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蜀国,管理商人的官员为市令,市令还有个类似于师爷一职的帮手,称为市丞,最下一级的官兵,是负责在街道巡商和在城门监管出入的运货马车。
被官兵扣压下的布匹里,有十匹红绸布,是客人向宁樱预订用来作喜事之用,明天就要来取货。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宁樱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程之信,要他速速把两车布匹赎回来,以免耽误了交货时间。
程之信和几个家丁出门后,直至黄昏时分,方才赶着马车回来,他一边把布匹搬下马车,一边向宁樱讲述官兵的霸道,马车在市令部安放两个时辰,他们要加收二百两的管理费,总共交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官兵终于同意放行马车。
“我没经商已有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的霸道一点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程之信把客人预订的红绸布放到一角,一匹一匹叠起,叠成半人高。
“他们如此欺压商人,难道京城的商人都没有意见吗?”。宁樱问。
程之信摇了摇头:“哪个敢有意见,民与官斗,哪里斗得过?”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神色严肃地面向宁樱,“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熟人告诉我,有人见我们云裳坊生意兴隆,也想跟着赚银子,要在对面开一间与我们一模一样的布行。”
说起对面的店铺,宁樱正在怀疑中,那间店铺比云裳坊还要宽阔,这两天都有人忙着搬桌椅入去,原来是想开布行。
她算是彻底明白程之信所说的经商之难,一边是护商堂的勒索,一边是官兵的欺压,还有同行之间的竞争,三面夹攻,经商之路简直是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冰窟窿里。
对面,一把长木梯搭在店墙边,两个伙计扶着梯脚,另一个伙计蹬蹬爬上梯,把写着店名的红灯笼挂到店檐下。
远远望向那把木梯,宁樱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有你的过墙梯,我有我的张良妙计,要想成功,还需斗智。
早晨的薄雾刚刚散尽,德馨路的人们已被一阵锣鼓声吵醒,云裳坊对面的霓裳坊正式开门营业,门口有十几个伙计,敲着锣鼓,吆喝着行人进店购买布匹。
宁樱开始实行商海战术第一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命银月扮成男装,到霓裳坊里“刺探敌情”。
银月回来之后,向宁樱禀告,那间店模仿云裳坊的做法,在店门边摆了茶水供客人品尝,而且是名贵的普洱茶和乌龙茶,店主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听说是市令官的二叔,他趾高气扬地对伙计说,要把云裳坊的客人全部抢过来。
“连店名也是和我们的差不多相同,真是气死人了!”银月气呼呼地说。
宁樱拍了一下手上的丝带绣靠垫,“不用担心!这个是他们店里没有的。”
几个妇人结伴走到云裳坊门口,想到店内挑选布匹,对面的肥胖店主大声叫嚷着自己布匹的价钱,比云裳坊便宜许多,那几个妇人象阵风一样,跑到对面的店里去了。
宁樱唤来程之信,叫他对客人说,买一匹布送一包花茶,买两匹布送一个靠垫。此为她的第二招:抛砖引玉,有小舍才会有大得。
程之信站到店门口,大声向客人依言宣告。花茶和靠垫是云裳坊与众不同的特色,渐渐地,店内买布的人越来越多。
对面店的肥胖店主急忙又把布匹的价钱压低,引来了一小批客人。
秦凌峰得知云裳坊有同行竞争生意,忙从客栈赶来,问宁樱可需要帮忙。
宁樱想起他的画神称号,灵光一闪,叫他应客人的要求,用染笔在布匹上画上各种花卉图案。她名曰这第三招为:标新立异,在大同中求不同。
新颖的特点吸引了更多的客人,云裳坊的门槛,被来往客人的鞋底磨低了一坎。丝带绣靠垫的活忙不过来,宁樱雇佣了几个会绣工的妇人到坊里帮忙。
对面的霓裳坊布匹价钱是一降再降,要与云裳坊争个高低。
最后一招:无中生有,利用百姓的力量。程之信发挥出他的商人本色,他对客人说,对面店铺的布匹如此便宜,肯定是次品。
客人们不懂商海战术,感到程之信说得有道理,他们回去后,告诫家人朋友们,霓裳坊的布是次品。一传十,十传百,于是,霓裳坊门口每日是少有客人上门,伙计们只忙着扫飞来飞去的苍蝇。
过了十多天,肥胖店主见实在是无利润可嫌,还亏损了不少银两,无奈地把店铺关闭。
终于击败了对手,云裳坊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宁樱也实现了她对李管家的承诺,用高价把相府从典当行手中赎回。
搬回相府的那一天,李管家感动得泪珠滚动,这下,他到黄泉下也有面目对相爷夫妇。
宁樱站立在离别了三个月的荷花池前,百感交集,池塘里朵朵盛开的荷花,一如去年,倚在琼枝翠盖和波光水影之间,袅娜动人,景色相同,赏花人的心境却已不同。
云裳坊的后院,宁樱让给了程之信和他的家眷住,并给了他足够的银两,程之信很是敬佩宁樱的为人和智慧,他忠心耿耿,一门心思全扑在云裳坊的生意上。
云裳坊的红火,点起了市令官的贪念,加上二叔被压的仇,他对监管商车的官兵下达命令,凡是云裳坊的进货马车入城,不论货物多少,都要交五千两税金。
风清云朗的一天,宁樱在云裳坊点算布匹的数目,见到程之信和家丁又是垂头丧气地回来,料知布匹再被扣下,搁下记数用的毛笔,她叫程之信写帖子送到京城的各家商铺里,约掌柜们到酒楼一聚。
云裳坊在京城的商界中已有名气,各行各业的掌柜都依时赴约。
酒楼内,众掌柜议论纷纷,各自猜测宁樱邀请他们前来的用意。
当宁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有些掌柜暗暗称奇,听说过云裳坊掌柜是个女的,想不到是个玉肌妙肤、柳眉丹唇的年轻女子。
等各人的声音渐渐平息,宁樱清了清嗓音,向众掌柜说:“各位,小女子这段日子经商后,个中的难处,相信在座的都经历过。只是,你们可有想过,为什么官兵们和护商堂的人会欺压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