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什么时候收到的。”余浅手中拿着一沓纸,冷漠的问严丽。
“我刚才整理数据库的时候发现的。时间是昨天晚上11点12分32秒,查不到地址。”严丽做出一副爱理不利的模样。
余浅看着纸张不说话,是谁发过来的?查不到地址,有偏偏要告诉她那个人的事情。难道,是她?不会的,怎么会是她?
“这个是林董事长留下的,她说,你会用的着。”严丽递过来一张名片,余浅不理,她只好放在一边。“我去找搬家公司,那些画要找一个地方存放。”
余浅看了一眼名片,平淡的说着:“不用了,这件事先放到一边。以后,收到这些东西,直接扔掉。”
阁楼上的窗帘被拉开。
清晨的阳光如丝薄缕的渗进阁楼
余浅无力的盘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斜着脑袋出神的看着窗外。手上拿着一沓纸张,放在床的一边。微长的刘海像失去精神的叶子,搭在前额,只能从头发的缝隙里看到她的眼神。
沈小川,沈小川,沈小川···这个像梦魇一样的名字,猛然间扼制住她的咽喉,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余浅微微抬起自己的手上的纸张,毫不费力的扔向墙角,肆意的飘洒,像绝望的纸飞机,落在每一个角落。余浅弓起自己的双腿,双手环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手臂中。仿佛在和自己做困兽斗,疲惫不堪。
严一边收拾自己的衣服一边回想着关于这里的美好,这个房间里有很多的回忆,关于林信北的。
她清楚的记得,林信北第一次把她带到“发光体”时的神情,那种骄傲,满足,开心的表情,她可以感觉到在他的世界里终于开了一扇窗,可以不再依靠任何人,凭着自己的能力去实现梦想,去给身边的人带来幸福的那种骄傲。
严丽在18年的岁月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当她发现,自己可以不再是一个局外人时,也能和余浅一样,分享到林信墨的快乐。
“学姐,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你再也不用去车站了,我们有自己的家了。相信我,所有的努力都会换来好的生活。”
眼角有泪滑落。
严丽忽然十分怀念曾经的那段日子,每天都在心满意足的活着,看着疼爱她的林信北,该是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啊。
“这里,也有,我吗?”。严丽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少年。
她和林信北的交流不多,相处的时候,大多部分是她在抽烟,林信墨像个唐僧一样在旁边说这不行那不行,女孩子要好好爱惜自己之类的话。而她向来不搭理,心情好的时候会拉着他去这个城市的一些小角落涂鸦。
干净的少年似一滩清泉,无论面对什么,接触到什么,总是一副无邪的样子。
“我的家人里,一定会有学姐的。”
“是吗?可是你的家人,似乎很讨厌我。”严丽摆出一副拽拽的样子,语调淡淡的,可是心里却掩饰不住激动,林信北许下诺言的那一刻,不管是不是在骗她,她都是幸福的。
想起了他身边的人,严丽的幸福感就消失了。她很苦恼,余浅并不喜欢她和林信北来往,她一直都知道。即使是特例独行的她,也不想得罪余浅这个大麻烦。
“你误会阿玖了。阿玖并不讨厌你,她只是很关心我们而已。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们的阿玖是个多么可爱的孩子。”林信北认真的解释着,“学姐,我们进去看看吧。我要给阿玖,小川一个惊喜。”
严丽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林信北是如此的信任她,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看重她,让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定的分量,她还清清白白的活着。
林信墨从来不会认为她是个坏女孩,不干涉她的私事,无论什么时候喊他出来他都会出现,在家里做了好吃的便当都会给她带,固执的阻止她抽烟,陪她到处涂鸦。
这样的人,她怎么伤得起?怎么爱得起?她知道,林信北这么关心她,仅仅是为了余浅,她只是假装不知道,那一颗对她好的心是真的那就够了。
当她迈开自己的步伐,走近林信墨时,她就决定要做一个乖女孩,一个不会让林信墨担心的女孩。
或许那个时候她还不能插足他的生活,那么留在他身边,看着他也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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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市最大的集团,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
“刘执事,东西确定发过去了吗?”。林月英翻阅这手里的文件,头也不抬的问着对面沙发上的人。
“董事长,我按您的吩咐,已经发送过去了。可是已经三天了,那边却没有任何的反应,我们需不需要在发送一份?”一个与她年龄差不多的男人忧虑的问道。
“不用了。该来的她一定会来。”放下手中的文件,林月英站起来,走向酒厨。“安奎,在这里,你放松点。我说过,没有外人的时候你不用喊我董事长。”
刘安奎也不拘束,站起身来,“好。”
玛瑙色的红酒在水晶杯里摇荡,酒香四溢,林月英闻了闻,递给刘安奎,“82年的,你的最爱。”
两人碰了杯,浅浅的品尝这美酒。
“安奎,我们认识有50年了吧?”林月英沉浸到自己的回忆之中。
“是有五十年了。这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之间我们都老了,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刘安奎点了点头,两鬓渐白的他也像个孩子一样笑了笑。
“元东离开我也有30年了。岁月催人老啊,你看,这满头的白发,不自不觉就···唉。”叹息着,林月英忽然有点服老了。如果不是孙子出了事,她也可以退休了。
“也是啊。还好孙少爷现在也长大了,等他接手了公司,你呀,就该找一个好地方好好休息了。”
“噔噔”办公室的们被敲响。
林月英放下手中的杯子,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恢复了商场上女强人的模样。刘安奎也放下手中的酒杯,“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西装笔挺,表情一丝不苟,仔细一看,竟和刘安奎有几分相似。“董事长,爸。”
“刘管家,你怎么到公司来了?我不是交代你,最近不要来公司接我吗?”。林月英佯装生气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和自己儿子同样年龄的人,总能勾起她的回忆。
“董事长,家里的事都办好了。是医院打电话来,关于孙少爷的事情想和您商量,我想您要用车,就过来了。”
“星驰,那你等会送董事长去了医院,自己也顺便做个体检,知道吗?”。刘安奎看着自己的儿子,疼惜的嘱咐到。刘家的独子,他就这一个儿子,平时在怎么严厉,却也不是不疼爱,都是当爸爸的人,有时候做事总忘了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爸,你回家休息吧。我送董事长去医院。”刘星驰点头,便护着林月英出了了办公室。
“刘管家,阿生的病情是不是有新的发展了?”林月英坐在黑色轿车里,从容的问着身边的人。
“董事长,听肯尼说,孙少爷的脑部受到重物的击撞,颅内血块压住神经,需要开刀取出血块。另外···”说道这里,刘星驰自觉的闭上嘴,看了看前面的司机阿里,“肯尼说,关于孙少爷的病情,想和您亲自商讨。”
“嗯,我知道了。晚一点时间,你去把你的父亲接到医院来,我有事找他。”
“是。”
阿里透过后视镜看到后面的人,方向盘打了一个转,“董事长,今天需要等您吗?”。
“不用了。”
元柯集团名下最大的楚黎医院的6楼。
“肯尼,他的病情有新的发展吗?”。林月英坐在沙发上,翻看孙子最近的病例,眉头紧锁。
“孙少爷的病例已经在您的手上,我想就不用我再说什么了。目前,我们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个是孙少爷脑部的血块,压住了中枢神经,导致记忆错乱,即使做了手术,也很可能失去所有的记忆;其二,孙少爷全身百分之九十二点三的皮肤烧毁,这需要大量的种植新皮肤,并且是活人的皮肤,前提是亲属。”刚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年轻主治医生肯尼,简单的说出自己的意见,很是玩味的看着林月英。
“肯尼,手术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我已经给美国那边的朋友打电话了,设备完全不是问题,我需要助手,他们也愿意过来帮忙,所以只要你点头,手术可以马上开始。”肯尼站起身,走到林月英的身边坐下来。
“臭小子,你最好保证手术很顺利。”林月英宠溺的拍打着肯尼的肩膀,卸下自己的防备,慈爱的看着他,就像邻家的老女乃女乃。
“是,太后娘娘,小得遵命。”撒娇的作揖,“哎,我说女乃女乃,我一回来,你就给我这么大的重担,还真的疼我啊?就不怕我把事情搞砸了吗?”。
“你呀,是女乃女乃信任的人。所以你不要让女乃女乃失望,好吗?”。林月英严肃的看着肯尼。
“那您就继续信任我。好了好了,我们不谈论这个了,让我好好看看你,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漂亮,哇,你看这皮肤,保养的比我妈妈还好。”
“你这小子,就嘴甜。回来这么久都不肯去看我这老太婆。”
“女乃女乃,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我可想你了。我妈妈说今晚请你吃饭,等会我们一起回去。”
“行,你要请我吃饭,我肯定要去。这几年在美国,有没有带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回来呀,你妈妈,总是念叨着。”林月英握着肯尼的手,话起家常,这个孩子和自己的孙子一样的年龄,可是却不是一样的命,她看着他长大,也把他当作自己的孙子一样疼爱。
“唉,女乃女乃你是我妈妈派来做说客的吧,美国的女人哪有咱们中国女人温柔、漂亮啊。再说我这么年轻,还怕找不到老婆吗?我妈是在家里闲得无聊才操心我的终生大事。女乃女乃你可答应我不能和我妈站在一个战线啊。你是我的卧底,不能投靠敌营。”
“好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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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英,他的病情怎么样了?”刘安奎站在林月英的身后,神色忧虑的看着病床上全身缠着绷带的少年。
“肯尼说,还算稳定。只是他会失去记忆,还需要植入新的皮肤。”林月英,无奈的摇头,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这个孩子,从小就没有享受过什么,现在又遇到这件事。他父亲在地下知道了,一定会怪罪我现在才找到他。”
刘安奎走近林月英,手搭在她的肩旁上,“楚黎不会责怪你的,他会理解你的。”
“安奎,我这个母亲是不是很失败,我不仅连儿子都不能保护,还让孙子变成这样了。以后我去了下面,元东会原谅我吗?”。林月英靠在刘安奎手臂上低声啜泣。
“月英,你不要这样。元东和楚黎看到你这样,他们在地下也不会开心的。现在我们要等孙少爷醒来,然后把元宵集团交给他。”
冗长的沉默。白色的病房出奇的安静,林月英疼爱的看着病床上的人。
“安奎,我们去看看阿生吧。他睡的太久了,也许永远都不能醒来,我们也要做一个选择了。这个孩子,他,也要彻底改变了,我们欠他的终究要归还的。我相信阿生也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擦掉眼角残余的眼泪,林月英站起来,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走出病房。
刘安奎点头,跟在她身后离开。
医院的走廊上,林月英拨打着手机,很久那边才接通。
“肯尼,后天做手术吧。”话一说完,林月英就挂断电话,她害怕自己会改变想法,但是有两个人都是不能等,她只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作出决定,让伤害降到最低。
“月英,你决定了吗?”。刘安奎不确定的看着林月英,这个决定很难抉择,无论如何她都要面临失去亲人的痛苦,他看着也心痛,那两个人对他来说也是如亲人一样。
“嗯。我已经决定了,你们不用再说什么了。这几天我要出去散散心,阿生就交给你了。记住,从今以后只有一个阿生,只有一个。”
这是一个偏僻的病房,除了私人的护理,和病人亲属,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林月英站在病房门口,犹豫着。“安奎,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吧,我想和阿生单独说会话。”
“好。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喊我。”刘安奎目送林月英进了病房,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几缕阳光照进病房,白色的水仙花在玻璃瓶中恣意的开放,散发着幽香。林月英拉开窗帘,让更多的阳光照进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俊美的少年,完美的轮廓,挺立的鼻翼,白皙的肌肤,长长的睫毛如同羽翼垂盖双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只是双目紧闭,面无血色,让少年的脸有些苍白无力。
林月英熟络的坐在一边,从被子里拿出少年的手,轻轻的按摩,然后全身上下按摩之后,在打来水给少年擦拭。而少年始终紧闭这双眼,如遗世独立的水仙花,等待羽化成仙。
“阿生啊,女乃女乃来看你了。最近感觉好吗?你看你多贪睡啊,怎么还不醒来,女乃女乃都开始想念你了。”林月英看着少年,忽然沉默了。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决定告诉自己的孙子,舍不得失去任何一个。“女乃女乃做这个决定,真的很难过。我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原谅女乃女乃。相信女乃女乃,你遭受的委屈,我一定会替你讨回来,那个女人我要她付出沉重的代价。阿生,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那个时候一定要记得女乃女乃。”
三天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谁要求这么做的,我不同意。女乃女乃怎么能这样,阿生虽然一直在病房里,但是谁也没有权利剥夺他的权利,即使女乃女乃也不行。刘爷爷,刘叔叔,女乃女乃去哪里了?”肯尼在快要做手术的时候,听到一个惊天地的消息,气的额角青筋突起。
“肯尼,你想让女乃女乃伤心吗?这个决定她也需要很大的勇气,如果不是为了阿生,她也不会做这个决定。”刘安奎艰难的看着肯尼,这个决定实在有点难以启齿,如果能够有别的选择,他们也不会这样做。
“刘爷爷,这个手术我不能做。我不能对不起阿生,即使是女乃女乃这么要求的,我也不能答应。”说着肯尼就打电话给前台,“今天的手术取消···”话没有说完,刘星驰已经抢先挂断电话。
“肯尼,就当刘叔求你了。我爸爸和懂事长下定这个决心真的很不容易,当初听到这个决定,我也很震惊。可是除了这样做,顾家就真的没有人了。”刘星驰诚恳的看着肯尼,“董事长,不愿意来。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选择,你今天不做这个手术,顾家就真的没有人了。难道你想阿生当初受的委屈都白白的便宜了那个女人吗?”。
“刘叔,这个手术我做不下去。真的,我求你不要求我,即使女乃女乃亲自来了,我也不能同意做这个手术。这些对他们来说,太残忍了。”肯尼别过头不愿意看着对父子。
无论是什么理由,这样的决定实在太荒唐,不管对阿生还是其他人,他于心不忍。他也希望阿生能够醒来,只是这个方法是在太荒唐。
“肯尼,如果你不同意做这个手术。那我们只好换别人了,我知道你难做,刘爷爷我也不难为你。我们已经请到了你在美国的导师dates,他愿意做这个手术。”刘安奎沉重的说出这个想法,“其实,你女乃女乃是希望你做个手术,那样阿生才不会那么痛。我也知道这样做很残忍,要你亲···”
“刘爷爷,你不要再说了。我不会做对不起任何生命的事。”肯尼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办公室。
刘星驰看着震动的门,叹了口气,“爸,您别难过了。我们要为顾家的将来想想,不管我们有多难过,都要这么做。”
“星驰啊,给dates的助手打一个电话,手术开始吧。”刘安奎再也撑不住,瘫坐在沙发上,苍老的脸上瞬间多了几道皱纹。