一拍桌子:“那你为什么回帖给官员们的千金说教女红手工要收白银一百两,朝中各人都以为我相府欠缺银两,孙太尉还遣人送了一千两白银过来。”
宁樱一听乐了:“这很好呀。”
“好什么好,连皇上都过问此事。”柳青木很少这样发火,女儿这次的做法太离经叛道。
“我只是靠自己的双手来赚取应得的酬劳,这有什么不对?”在宁樱以前的世界里,这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柳青木正想说什么,柳夫人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笑咪咪地对宁樱说:“姿儿,你说的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宁樱笑颜逐开:“多谢娘亲!”
柳青木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两人,他对夫人说:“女儿都被你惯坏了!哼!”
说完后柳青木拂袖而走,懒得管她们娘俩,还是想个理由好好向官员和皇上解释吧。
也许是丝带绣的诱惑力太大,过了几天,小姐千金们纷纷叫人送了银两和贴子过来,邀请宁樱过府。
宁樱只挑了十家,其他的全部退了回去。滥而不精,要想教出好苗子就要精质简量。
蜀国的女子大都擅长针锈,基础良好,多是一教就会,不用宁樱多费口舌。
最后一个学生却让宁樱费了一番工夫,她是王尚书的女儿王云英。
王云英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子,自小不喜欢学女红,只喜好舞刀弄枪,王尚书命她跟宁樱学会丝带锈,好让她有点女儿家的模样。
王云英不是将缎带剪断就是被针刺到手,学了三天也没有学会。她很喜欢宁樱,像只吱吱喳喳的鸟儿一样和宁樱聊了许多话题。
这天,宁樱又来到了王府。
家丁将宁樱引致前堂,片刻,一个丫鬟前来,说王云英和王家公子正在金石苑会客,请宁樱先过去一叙。
宁樱跟着丫环穿过庭院的长廊,金石苑内一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花树俊秀。宁樱前几天都是去王云英的别院,想不到金石苑的布置倒也玲珑精巧,气势非凡。
绕过一座假山,宁樱听到一阵喧哗的说笑声,几个男子和王云英正坐在庭院的石桌边,桌上摆放着各种糕点和几盏紫砂茶杯。
一见到那几个男子,宁樱的心提到了半空中。
那天在酒馆中见到的几个男子,全在桌边坐着。王辟蒙是王云英的大哥,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最让宁樱紧张的是,司徒清也在其中,他见到有人前来,抬起头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正好不偏不倚地撞个正着。
众人也停住了说笑,打量着宁樱。
“各位,这是柳丞相的千金柳绰姿。”王云英拉过宁樱坐在自己身边,并叫丫环奉上香茶。
宁樱垂下眼帘,避开司徒清的目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今唯有见一步走一步。
“柳姑娘粉脸霞飞,当真如传说中一样清丽动人。”乔云轩赞扬宁樱。
王云英说:“当然,这还用你说。”她逐一向宁樱介绍,“柳姐姐,他是明源山庄的少庄主乔云轩,这个是我的哥哥王辟蒙,还有六王爷司徒盛,八王爷司徒清。”
宁樱一一行礼,看到司徒清时,她的笑容僵住了,对着他,她没有办法笑出来。
乔云轩看看宁樱说:“柳姑娘看着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快人快语的王云英马上说:“乔大哥,你又来逗引美貌女子了,这里不是烟花柳巷,柳姐姐平时深居简出,你怎么可能见过她!”
乔云轩见王云英如此说他,俊目一扫:“云英姑娘,你不要说得我这般风流,我可是很正经的。”
“算了,你的风流韵事太多了。前几天绯红楼的飞燕和娇红还为你打起来,有谁不知道?”王云英说话直率,毫不给人面子。
乔云轩已知王云英性格,也不见怪,只是浅笑。“这些事就不要在柳姑娘面前提了,坏我名声。”
“坏你名声?你的名声本来就很坏!”王清容向乔云轩做了一个鬼脸。
宁樱“扑”一声笑出来,王云英活泼可爱,很逗人欢喜。
“好了,女孩子家,说话也不注意点。”王辟蒙冷冷的声音响起。
宁樱瞥了一眼王辟蒙,他长着一对桃花眼,薄薄的嘴唇,本是男生女相,清新俊逸,只因他表情倨傲,让人坐在他身边就如寒冬季节来临。
“柳姑娘姿容有如仙女,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看来我的八弟好有福气。”六王爷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司徒清。
司徒清没有说话,神情似笑非笑。
王辟蒙冷然地说:“柳姑娘到处教人学女红,每人还收白银一百两。其实姑娘家理应在家抄写家范,学习以后如何相夫教子。只有男人才可在外抛头露面。”
“哥,你怎么这样说我的客人?”王云英嗔怪地盯着他。
宁樱心中一股无名火升起,这家伙!真是大男人主义到目中无人的地步!
“王公子,你这样说对男女地位有失公允。远古有传说女娲用黄泥造人,使日月星辰各司其职,后来两极颠倒,九州裂开,女娲想尽办法补天,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四海歌舞升平。所以说女人也是不容忽视的。”
王辟蒙见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宁樱的说法,继续傲慢地说:“从来形容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天在地的上面,所以世道还是以男人为重。”
宁樱听着王辟蒙轻蔑的语气,心中气结。她反驳道:“由来女人为阴,男人为阳,阴在阳的前面,所以应是以女子为重。”
轻扬一下眉头,王辟蒙的神色依然傲慢:“以乾坤而言,男人在女人的前面。”
想也没有想,宁樱月兑口而出:“就雌雄而判,雌在雄前。”
众人听着两人的一番唇枪舌战,不知如何是好。
乔云轩哼哼两声,刚想开口打圆场,王辟蒙把茶杯用力地放在桌上:“没有我这个男人,我的夫人可以生出孩子来吗?”。
宁樱拿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地呷了一口茶,镇定地说:“当然可以,你以为天下只有你一个男人吗?”。
“扑”,六王爷和乔云轩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两人边笑边咳嗽,连司徒清眼里也带了一抹笑意。
王辟蒙气急败坏地说:“你堂堂一个相府千金,说出这种有违礼教的话来,成何体统?”
宁樱即时反驳道:“你堂堂一个侍郎官员,对尚未出阁的姑娘说生孩子的话,你又成何体统?”
王辟蒙的脸都涨红了,他站起身来,对众人说:“各位,我有些头痛,想回房歇息片刻,失陪。”
说完,他落荒而逃。
“哈哈!”王云英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太好笑了,我从没见过哥哥这个糗样。”
乔云轩边笑边摇头叹气:“那个可是你的长兄。”
“谁叫他欺负我们女孩子?活该!”王云英毫不同情地说。她拉过宁樱的手,“柳姐姐,你真厉害,早就应该有人来挫挫我哥的锐气了。”
宁樱见将王辟蒙气走了,心里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在王府,把主人气走了可说不过去。“云英,我们去你的别院吧,你的丝带绣还没学会。”
王云英点头说好,向各人道别后,她拉着宁樱向自己的别院走去。
刚走进别院,丫鬟来叫王云英去王夫人的别院,王夫人想帮她做新衣裳,请了裁缝量身,正在等候。
“娘亲又叫人帮我做那些娇艳的衣裳,没办法,柳姐姐,你在院中稍候,我去去就来。”王云英说后随丫鬟走开。
等了许久,不见王云英回来,宁樱觉得无聊,她四处打量周边的环境。
来了几次,都只是专心教王云英学绣工,没仔细观察过院中的景色。
王尚书似乎很喜欢用假山来装点庭院,离宁樱不远处有一座草藤缠绕的假山,不知垒了多少块泥石才砌成。几朵醉蝶花绽放在假山顶上,正迎风微微摆动。
宁樱看到那妖娆艳丽的醉蝶花,心中一动,把它们摘下来插在自己房间的竹简里也不错。
想到就行动,宁樱挽起裙脚,开始向假山顶攀爬。
终于到达假山顶,摘到醉蝶花的宁樱很兴奋,她用袖子抹了抹汗水,无意向下一望,吓了一跳,原来这座假山挺高的。
宁樱小心翼翼地向山下走去。
假山是用石头垒砌而成,本来就不牢固,宁樱的脚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哗一声,她整个人向山下跌落下去。
唉,宁樱心想,这次不死也会伤手伤脚了。
突然,一个人影从地下飞腾而起,他抱住宁樱,像两只飞翔在空中的鸟儿一样,轻飘飘地降落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