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虽是无奈,可也习惯了,哪有心思去想个中原因?”一位身着黑衣的中年掌柜回答了宁樱的问题,其他掌柜一一点头,赞同他的说法。
宁樱从桌子上拿起一根筷子,“啪“地折断,她把断成两截的筷子放回桌子上,再拿起五只筷子,递给黑衣掌柜,“一根筷子很容易折断,你试试五只筷子能折断吗?”。
黑衣掌柜疑惑地接过筷子,用力想折断,可是手中的五只筷子还是完好如初。
宁樱站起来,告诉众掌柜筷子的道理,只要他们团结起来,就能对抗外力。
她向众掌柜提议成立一个总商堂,各家店铺都自觉听从总商堂的安排,并由堂主出面,和官府交涉,维护商人的利益。
生动的筷子实例,打动了众掌柜,觉得宁樱的提议不错。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大声讨论,人声此起彼伏,商谈谁才是堂主的最佳人选。
“你们在这里集合干什么,是不是想造反?”粗声粗气的刀疤汉带着手下冲了进来,众掌柜齐齐噤声不语。
刀疤汉子见到宁樱,态度即刻软了下来,“原来仙姑也在这里。”
“你们来得正好,我还想去找你们。”宁樱要他们从这个月开始,不准再向各家店铺收取月钱。
刀痕汉脸有难色,“我们不收月钱,兄弟们都没有饭吃,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你们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有手有脚,还怕找不到活干?”提到“手”时,宁樱特意加重了语气,唬得那些汉子脚都有点软了,好人怕流氓,流氓怕“神仙”,刀痕汉子慌忙点头答应,随后手一挥,带领手下闪离。
众掌柜见宁樱能命令护商堂从此不再收月钱,对她又感激,又敬佩,他们一致推举宁樱成为总商会的堂主。
宁樱回到云裳坊后,要程之信查探市令官的弱点。
两天后,程之信对宁樱说,市令官确实有一个弱点,就是惧内,他的娘子面容姣好,平时对他温柔体贴,但是如若市令官一接触其他的女子,她就会变得凶悍无比,手拿棒槌追打市令官,有一次,足足追了他十条街,成为民间笑谈。
“好,那我们就从他的娘子身上下手。”宁樱说罢,笑咪咪地盯着对面的秦凌峰看。
第一次见宁樱对自己露出如此不怀好意的笑容,秦凌峰暗觉不妙,“我可要说明,出卖色相的事情可别找我。”他举了举手上的画笔,“我只卖艺,不卖身!”
宁樱“噗哧”一声笑出声来,好看的笑容让秦凌峰的心漏了一拍。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例外!”秦凌峰向宁樱暧昧地回笑。
和秦凌峰相处了一段日子,宁樱知道他是喜欢在口上占人便宜的人,也不为怪,她笑道:“你现在是蜀国女人心目中的大情圣,可不要随意破坏了你的形象。”
秦凌峰正想继续逗宁樱笑,目光穿过她身后,瞄到店门口站着一个人。
司徒清站在门框边,阳光在他身上投射着一圈柔和的光线,门外的微风,吹动着他的黑色长发和白色绸衣,整个人好象羽化成仙一样俊逸。他凝视着宁樱的背影,眼里带着一抹浅浅的伤感。
“你在看什么?”宁樱察觉到秦凌峰脸上表情的变化,她想回头,秦凌峰拉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要动,他举起手在宁樱的头发上温柔地轻拂,含情脉脉地说:“你看你,忙得连头上沾了线头都不知道。”
司徒清的身子僵了一僵,眼里的伤感渐浓,他把脸转向一侧,不再去看秦凌峰与宁樱,他们暧昧的话语与亲昵的举动,刺痛了自己的心,他自嘲般地一笑,转身轻步离开。
看到司徒清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秦凌峰才把手从宁樱的头上放下,他承认他是故意让司徒清看到的,爱情是自私的,若是能得到心爱的女子,他认为用点小诡计,也不为过。
“谢谢!”宁樱感激他帮自己拂下头上的线头,却不适应他对自己突如其来的亲密,她退后几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街道上,人群拥挤,几个巡商的市卒兵在逛来逛去,偶尔在一小摊档前看到一个喜欢的瓷器,他们问摊主东西的价钱,摊主哪里敢收,连忙说送给他们就是了,那些市卒兵哈哈大笑,也不道谢,一人取了几个,扬长而去。
宁樱和银月正在旁经过,将这一幕全收入了眼里,银月愤愤不平:“小姐!我看他们和强盗没什么分别。”
“上梁不正下梁歪。”宁樱见那小摊主心疼地数着剩下不多的瓷器,替他难过,“贪官的手下,有人也会跟贪官一样,霸道横行。”
两人回到云裳坊,秦凌峰和一个妇人坐在放茶水的小圆桌边,不知在谈论着什么。
那名妇人眉目如黛,说话声温婉动听,“秦公子,我这就回去跟相公说,让他把你的货还给你。”秦凌峰拱手行礼,向她笑谢,并起身送妇人出店门。
宁樱知道秦凌峰已实行日前所拟计划,心里暗笑,那名市令官夫人,样子温婉,如不是程之信所说,还真看不出她会追打相公十条街。
送别妇人后,秦凌峰向宁樱展开胜利的笑容,“成功了,我把她请到店里来,对她说这店也有我的一半,我的目的是要成为富商,与夺我未婚妻的皇家公子一争高下。”
市令官夫人生平最讨厌多情的男人,自然被秦凌峰的“深情”感动。
“其实我们这样做,是在骗人吧?”望着市令官夫人那杯才喝了一半的茉莉花茶,宁樱忽又觉得有点犹豫。
一旁的程之信摇了摇头,微笑道:“经商之路,各出奇招,没有所谓的骗与不骗,何况是市令大人欺压我们在先,我们用计谋在后,一点也不为过。”
秦凌峰用手敲着圆桌,朗声取笑宁樱:“你呀!道行还不够深。”
“我又不是道姑,要那么深的道行干什么?”宁樱笑着反讥。
远远传来一阵古筝的乐声,优美而激荡的旋律,传入宁樱的耳中,她失神地站着不动,是十面埋伏的旋律,熟悉得像是从梦境中飘来一样,宁樱倚在门框边细听,想找寻乐声的方向,渐渐地,筝乐停顿,没有声息,无处可循。
第二天,果然有市卒兵来云裳坊通传,叫他们把扣压的马车领回来,程之信乐呵呵地尾随市卒兵而去。
回来后,他叫家丁们把布匹卸下马车,径直走到宁樱面前,从怀中掏出一本帐簿给宁樱,“这是我照你的吩咐,重金收买了市丞家的下人,在他家里找到的。”
宁樱接过帐簿,一页一页翻动,里面的内容,让她震怒,也让她惊喜。她把帐簿卷好,放入袖拢,抬头对程之信道:“有了它,我们就可以打一场胜仗。”
次日,宁樱以总商堂主的身份,叫程之信修书一封,送呈市令官,先向他讲述众商人经商之难,再向他提出,将税金降低三分之二。
信送去市令府后,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宁樱召集所有的掌柜商谈,要他们全部关门停业三天,众掌柜虽是心疼自己的损失,可是看到云裳坊也一样停业,况且宁樱所为也是为他们争取利益,最后,一致同意用行动支持宁樱的决定。
连续两天,街道冷清,百姓们不明所以,议论纷纷,众掌柜向他们解释是为了对抗官兵的欺压。
市令官这下坐不稳了,两天没有税金入库,百姓怨声载道,说他们欺压商人,此事惊动了朝廷,怕是不妙。
他带上市丞和几十个官兵,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云裳坊,要捉拿宁樱这个罪魁祸首。
云裳坊的门板被官兵们踢开,倒在一边,宁樱等人闻声从里院冲出来。
市令官约模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肥硕,圆头圆脸,脸上泛着油光,他大大咧咧地在圆周桌边坐下,肥胖的身躯坐在小凳上,坐得不是很舒服,他略微皱了一下眉,想起要办正事,便打起严厉的官腔问:“你们哪个是所谓的总商堂堂主?”
宁樱从众人中跨步出列,“正是小女子!”
市长官身边的市丞,顶多才三十岁,他的一双眼睛象算盘似的滴滴乱转,机智而奸诈,他奸笑两声,扭头命令身后的官兵,“来人!把这个扰乱民心的女子捉到衙门里去。”
众官兵冲上前,欲擒拿宁樱。
“等一下!”宁樱喝住官兵,转向市令官,从袖拢里掏出一本帐簿给他,“你先看一下这本手抄帐簿,再来捉拿我也不迟。”
市令官接过帐簿,翻动了两页,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市丞在一侧也看到了帐簿的内容,同样,吓得他双眼忘记了转动,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